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淺喜似蒼狗(5)

姜禦丞進家門的時候,一樓客廳空蕩蕩的,蘆蘅拿着杯熱水從廚房裏出來,看見他回來了,忙走過來小聲地問:“去哪裏了這麽晚才回家啊?”

姜禦丞換上拖鞋,看了蘆蘅一眼,徑自往前走,蘆蘅跟來,“禦丞,你爸爸他回來了,現在在書房,讓你回來後去找他,有什麽事情就好好說,別跟你爸爸置氣。”

“啊。”姜禦丞淡淡應了聲,上樓。

蘆蘅愁眉緊鎖,有些焦慮地拉住姜禦丞的小臂,“你爸爸他知道祉餘走丢的事了,所以才會從部隊裏趕回來。”

姜禦丞面無表情,垂眼瞥了瞥蘆蘅的手,眸子裏冷意四起,蘆蘅忙松開,他便走上樓梯,往書房的那邊去。

蘆蘅握緊水杯,擔心地站着看姜禦丞走到書房門口,她趕緊回房間。

姜雲之端坐在桌前,手邊擺着大檐帽,軍裝還穿在身上,估計是着急趕回家沒多久來不及脫,見姜禦丞來了,姜雲之把書合上,開口就問:“又去哪兒鬼混了到現在才回來,知不知道你蘆阿姨有多擔心你?!”

“我去哪兒,好像不用她管吧。”姜禦丞回道。

姜雲之肅着一張臉,眼神銳利,“你是不是去找你媽了?”

姜禦丞雙手抄在兜裏,神情盡是散漫,哼笑了聲道:“一回家就心急火燎地叫我來,只為了問這個?”

姜雲之的臉色立馬凝住了,站起來負着手走到姜禦丞面前,壓低聲音說:“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要一直将你蘆阿姨跟祉餘視為外人嗎?今天祉餘為了去找你而走丢,祉餘是你的弟弟啊,你蘆阿姨更是把你當親生兒子來看待,你不回家,她就一直等到你回來了才休息,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瞧瞧自己是什麽态度!”

“那我媽當初做的呢?”姜禦丞反問,眸色靜若一汪沒有漣漪的清水。

“你......”

姜雲之正要擡高音量,門外就傳來姜祉餘哭鬧的聲音,“爸爸,爸爸......”

姜祉餘推門走進來,姜雲之立馬把怒氣給壓回去,笑着去抱起姜祉餘,擦掉臉頰的兩行淚痕,好聲好氣地哄道:“爸爸在,發生什麽事了我的小子诶,你媽媽呢?”

“我睡不着,很想爸爸,爸爸好久都沒和我玩了,我想和爸爸一起睡,爸爸你今晚不走了是吧?”姜祉餘抽咽着嗓子。

“是,爸爸不走了,留下來陪你,”姜雲之說,“明天給你過生日,買一個很大的蛋糕好不好?”

“我睡覺去了。”姜禦丞撂下簡簡單單幾個字,轉身就走了出去。

姜雲之心裏一股悶氣找不到地方放,再想吼人,念于小兒子在這兒,只好作罷。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砰的一聲,門關上,沒有開燈,房間黑兮兮的。

姜禦丞背朝下倒在松軟的床上,仿似徹底放松一樣,他吐了一口氣,腦子也跟着松了,像把海綿攤在石頭上翻來覆去地曬,蒸發掉多餘的水分。

父母在他五歲的時候就離婚了,蘆蘅是之後才來到這個家的,至于姜祉餘......

姜禦丞又嘆氣,就是個煩人的小家夥。

小家夥,誰說過這個來着??

不過從進書房到出來,他的情緒保持得還算可以,平衡穩定,沒太大起伏,就連回憶這些前塵往事,都只用了簡短的兩三句話一概而過。

嗯,是一位完美的未來戰鬥機飛行員必須具備的心理素質,語文還得好。

除了那十罐啤酒,在南珈上樓休息後,南北墨又去搞了五罐來,把剩下的下酒菜都扒拉完畢,他才回的家,兩家離得不算近,路上還玩了會兒手機......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反正想了好像也沒啥用處,過了十幾分鐘,他掏手機出來看時間,現在已經夜裏十二點了。

身體隐約有點發熱。

姜禦丞再堅持躺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了就把領帶扯開随手一扔,手機也亂丢,他坐起來,一顆顆地解衣扣,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他身上,腹肌因為呼吸緩慢地一起一伏,這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側眼瞧,想到了點什麽,便笑了。

因着酒精的作用,他睡得還不錯,沒半夜夢醒。

第二天早上,姜祉餘來敲姜禦丞的門,當時姜禦丞在穿衣服,就沒讓小家夥馬上進來,而是問:“有事?”

