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更新時間:2017-05-15 18:00:03 字數:6130
啓陽城城門大開,一隊隊伍魚貫進入,坐在馬上的盔甲戰士,一個個威風凜凜,但就數最前頭身穿黃金盔甲的将軍最為英挺懾人。
他是神威國的統軍元帥令玄戎,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深得皇上寵愛,他十五歲上戰場,二十歲即掌帥印,統軍十萬,如今二十七歲,是神威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
比起自己的兒子,皇上更寵信這個外甥,每每上朝,皇上總愛說:“有玄戎在,朕便可高枕無憂。”
所以,不少朝臣想要讨好令玄戎,就連幾個皇子也想拉攏他到自己的陣營,他們深信,只要得到令玄戎的支持,便可坐等江山到手。
但偏偏令玄戎個性孤僻,他只與皇上和同袍親近,對于其他皇親國戚他都是愛理不理的,所以幾個皇子常在背地裏說他高傲得令人想掐死他。
令玄戎當然知道別人是怎麽評論他的,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
遠離那些人才能遠離是非,殺戮往往都是從争權奪勢開始的,世界上的所有矛盾,皆來自于人類的貪婪。
妄想爬上高位的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必然起而作亂,而太子想保有自己的位置,對于有所觊觎的人,必定會起而抗之,于是乎,殺戮便開始了。
他不選邊站,并非因為害怕,而是不屑與那些貪婪之人為伍,他保疆衛土可不是為了那些纨褲的皇子們,他只希望神威國可以富足民安。
不過話說回來,打仗也是十分累人的,所以當二皇子表示他是代表聖上前來迎接凱旋歸來的他們進宮晉見時,他并沒有馬上接旨,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弟兄們風塵仆仆歸來,讓大夥兒回家和親人團聚,好好梳洗幹淨,再進宮面見聖上也不遲。”
“令将軍這番話的意思是,回家見親人比面見聖上還重要,是嗎?”二皇子呂允庸不免來氣,講話的音調也不自覺上揚幾分。
“二皇子言重了,軍中将士們長年在外打仗,常常幾日盔甲不卸,身上汗濕了幹、幹了又濕,梳洗之後再進宮面聖也是種禮數,皇上是明君,定能體恤。”
呂允庸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為了拉攏令玄戎,靠令玄戎幫他登上儲君之位,特地不請自來地跑來城門迎接,沒想到兩年不見,令玄戎剛硬的脾氣依然沒有改變,甚至比以前更讨人厭。
也對,令玄戎連皇上都不怕了,又怎麽可能會怕他區區一個二皇子?
呂允庸只好讓路,眼睜睜看着令玄戎以及他的軍隊大搖大擺地穿街過巷,接受黎民百姓的歡呼簇擁。
“二皇子,您對令玄戎實在太寬容了,您特地前來迎接,他竟然那樣藐視您,實在太過分了!”一旁的跟班郭順向來就是個狗仗人勢的狗腿子,平常他便常在二皇子耳邊數落他人的不是,這會兒看令玄戎那麽盛氣淩人,連他家主子都不放在眼裏,他自然少不了謾罵幾句。
“要不是他還大有用處,我怎可能讓他這般嚣張!”呂允庸眉宇擰起,手握成拳,努力壓抑着滿腔的憤怒。
馬兒走了一段路,把呂允庸一行人遠遠抛在身後,與令玄戎并騎的副将侯靖軒才開口說道:“你今日得罪他,來日他必報今日之仇。”
“怕了?”
