第7章

八點半兒子就睡了,汪郁站在陌生的客廳,來來回回踱步,眼睛不時瞟向牆上的挂鐘。

快十點了,姜智豪竟然還沒回家。

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姜智豪不愧是大公司的董事長,行事很有條理性。

汪郁抱着睿睿回來的時候,還擔心進不了門的問題。可一敲門,房門就開了。張姨笑眯眯地将娘倆迎進了屋。

汪郁很奇怪,“張姨,你一直都在?”

“不是,姜總安排我,說是等你進家後再走。飯我做好了,你們慢吃,我可以下班了。”張姨摘了圍裙,拾掇拾掇走了。

睿睿很喜歡這個大房子,到處跑來跑去,汪郁一直跟在兒子的屁股後面,生怕他把哪裏給破壞了,到時候自己可沒錢賠。

“睿睿,我們以後一直住在這裏好不好?”

睿睿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好!”

汪郁在心裏做了決定。

門口處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正往陽臺方向踱步的汪郁猛地住了步子,扭頭看向門口,伴随着幾聲輕微的按鍵聲,房門“咔噠”一聲開了。

汪郁不由得挺直了胸,雙腳一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門口方向。

西裝筆挺的姜智豪進門的第一個動作,是将右手裏的車鑰匙輕輕放在鞋架上,門輕輕阖上的剎那,他換鞋進屋。

似乎是感覺到了汪郁的視線,他緩緩擡頭。

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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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郁愣住。

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忽然無從說起。

姜智豪的眼睛像暗夜裏的光芒,又像是深譚裏的湖水,靜谧、莫測。

他邊往裏走邊脫身上的外套,脫下後,右手捏着一側的衣襟,準備送往卧室,汪郁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往前幾步伸出左手,胳膊向前一屈,再往後一收,姜智豪的外套已經搭到了她的臂彎上。

姜智豪并沒伸手,他蹙眉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多麽不合時宜的事情。

汪郁這才覺出自己動作唐突了,她趕緊松了胳膊,嘴裏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姜智豪嘴唇抿了抿,“沒事。”

他自顧拿着外套進了卧室。

汪郁摸着臉頰站在客廳,等他進去後,她擡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有病吧,瞎幫什麽忙。”

她覺得剛才的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好好的,怎麽會主動伸手幫他拿衣服?

她不是他的誰,不需要如此主動的。

可能失憶的人腦子就是不好使,她在心裏這樣想。

十分鐘之後,換上睡衣的姜智豪從卧室走了出來。

汪郁表情驚奇地掃眼他的頭發,進去時還幹幹爽爽的頭發,現在竟然濕了。她眼神掃向他的胳膊和腳踝,結論是,他洗澡了。

這速度,夠快的。

汪郁轉身去調制了一杯蜂蜜,遞給要坐到沙發上的姜智豪:“姜總,看你神色有些疲憊,喝杯蜂蜜水吧。”

姜智豪看眼黃橙橙的蜂蜜水,慢慢接了過去。

汪郁坐到他的斜對面,雙手交握,眼睛盯着茶幾,猶豫着如何開口。

“考慮好了嗎?”姜智豪喝了口蜂蜜水,緩緩問道。

汪郁眼睛瞪大,“考慮好了,我同意您的提議。”

姜智豪神色間有幾分詫異,他以為她會拒絕的。

本身這樣的提議就太異想天開了。汪郁不管做出什麽決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汪郁答應了,于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沒有婚禮,除了錢我什麽都不能給你,你如果實在想男人了,可以在外面找。”姜智豪神色淡然地說出自己的要求,轉而問她,“關于這場婚姻,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汪郁饒是再有準備,還是被姜智豪大膽的言論給驚到了。

這是談論結婚麽?

還沒領證就提前說明自己可以随時“外食”。

果然是赤.裸.裸的交易。

汪郁搓了搓雙手,“既然姜總提到了,我就把心中的想法說一說。”她豎起右手食指,“第一點,我不要錢,您管吃管住就行。第二點,我雖然混得不怎麽樣,但保不齊哪天會有為愛奮不顧身的時候,萬一有那麽一天……”

汪郁看到姜智豪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本來還強勁有力的聲音馬上弱了下去,“當然,這一天出現的概率極低,我就是這麽一說,萬一有那麽一天,咱們好聚好散。”

姜智豪端起杯子,盯着晃晃悠悠的蜂蜜水看了兩眼,“可以。”他咕咚喝了一大口蜂蜜水,将水杯放下的時候,眼神漠然地掃了眼汪郁,“明天領證,後天去見我父母。”

“這麽快?”汪郁目瞪口呆。

姜智豪卻已經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去了卧室。

汪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麽感覺領結婚證就跟上街買菜一樣容易?”

她總覺得有好多問題沒有說明白。

可細想想,又好像沒有說的必要。

這婚姻說白了就是有名無實,可能姜智豪需要給父母個交待,因為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所以,他跟誰結婚都是無所謂的。

可為什麽要選中帶着托油瓶的自己?

汪郁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點汪郁是明晰的,那就是這樁婚姻于自己是有利的。有舒服的居住環境,還有姜太太的頭銜,雖然是挂名的,但走在外頭,估計是有點兒用處的。

汪郁心思簡單,覺得自己一定是賺到了。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逮着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自己不抓住就太傻了。

想是這樣想,這個晚上的汪郁還是失眠了,躺在兒子身側翻來覆去。

屋內的燈全關了,窗外皎潔的月光不知什麽時候擠進了房間,平躺着的汪郁忽地坐了起來,她雙手捧臉,表情糾結地低語:“是不是得告訴他,我出過車禍、整過容?還失憶了?”