姜祉餘擡高聲音在門外說:“哥哥,快下來吃早飯了,吃飽以後我要跟爸爸媽媽出門買蛋糕,你也陪我去好不好呀?”

大半天,姜禦丞沒應,穿好衣服後才過來開門,姜祉餘立馬鑽進來抱住姜禦丞的腿,開心地笑,“吃飯了哥哥,爸爸媽媽都在下面等着了。”

姜禦丞心裏一下莫名有些煩躁,就把他提開,冷冰冰地說了句:“離我遠點。”

姜祉餘向來對姜禦丞又敬又畏,姜禦丞一說話,他就會聽,不管是什麽,但他很喜歡姜禦丞,總想跟姜禦丞親近一點,可姜禦丞似乎沒那麽在意他。

姜祉餘吃癟,只好乖巧地跟在姜禦丞腿邊邁着小碎步,下樓梯的時候就犯難了,想喊姜禦丞,不要抱,只抓褲腿就好,但姜禦丞就好像身邊沒人似的,自己走了下去。

最後是蘆蘅上來把他抱去飯廳的。

姜雲之見狀,臉色就垮了好幾個度,一直盯着姜禦丞到坐下,蘆蘅抱着小兒子正往樓下走,終于還是忍了忍,放緩語調說:“吃好後跟我們出門一趟,去給祉餘買蛋糕,晚上待家裏給祉餘過個生日。”

“不去,有事。”姜禦丞說。

“什麽事能比祉餘的生日重要,不去也得給我去!”姜雲之操着一副命令的口氣。

姜禦丞沒立馬接話,早飯很豐盛,每天早上李嫂都喜歡做一大桌,但今天他卻沒什麽胃口,只舀了碗八寶粥放着,然後說:“帶訓的事,教員要開個會。”

這話一出,姜雲之頓然間啞口,也不好反對,半晌後才說:“晚上記得回來。”

“啊。”姜禦丞漫不經心地應,繼續喝粥。

自從昨晚沒臉沒皮的問大神那個問題之後,南珈等了将近半小時都沒收到大神的回複,由于時間太晚,她經不住困意就睡着了,于是到現在都沒敢看手機。

和大神認識一年,她的很多情況大神都知道,包括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當然最重要的是性別。

大神的性別她也知道,算是扯平一點了吧,可大神從不發朋友圈,或者說懶得發,倒是她的朋友圈發得挺勤,不過都是一些參加鋼琴比賽的他拍,還有穿着學校那一套很挫的校服搞活動的照片,大神都一一點了贊......

還是等吃午飯了再看。

“小妹!”

這時,南北墨噠噠噠地從樓上跑下來,“今天早飯吃什麽呀?”

“喏,只剩這個了。”南珈把烤好的兩片面包放在盤子裏。

實在和那邊形成強烈且巨大的反差。

“酸奶都沒了啊,”南北墨撿起一塊咬了口,“中午咱出去吃?”

“午飯你自己解決,我得出門。”南珈說。

“要陪同不?”南北墨挑挑眉嬉笑着。

南珈聳聳肩,“算啦,我一個人出門沒問題的。”

“我還想說要陪同的話,我拉上二丞一起呢,假期他也整天沒事幹,”南北墨邊吃邊說,“沒準兒還能去他家蹭飯,那李嫂做飯特好吃,不過他老爸要在家,我是不敢過去的,他爸對他太嚴苛了,連我這樣的好學員都怕。”

南珈用一種甚是懷疑的目光盯着南北墨,自吹自擂也不捏捏臉皮的,但說起姜禦丞,南珈順嘴便問:“丞哥和他爸爸關系不好嗎?”

“也不能說不好,”南北墨喝了口水咽面包,“他爸爸在他五歲的時候重組家庭,還有了三魚,二丞這些年來心裏怕是從沒好受過。”

沉吟片刻,南北墨又接着說:“知道為什麽只有我叫他二丞,而肖燃他們喊丞哥嗎?”

南珈搖搖頭。

南北墨伸手把最後一塊面包撿起來,“這得說到我們讀大一那會兒,下學期發生的事,當時我,二丞,還有另外一個叫陳泓的,我們三個拜了把子,陳泓比我們倆大了三歲,從隊裏考上軍校的,二丞排在中間,就加了個二,我位居老三,可那一年我們去山裏駐訓,運氣不太好,遇到一窩販/毒的,陳泓為了救二丞,胸口中彈,搶救無效,犧牲了。”

27號就開學,江以眠提前兩天過來,行李都放在酒店裏,今兒約了南珈出去吃飯,南珈跟南北墨大眼瞪小眼到臨近中午,南珈就自己出門了,到校門口的時候還被哨兵盤問了一番,之前出門都是南北墨帶着,剛剛卻不吭一聲。

南北墨那個可以賴到世界毀滅的懶蟲!!