“若明着來,自然是無所畏懼,就怕暗箭難防。”
“不用想太多,會來的還是會來,既然閃躲不了,就見招拆招。”
侯靖軒是令玄戎姑母的長子,從小就相當崇拜令玄戎,一入仕途,便向皇上自薦,願追随令玄戎馳騁沙場,保衛家園。
令玄戎一開始并不贊成侯靖軒也成為武将,他深知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有多折騰人,他是皇上的親外甥,故不能推卸責任,但侯靖軒不同,他大可以走比較平坦的仕途,謀個文官當當就可以。
偏偏侯靖軒這小子就像塊牛皮糖,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最後為了保侯靖軒平安,他只好把他帶在身邊,親自傳授用兵之道,如今倒也能替他分擔些許重責大任。
他的個性剛硬,侯靖軒卻凡事小心翼翼,侯靖軒總是提醒他,一日在朝,就得步步為營。
點兵派将,用兵如神,他是統帥,善于打仗,沙場上也如後宮一般,必要時也是需要耍耍計謀,他又怎可能不知道,這宮闱之內,是個是非之地。
就是太清楚了,所以他故意長年逗留邊關不肯回京城,主要自然是保衛國土,但也有部分是不想和那些勾心鬥角耍權謀的人打交道。
這天下,是君主之天下,是呂氏一族的天下,二皇子不是善類,可太子背後的那幾只推手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兩者,誰成了未來君主,都非百姓之福。
他一己之力,又能做多少?只能期盼,在他還有能力掌握兵權時,能有個愛民如己的仁君出現。
走着走着,馬兒在一戶宅院門口停了下來,門前站着幾個人,門匾寫着“鎮國将軍府”五個大字。
真是識途老馬啊!離開那麽久,依然認得回家的路。
摸摸馬兒的頭,稱贊馬兒是好孩子,令玄戎一躍下馬,把馬兒交給站在門前的其中一人,他是鎮國将軍府負責照料馬匹的馬夫李大石。
令玄戎對一直尾随在他身後的将士說道:“都散去吧,回家和親人好好吃一頓飯,明日早朝跟我進宮面聖。”
“是!”
即便長途跋涉,即便在外征戰多年,衆人的嗓音依然整齊劃一,铿锵有力。
梳洗一番後,令玄戎獨自策馬奔馳,他要前往郊外的靜心庵向母親問安。
他長年累月在外打仗,母親長寧長公主為了祈求上蒼庇佑,便住進了靜心庵,每天茹素拜佛。
靜心庵距離啓陽城約二十裏路,出了城門,令玄戎策馬向東南方前進。
先是一路的田野,有不少農人正彎着腰努力的耕種。
神威國物饒民豐,百姓安居樂業,這也是令玄戎甘于久戰沙場的原因之一。
他的外表看起來冷酷無情,其實內心是很溫暖的,只是礙于朝中派系紛争太多,他得武裝自己,讓外人畏懼他,如此,他才能保家裏大小安康,也只有他變得越強,才能保護更多的人。
馬兒快速奔馳,過了田野,沿着河邊的小路前進,無意間,令玄戎看見河裏有個人載浮載沉的,他連忙扯住缰繩,下一瞬,他已經躍下馬背,跳進河裏,朝那個浮浮沉沉的身影前進。
這附近人煙罕至,很有可能一整日都不會有人經過,若是他置之不理,只怕溺水的人就真的要一命嗚呼了,不管他平日裝得多麽冷酷無情,還是做不到見死不救。
他靠近了,才知道溺水的是個姑娘,但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他拖着人慢慢游回岸邊。
“姑娘,醒醒!姑娘……”令玄戎叫了幾聲,但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好按壓着她的幾個穴道,經過一番努力後,總算是把她喝下去的水給逼了出來。
這一吐,把于珊珊給喚醒了,她張開眼緩緩坐起身,可是當她看到眼前的人時,整個人瞬間懵了。
眼前的人長得和《将軍令》裏的令玄戎好像啊,尤其是他額前那一小撮白發……這應該是夢吧?人家不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她天天都在幻想可以夢見令玄戎,會作這樣的夢也很正常。
既然是夢,那麽碰碰他、滿足一下她的小小願望,應該不過分吧?
