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帥府

自弘帝即位,平庸無能,而傅氏帥府卻跟随先帝,屢立戰功,功高震主。這雲霄皇城,就好似高臺上的篝火,只待哪一根立柱出現缺漏,就會徹底崩離解析。

而今天,是一個注定不平靜的日子。

只因為傅家長子傅清歌,昨日夜未歸府。傅家尋遍帝都的花街柳巷、酒樓賭坊,最終就連城外,乞丐聚集的破屋殘廟、了無人煙的荒郊野嶺,都上上下下、從裏到外地翻了個仔細,也未曾找到傅家大少的蹤影。

一時間,皇城內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大街小巷間,皆有穿着傅家标志盔甲的将士行走穿梭,神色肅穆、規整迅速。雖未曾有絲毫幹擾百姓的動作,也依舊讓帝都的子民,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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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到傅家傅大少,那也是帝都之中的傳奇人物。曾經也是名震一時的天才少年。

可惜,八歲時,與弟外出游玩時,受人暗算,天賦盡毀。從此一蹶不振,引來無數嘆惋。

再往後,傅大少便與帝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混在了一起。稱兄道弟、同進同出,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不過是短短兩年時間,就成功登上了“帝都第一纨绔”的寶座,堪稱無惡不作、猖獗至極。

時至今日,早已少有人還記得當初那個風華絕代的天之驕子。取而代之的,則是現在這個天怒人怨、狗嫌貓厭的廢柴惡霸。

不過,就算帝都百姓再如何厭棄傅清歌,與傅清歌血脈相連的傅老元帥,卻不會就這麽放下他不管。

就算傅清歌當真愚不可及,受人暗害,那也是他傅家的兒郎!

死,也要下葬在傅家的祖墳!

傅老元帥負手而立,目光似劍。背脊挺直如松,氣勢威猛如虎。

他站在那裏,就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抵擋住千軍萬馬。

這是一個真正的戰士。

一個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鐵血悍将!

只是現在,這位大将的背影,卻露出隐隐的蕭索和蒼涼。

“元帥!找到了!找到了!”

一身灰袍的管家沖進院中,遠遠便沖着傅老元帥高聲通報。

傅老元帥心中一跳,藏在身後的指尖發顫。激動之下,竟是沒有發現老夥伴眼底的欣喜。喉中艱澀,唇瓣哆嗦道,“是、是在何處,找到了他的屍身?”

站定在傅老元帥眼前的管家一拍手,又是好氣又是歡喜道,“哎呀!不是屍體!大少爺沒死!他完完整整、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傅老元帥:“……”

“沒、沒死?!”

傅老元帥愣了半晌,發出一聲驚叫,先前穩重大氣的氣勢全無。想到自己近一天的擔憂和煎熬,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差點當着老管家的面跳腳,破口大罵道,“這個混小子!沒死他玩什麽失蹤!欠收拾嗎?!”

傅老元帥轉過身,背對着管家,擡手擦掉眼角快要落下的淚水。

“害得老子這麽興師動衆,到頭來發現是多此一舉。盡會闖禍的混賬東西。到時候給他禁足三月,扣下半年的零花,你們誰都不準求情!”

聽聞消息後匆忙趕到,剛到院外就正正好聽見這麽一句怒吼的傅清羽:“……”

不是吧?

爺爺什麽時候這麽神了。

他這門都還沒進呢,就開始警告他別管大哥的事了?

——這倒真不是傅清羽自作多情,而是這帥府之中,會給傅清歌求情的,大概也就只有這位第九世當年,拼命救下的傅二少了。

傅清羽兩眼發直地走進院子,恭敬地彎腰行禮,心裏止不住的打鼓,“爺爺。”

“你來了。”

傅老元帥的神色微微一柔,卻壓根不給傅清羽開口的機會,強硬道,“你大哥無事,已經安然回府。你盡可放心,跟着孟老好好修行。”

至于其他的東西,只要他傅忠國還沒有死,就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孫兒來承擔!

