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桃感覺在那樣的眼神下, 自己就好像一只無路可逃的動物,被他圈在自己的領地範圍內。
那感覺在剎那間, 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猛然嗅了一口罂粟的香味,全身的神經與所有感官都麻痹了一般,着了魔的想要不斷靠近他, 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個那麽随便的人,所以格外排斥被不由自主吸引的自己。
“沈桃,你怎麽了?”方文錦看她像是被人按了定格鍵一樣, 直直看着窗外一動不動。
當他望過去的時候, 發現窗外除了行人與來往的車輛,并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沒事, 就是覺得雨下得很詩意。”沈桃随口說道。
不确定洛誠有沒有看清自己的臉,她與三年前的模樣還是有點區別的, 他不一定認得出她吧,再系上兩人還有點距離,又是下雨天,頂多是看到二樓有人。
而且就算認出來了, 她為什麽要怕。
這種怕,似乎又叫做心虛, 可她根本就不應該有這種情緒。
三年前若還是普通朋友,三年來的逐漸淡漠,幾乎連朋友都快算不上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沈桃微笑地對面前的男人說道。
她洗了洗手,看了會鏡子裏的優雅女人, 她長了一張娃娃臉,哪怕瘦下來了臉上還是有些肉,所以在穿着打扮上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
不就一次巧合,與他前幾天說來出差的時間也吻合。
“你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小姑娘了,他還一直幫助你,只是氣勢依舊淩厲而已,看到你沒有纏着他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很識時務,所以沒正面撞到的話就當不認識,要是運氣不好撞見,冷冷靜靜地像是普通會面就行了!”沈桃始終對兩人第一次見面記憶猶新,感覺的出來洛誠身邊的女性應該很主動,她可不想被誤會什麽。
做好心理暗示,她才出了洗手間,卻在餐廳門口看到了正往餐廳走的洛誠兩人。
她發現一個細節,無論是以前的鄧星河還是現在的青年,與洛誠走在一起的時候,都會不自覺落後兩步,并微微彎着身,目光始終追随着洛誠,就好像古代那種鞠躬盡瘁的士兵。這是在表達一種謙卑态度的禮儀,她覺得有點好笑,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麽古老做派的,又不是古代。
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洛誠身子微微晃了晃,一手捂着頭,就好像身體很不舒服。
還沒仔細看,就發現迎面走來一個職業女性打扮的女子,崴了腳,朝着洛誠摔去,只是還沒等她摔到洛誠身上,那後方的蒼白青年就擋住了,将女子的身體扶正,“小姐,你沒事吧?”
看着那青年好像什麽都沒發現,只是純粹幫忙一樣關心的詢問,摔倒的女子也尴尬的笑了笑,就錯身而過。
這畫面熟悉的讓她瞬間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洛誠像是看着垃圾的眼神望着她。
其就在這時,男人回頭看了一眼沈桃的方向,還沒等沈桃有反應就轉回了視線,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電梯中疾步而來,快步來到洛誠面前,端着一絲不差的完美笑臉,似乎小心翼翼地說着什麽,洛誠只是微微颔首,一群人就這麽走了進去。
果然是來談公事的,只是一次偶然相遇,他剛才應該沒看到她吧。
前來迎接洛誠的是這座酒店的對外負責人,這次也是與南市來的洛氏談新開發區的餐飲項目,只是要拿下這個項目還需要洛氏來疏通多方關系,他本來以為這次談判已經沒有下文了,沒想到來的是洛誠本人,自然處處覺得自己招待不周。
“我已經為您準備了包間,您看……”
“不必,這裏就行。”洛誠擺手,完全沒看後方沈桃的方向,“都坐下吧,不用特殊對待,過來看看而已,就當我們是來用餐的客人。”
負責人繃緊的身體更繃着了,那些會挑刺的,說話難聽,要求滿天飛的反倒好哄好拿捏,對方越是和善,他越是知道這些笑面虎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稍微一點點細節不對都有可能把這生意給談崩,只能處處察言觀色,小心觀察着對方的喜好與習慣。
沈桃再次落座,狀似無意地掃了一圈,看到遠處圍着的一圈人,似乎幾個服務員也重點關照着那裏,像是在招待什麽貴賓。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剛才那對視說不定是她的幻覺。
離她這裏還有些遠,她想還是快點解決離開吧。
方文錦與她又閑聊了起來。
見沈桃提出孩子在家不放心想要離開,方文錦覺得今天不确定一下沈桃的意向,明天去公司又會回到同事關系,而他并不想錯過那麽好的機會,認真地看向她:“沈桃,你今年才二十五,一段失敗的婚姻并不是終結,你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別的機會。我了解你的生活、工作、境況,我也會将小寶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疼愛,你不用那麽快拒絕我,或許可以考慮一段時間再給我答複。”
失敗的婚姻?