這樣的念頭一起,她便舉起右手,伸出食指戳了下男人的臉頰。
突然被碰觸,令玄戎馬上扣住她的手往後拗,在戰場上,就算睡覺,也必須提高警覺,刀劍不離身,就是怕敵人突襲,剛剛他是沒想到差點溺死的她會突然伸手戳他的臉頰,才會一時失察,讓她得逞。
“痛!”于珊珊哀號一聲,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在夢裏也會有痛感嗎?這也未免太真實了吧!他的手勁之大,都快把她的手給扳到骨折了。
“痛……”她再度低喃,眉頭緊緊糾結在一塊。
“你剛剛想做什麽?”
于珊珊不敢置信,夢裏的人竟然跟她講話了,雖然令玄戎的表情看起來很兇惡,但因為看過小說,所以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善良的人,冷漠只是他故意營造出來的假象,好讓那些想拉攏他的人找不到他的弱點。
“我只是在确認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她喃喃低語。
“夢?”令玄戎皺起眉,拉開距離,兀自起身,看見身上的衣服濕答答的,還不斷的滴水,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可不是夢,我才剛從鬼門關前把你給救回來。”
“鬼……”于珊珊下意識掐了自己一把,痛感馬上傳來,她不禁納悶地想,難道這是真實的?但怎麽可能呢?
令玄戎瞄了一臉呆愣的她一眼,确定她生命無虞,便不再理會,走向自己的馬兒。
于珊珊回過神來,看見他要走,連忙起身跟上,不過他人高腿長,又是個練家子,走路就像在飛,她用跑的還是追不上。
“等等!請問你是不是令玄戎?你是令玄戎沒錯吧?是神威國鎮國大将軍令玄戎沒錯吧?”怕他走遠了,她不得不開口叫喚。
那聲聲詢問令玄戎倏地停下步伐。
他名聲響亮,很多人都認識他,他并不覺得奇怪,但是除了皇上和家中長輩,沒有一個人敢當面直呼他的名諱。
他旋過身,怒目瞪着她。“你剛剛說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令玄戎啊!”于珊珊本來就是單細胞生物,沒有多想直接回答。
“大膽!”
那聲怒吼把她吓到了,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她說錯什麽了嗎?他的确是令玄戎啊!林珈華說,令玄戎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妖物,但就算是妖物,她還是喜歡,也甘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加上他額前那撮白發很特別,她應該不會認錯的啊!
但見他表情很兇惡,她還是覺得有必要再次确認,“你不是令玄戎令将軍嗎?”
令玄戎臉上的寒霜更重了,他目光冷冽地瞪着她,質問道:“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麽?從實招來!”
那語氣、那眼神,就算傻瓜都看得出來他現在有多憤怒,于珊珊困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心底有些慌亂。
她想過千百種和令玄戎相遇的情境,但每一種都是甜蜜蜜的,她甚至幻想過他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她,帶她去山崖上看日落,到碧雲閣聽雨,但就是沒想過會是這種情境。
她得說些什麽,至少不要讓他誤會她,“那個……我不是細作……也沒人派我來………我就只是、只是……一個很崇拜将軍的小老百姓,今日承蒙将軍搭救,小女子應該要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那個……我願意到将軍身邊做牛做馬!”
令玄戎識人無數,看一個人的樣子就大概能猜透對方的心思,況且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這丫頭眼神很無害,而且還顯得有些笨拙,要當細作,還嫌太嫩。
“不需要,你的命是我從閻羅王那裏讨來的,記得要好好活着,不要再想不開了。”丢下話後,他一個飛躍跳上馬背。
于珊珊還處在被他那高超的輕功震撼的當頭,他的身影已經奔離她好遠好遠了。
“不!別丢下我……別走……不要走啊!”她高舉着手哀號,但仍叫不回她朝思暮想的令玄戎。
醒醒,重來,她不喜歡這場夢,她才不要和令玄戎這樣相遇呢!
但她起身跳了跳,頭甩了又甩,閉上眼睛再睜開,還用力掐了自己好幾把,想方設法要讓自己從夢境中醒來,可是全都沒有!