傅老元帥眼底閃過一道寒光。

以傅清羽的天資,他該當有更廣闊的天地,有更自由的人生。

他們傅家滿門忠烈,為這個帝國付出的太多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孫子,也要被終生束縛在這座處處算計、滿地陰謀的地方,背負那些沉重的責任,和一個不信任自己的家國!

傅清羽垂首,眼中光芒微黯,“是的,爺爺。清羽定會全力以赴,認真修行。”

“好了。去吧。”傅老元帥擡起手,拍拍少年人還顯稚嫩的肩膀。

若是他當初能夠不那麽執着,指不定傅清歌也不必遭那一劫。還依舊能是那個縱馬當歌、英姿飒爽的少年。

他已經對不起一個孫子了。現在,他不想再拖着另一個孫子,進入到這沒有希望和光亮的深淵。

傅老元帥望着傅清羽遠去的背影,長長一嘆。

老管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元帥……”

“人呢?人都去哪兒了?!本大少爺回來了,怎的還沒人來接風洗塵?一天不見,膽子都養肥了是不是?”

一片沉悶的氣氛中,兩人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張揚驕橫的罵咧聲。随後便見着一個華服公子推門而入,在看見傅老元帥後眼前一亮,沖上前來,獻寶似的把一只白色小獸送到傅老元帥面前。

“爺爺!你看,這可是我出門找到的大寶貝!他們果然沒有騙我,那墜日山裏,當真是有強大無比的神獸幼崽!從此往後,本少爺我也是能在帝都橫着走的人物了!哈哈哈哈哈。”

傅老元帥一吹胡子。

你什麽時候還沒在帝都橫着走嗎?!

現在除了你那群居心裹測的狐朋狗友,還有誰看見你不跑的?!

被抱在傅清歌手上的白色小獸,同樣一臉生無可戀。簡直是連撓他一下都懶得動手了。

它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飼養人!

又蠢又弱就算了。現在看起來,腦子似乎也有點兒問題。

果然,交易宮殿時那一瞬間的正經,是它的錯覺吧。

獸崽子耷拉着長耳朵,痛心不已。

“他們?”

傅老元帥到底是見多識廣,目光從這“平平無奇”的幼崽身上掃過,很快便從傅清歌的話中覺出了不對。當即面色一冷,沉聲詢問道,“你方才說,誰同你說墜日山有寶貝?”

“李樂山,夏子候,張運啊。”

傅清歌睜大眼睛,一派無辜茫然的模樣,沒有丁點兒心理負擔地報出了一串人名,俨然是将第九世與這些人的保密承諾,毫不留情地抛到了腦後。

語畢,還生怕傅老元帥知道的不夠透徹似的,又格外“貼心”地補充道,“爺爺你不是知道嗎,我就同這些人關系最好了。”

“關系好?關系好人家把你往死路上送嗎?!”

傅老元帥登時暴跳如雷,一腳踹上傅清歌的屁股。再一看傅清歌一臉不明所以,像是受了大委屈似的表情,更是氣結。

“滾!滾回去!禁閉六月!零花克扣一年!”

傅清歌連躲帶跑,一邊求饒一邊反抗,滿身狼狽地被傅老元帥踢出了院門。還沒來得及站穩,便聽傅老元帥氣急敗壞道,“老羅,讓去了亂葬崗的人回來。要是被人發現我傅家去那裏找人,老頭子我丢不起這個臉!”

傅清歌嘴角一抽。

那可行。去這地兒找帥府大少爺的屍體,您還知道丢臉呢?

“還有。”傅老元帥暗藏怒意的聲音,通過傅清歌釋放的神識傳入耳中。

“我傅府雖然人丁凋零,日漸式微,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負到頭上的。更不遑說,這幾家不過是他人手下的走狗,也敢這般嚣張肆意,你……”

聽到想要的答案,傅清歌微微一勾唇,這才氣定神閑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袖,把躲到自己肩上的小崽子撈下來,壓在懷裏撸了把毛,哼着小曲兒,向着自己在帥府的院落走去。

小樣兒。想算計你大少爺我,不把你們玩兒死,我就不姓傅。

現在先收點兒利息。等到少爺我徹底調養好身體,那才是大戲開始的時候!

傅清歌眼底精光一閃,腳步愈發悠哉愉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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