坐了一會兒,她手一松,仰頭倒向床上,眼睛轉來轉去,“又不是真結婚,哪用得着這麽矯情?”

她騰地翻了個身,拉過被子捂住腦袋,“不管了不管了,過一天算一天吧。”

天快亮的時候,困極了的汪郁好容易睡着了。可這一睡,直接睡過了頭。

她呼呼睡得正香,就覺得有東西在撓她的臉,她煩燥地揮開,可又上來了。她氣惱地睜開眼睛,剛要發脾氣,對上睿睿可愛的小臉蛋,她一臉怒氣瞬間轉化成滿腔溫柔。她摸摸兒子的小臉,柔聲問:“怎麽醒這麽早?”

“媽媽,尿尿!”

一聽兒子要小便,汪郁嗖地坐起來,抱起兒子就往洗手間跑,嘴裏還不停叨叨着:“忍住,忍住,千萬別尿褲子了。”

她将兒子放到馬桶旁,幫他掀開馬桶蓋子,讓他踩着自己的雙腳,小家夥自己脫下褲子,邊打呵欠邊尿尿,樣子萌萌的,很可愛。

汪郁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睿睿,以後,咱們要在這裏常住了。”

睿睿撒完尿,提上小褲子,轉身伸出胳膊要抱抱,趴到汪郁肩膀上以後,他貼在汪郁耳邊問:“媽媽,以後天天住這裏了?”

汪郁“嗯”了聲。

睿睿高興地笑出了聲。

“這麽開心?”汪郁托了托他的小屁股,笑着問。

“開心!”睿睿聲音響亮地回答。

看看時間快遲到了,汪郁像打仗一樣催促兒子快點兒,穿衣洗漱,忙完出來,張姨早已準備好了早餐。汪郁一邊說着謝謝一邊抱兒子在餐桌旁坐下,“快,聽話,趕緊吃飯,要不然媽媽就遲到了。”

公司雖然遠在A市,但采取的是網絡打卡的制度,幾點到崗是撒不了謊的。

嚴格的管理制度才能不出纰漏。

張姨愛憐地看着睿睿,“孩子是不是還要喝奶粉啊?”

“上一罐奶粉剛喝完,這兩天沒來得及買,”汪郁跟兒子道歉,“對不起啊,兒子,你今天再委屈一天,晚上就有奶粉喝了。”

她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靠近兒子的唇邊,“乖,喝粥。”

睿睿喝了一口粥,還沒咽下去,他忽然擡起小手使勁一揮,汪郁手沒拿穩,粥碗傾斜,灑了睿睿一身,她自己身上也連帶着沾了一些。

睿睿闖了禍還不自知,嘴巴一咧,呵呵直樂,好像他做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一樣。

張姨在一旁打量着,忽然開口:“這樣好了,今天我來負責照顧睿睿吧。”

汪郁正準備抱着睿睿回屋換衣服,聞言眼神特別地看了眼張姨,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張姨笑了笑,輕輕抱起睿睿:“睿睿,奶奶送你一件禮物,好不好?”

睿睿眼睛瞪着到處看,仿佛在找張姨口中所謂的禮物。

張姨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一輛小巧的汽車,“禮物在這兒呢!”

睿睿眼睛亮亮地伸手去抓,抓過之後,還挺小心地瞟了眼媽媽。

汪郁笑笑:“玩吧。”

得到媽媽的允許,睿睿低頭玩起了汽車。

汽車有輪子,睿睿想讓它跑,便掙紮着從張姨懷裏下來,蹲到地上玩。

汽車對男孩子天生有一種魔力,睿睿玩起汽車來渾然忘我,連飯都顧不得吃了。

張姨趁機對汪郁說道:“姜總在樓下等你,你快吃幾口飯去忙吧。你放心,我肯定能照顧好睿睿。”

“等我?”汪郁一臉地莫名其妙,她看眼牆上的挂鐘,七點五十分,不由得問道,“他等我幹什麽?”

“姜總沒說,只說讓你早些下去。”

“他什麽時候走的?”

“他不到七點就走的,可能是跟朋友在外面吃的飯,說是七點四十左右會在樓下等你,估計早到了。”

汪郁胡亂扒了幾口飯,望眼玩得正歡的兒子,低聲道:“麻煩張姨了。”

她匆匆下樓。

在停車場繞了好幾圈,快繞暈了,汪郁也沒找到姜智豪的車子,不知道手機號碼,車牌號也吃不準倒底是哪幾位,僅憑車型和顏色,找起來的确挺困難的。

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從裏面駛出來,快要開到汪郁身前時,汪郁趕緊避開,站到一側給其讓路。

誰知黑色車子竟然在她旁邊停下了。

汪郁掃眼車身,莫名覺得有股子熟悉感,接着駕駛位的車窗搖了下來,姜智豪英俊的側顏映入她的眼簾,她驀地一喜,“姜總!”

姜智豪面無表情地下了車,動作紳士地拉開後排車門,“上車吧。”

汪郁沒想到他如此紳士,一句話能辦到的事兒還用得着親自下車,她受寵或驚地說了聲“謝謝”矮身坐進車子裏。

剛坐上車子,汪郁就懵了,後排座上不光有她自己,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中年女人。

她表情尴尬地看着對方,不知道說什麽好。

周翡芸上上下下打量幾眼汪郁,語态溫和地說道:“我是智豪的媽媽,今天剛出院,正好陪你們去領證。”

汪郁已經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她這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婆婆陪着去領,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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