“這難道不是夢?”不是夢那是啥?莫非……她穿越了?
人家穿越都是穿到大戶人家當千金小姐,于珊珊卻沒那麽好運,她朝令玄戎離去的方向走,但走了大半天,還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走到腳都起水泡了,因為鞋子太不好走了。
走越久,她越相信自己是穿越了,因為她穿着一身古代衣服,既笨重又不舒适,腳上踩的是雙繡花鞋,這年頭,除了電視電影,沒人會這樣打扮,而且她又餓又渴又累。
好不容易,她終于看見一戶人家,頓時精神都來了,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大門前,敲了敲門板。
須臾,一個胖胖的大娘開了門,“找誰?”
“阿姨,可不可以跟您讨杯水喝?”她很自然的用現代的叫法來稱呼對方。
“我怎會是你的阿姨,你搞錯了。”
于珊珊很快領悟過來,改口道:“大娘,我迷路了,走得又餓又累又渴,請您行行好,給我杯水喝,十分感激。”
大娘見她一身狼狽,也不像個壞人,便道:“等着。”她轉身回屋,倒了一杯水,再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塊小糕點,踅了回來。
“謝謝!”于珊珊接過糕點和茶水,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她真的太餓了,感覺好像好幾天沒好好吃頓飯了。
她怎會落到這般田地?若是讓林珈華知道了,肯定會笑她自作孽,更慘的是,她竟然錯過了令玄戎,這人生地不熟的,她該上哪兒去找他?
想着想着,她不免一陣心慌,眼淚就這麽不争氣的落了下來。
“姑娘,你怎麽哭了?是不是噎着了?”大娘緊張的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不是,我只是太難過了……我竟然把令玄戎給跟丢了……這茫茫人海,我該上哪去找他啊?”
一聽,大娘笑道:“我還以為是啥大事呢,要找令将軍很簡單啊,去啓陽城找就成了。”
“對!啓陽城!”于珊珊想起來了,令玄戎的鎮國将軍府就在啓陽城內,可是開心不過兩秒,她馬上又垮下了雙肩,“我根本不知道啓陽城怎麽走……”
“你從來的路往回走就能到啓陽城,不過這天就要暗了,山林間總有野獸出沒,你一個姑娘家走夜路恐怕不安全。”
于珊珊覺得雙腿發軟,她這輩子就今天走最多路,以前和林珈華逛街也沒走這麽久過,她真的沒力氣再多走一步了。
“你是怎麽一個人走到這荒郊野嶺來的?”
“我是跟着……我的意思是,我從外地來投靠親戚,可是沒找着親戚,反倒迷了路,結果就走到這裏來了。”
“姑娘的親戚該不會是令将軍吧?”
“當然不是,令将軍是個大人物,我怎麽可能是他的親戚,我只是久仰令将軍大名,希望有機會可以目睹一下他的廬山真面目。”
大娘點頭如搗蒜,“那倒是,令将軍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又深得皇上寵信,手握着神威國的兵權,每個聽過他大名的,無不想一睹他的尊顏。”
“大娘說的是。”
“好吧,你我也算有緣,今晚你就先在我家落腳,明兒個再上路。”大娘豪氣地道。
于珊珊着實感激又感動,換作現代人,大概不會輕易收留陌生人。“謝謝大娘!謝謝大娘!将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今夜的收留之恩的!”她激動的握住大娘的手,不斷的道謝。
就這樣,于珊珊在這陌生的世界度過了第一晚,窗外的月兒又圓又亮,莫名的,她突然有些想念現代,林珈華找不到她,會不會跑去報警呢?爸媽要是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傷心難過的。
但是她還不能回去,老天爺給她這個機會來到這裏,必然是有用意的,她一定要救令玄戎,若是就這樣回去了,她肯定會抱憾終生。
“爸、媽、珈華,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幫他度過難關,一定會回去的。”望着月兒,她現在也只能把自己的心意托付給月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