沈桃眼皮一跳,她覺得這話一定是蘭姐形容的。
她以為以方文錦的性格不會這麽快攤牌,她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神使鬼差地看了眼洛誠的方向,可惜離得遠又有植物遮擋,她實在看不清那邊的情況,但能确定這距離肯定聽不到,心下不由稍微松懈了一些。
見沈桃沒說話,方文錦覺得是有希望的,繼續道:“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誠意,我對你是認真的,并已經向家人說了關于你的情況,他們并不反對,對小寶也很好奇。”
沈桃絞着自己的手指,想着怎麽打斷對方的話。
對方說話并不顯得急切,她貿然打斷很沒道理,這時候她就羨慕那些能言善道的女生,到她這裏就只剩下一味的聽了。
洛誠垂下了眼,濃密的睫毛遮掩了目色。
他緩緩站了起來,“你們先用。”
那負責人也要站起來跟随的時候,被一旁的蒼白青年華清示意不必跟。
這邊,沈桃還在想着如何更有禮貌又不傷人的回絕,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态度很誠懇,就連家人都報備了,是不是太過周到了。
所以更不能辱沒了別人的真心,常常詞窮的沈桃死命搜刮着合适的理由。
方文錦繼續說服道:“這些年我并沒有在你身邊看到過你那傳聞中的丈夫,這樣的男人并不值得你托付。”
聽到這裏,沈桃忍不住開口打斷,“方總,你并不了解他,我想這句話還是請你收回吧。”
雖然她與洛誠也不算熟,但她不會忘記對方那幾次沉默的維護,那是個從不用言語來表達自身的男人。
他沉默,卻可靠。
見沈桃到現在還執迷不悟,方文錦有些恨鐵不成鋼,他能理解燕鈴蘭說起這件事的氣憤了,沈桃實在太固執了,“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你們分居三年了,你難道還在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
“方總,請你別說了。”沈桃在又一次看向那個方向的時候,心微微一提。
那個男人正一步步朝着這個方向走來,男人不疾不徐的,姿态優雅平淡地好像只是随意走動,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毫無道理的,他的存在感總是那麽不可理喻的侵占他人思維。
他,來了。
男人平靜的眸中有她看不真切的情緒,被掩埋的太深,才露出些許就能滾燙到人,她猶如被燙到的兔子猛然垂下了頭,抽離了那移不開目光的旋渦中。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過來,若被未來前夫聽到這種話,哪怕兩人只是協議結婚也委實太尴尬了,但應該……沒有吧?
或許只是來打個招呼,又或許是剛好路過,她還是別想太多。
方文錦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了,他欣賞沈桃對感情的單一,這樣深情的女人能讓任何男人為之心動,誰不想要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女人,但這也同樣是她的缺點,她看不到身邊的人,不願意給一絲一毫機會,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語氣溫和了許多,“沈桃,我真的很高興你今天能答應來,那說明你已經準備放下過去,離開那個男人……”
“無論如何,這也是我與他的事。”所以,我們會自己解決。
沈桃沒有擡頭,剛說完,眼角餘光就看到已經走到桌邊的一雙皮鞋,心猛地狂跳,雜亂無章地撞擊着胸口。手微微顫抖,手肘就撞到了一旁的杯子,眼看就要聽到破碎的聲音,在空中的杯子就好像是一幀幀的慢動作,被一雙大手輕而易舉的接住,男人微微彎身,将杯子放回沈桃身邊,甚至連一滴酒液都沒有灑出,輕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嗯?”
那最後的音,微微上揚,透着令人酥麻的性感。
沈桃不知道別的女人有什麽感覺,她只知道她真的被酥到了。
。
沈希辰的面前放着一只閉着眼的小白狗,脖子上還套着一個小小的項圈,看的出來生前是只家養狗。
這就是今天被帶上來的他的加餐了,他原本并沒有那麽愛喝血,還間隔時間那麽短。至少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只是厭食症,直到喝了那只兔兔的血,才發現自己是怪物的事實。
那以後,就越來越難控制了。
很多時候,沒擁有的時候并不覺得需要,可等到嘗過一次,得到了就再難失去。
沈希辰的小臉皺着,眼神有些暗淡。
看了一眼牆上的卡通時鐘,現在是下午七點五十,媽媽的聚餐應該沒有那麽快回來,他有時間遮掩住。
他端端正正坐在小狗面前,雙手合十,祈禱道:“對不起,小狗狗。我不是故意要喝你的血,就一點點,等我喝完了,一定好好安葬你。”
在用小刀割開,沈希辰的獠牙又一次長出來。
喝下第一口,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怪物的心,忽然崩塌了。
哪怕是成年人遇到這樣的事都不會願意承認自己的與衆不同,更何況是一個從小就知道自己很奇怪的孩童。
他腦中全是動畫片裏怪獸的形象。
媽媽,我真的是怪物,我是愛喝的。
淚水從他淚蒙蒙的眼角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