所幸遇到去開會路過的姜禦丞,但當時南珈魂飛天外差點沒回得過來,因為姜禦丞今天穿了一身的夏作訓服,英氣十分逼人,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自動往他靠攏,寬肩窄臀,衣袖往上折了一半,小臂結實有力,面部線條剛硬但柔和,帽檐壓得有點低,目光炯炯。

這身軍裝太襯他了。

姜禦丞邁着堅定的步伐向她走來的時候,南珈話都說不利索了:“丞,丞哥......”

“一個人出去?”姜禦丞笑了笑問。

“嗯。”南珈點了下頭,沒敢直視他的眼睛,怕被吃掉。

姜禦丞看一眼鐵門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便跟哨兵說了幾句話,哨兵把鐵門打開。

可以走了,南珈激動得90度鞠躬道謝,姜禦丞舔唇笑,跟她說:“別回來太晚,有事的話就讓哨兵打我電話。”

“好,謝謝丞哥!”

于是南珈歡快地出了校門。

姜禦丞眼瞧着她走遠,又囑咐哨兵:“讓下午站哨的人看見這姑娘回來就別盤問了,直接放行。”

出門有些坎坷的南珈和江以眠成功會師,兩人一進烤肉店,南珈負責守桌,江以眠就迫不及待地沖去拿了一堆肉過來,長方形的飯桌都沒地方放了,江以眠才收手,回桌兒時順手又拿了四杯飲料。

“現在吃午飯的人多,不拿多點,一會兒沒了只能靠搶,雖然我虎背熊腰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啊!”

江以眠跟南珈考的是同一所學校,不過江以眠在體育學院,是名體育特長生,跟她那一頭奔放的及耳卷發一樣,性格火辣直率,說起話來能雷死個人,吃得還多。

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滿桌的菜都被一掃而空,江以眠還又去拿了兩盤五花肉。

經不住江以眠拷問,南珈就把這幾天的事情大概跟江以眠說了一遍,當然删掉了她同姜禦丞相處的那些細節,明明是兩個才剛認識的人,說起那些就會很像南珈暗戀別人一樣。

況且她的心可是一直都屬于大神的啊。

她很專情的!

南珈吃飽了就坐着看江以眠用生菜包五花肉,一口就放進嘴裏嚼,咽下去了才能說話:“照我看呀,你來郢城那麽多天,你家大神卻什麽動靜都沒有,要麽是他長得太磕碜,不好意思面對你,始于網絡也終于網絡,我在貼吧知乎看過好多個這種案例,大家奔現立馬見光死,有的還打了一架進警察局調解,要麽就是你家大神太帥了,聽說過不食人間煙火的帥哥是什麽樣的嗎?”

南珈一頭霧水,江以眠筷子一撂,往前湊,壓低大嗓門的音量同南珈說:“臉帥到沒天理,卻喜歡同性,網上好多對顏值都超高。”

南珈汗了:“......”

她抗議啊!

大神的聊天內容和方式感覺取向超正根本不是這樣的好不好。。。

“不過你家大神從不靠臉聊天,也不靠照騙,全靠他的情商才華和神秘感,應該不是我猜的這樣。”江以眠又說。

這還差不多嘛。

大神很好的。

南珈掏出錢包:“要不要換個地方,我買單!”

快天黑的時候,南珈才下出租車。

本來想晚點再回來,但一想到晚歸就得讓哨兵給姜禦丞打電話,南珈覺得太麻煩人了,中午就麻煩了一次,要是還得讓他親自來接怎麽辦。

南珈就趕在天黑前跑到校門口,順利進來,還提了一堆吃的和兩杯冰酸奶。

家屬區的綠化做得太好,即便有路燈,對南珈這個有輕微夜盲症的患者來說,很容易會一葉障目。

她又經常性思緒亂飛,走着走着,過轉角道的時候就把人家的籃球給撞飛,滾進路邊的草地裏去了。

慌亂道歉中,南珈發現被撞的人正是姜禦丞,身上帶着些汗味,剛打完球。

南珈窘迫極了,中午才剛麻煩別人,轉眼就把人給撞了,有心報恩也不帶她這樣的吧......

“這個給你。”

南珈為表歉意,就塞了杯冰酸奶給姜禦丞,擡起腳步就想趕緊離開這個滿是尴尬的地方,姜禦丞卻一掌貼住她的腦門,把她擋回來,似笑非笑地示意她往前看:“樹啊。”

南珈瞅見面前立着好大一棵樹,樹幹還很牢固,她滿臉黑線了。

“有夜盲症?”姜禦丞垂眸看她。

南珈沒想多就點頭回答:“嗯,有點。”

“等我一下。”姜禦丞說。

南珈擡頭,姜禦丞跑進草地把籃球撿回來,站在南珈身旁,說:“抓我的衣服吧,前面這段路沒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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