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墓地
雖然蘇昙口口聲聲的說晚上請陸忍冬吃的火鍋不辣, 但謹慎起見,陸忍冬還是點了個鴛鴦鍋。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因為所謂的不辣顯然只是謊言, 他嘗了一口,雖然沒有像中午那樣入口就不住的咳嗽, 可還是架不住那火辣辣的味道。
蘇昙是真的覺得不辣,她連嘴唇都沒有發紅, 舔了舔筷子,又盯着鍋底看了會兒,這下是信了陸忍冬完全不能吃辣的這個說法了。
陸忍冬嘆氣,說:“我該說是基因的力量麽?”
蘇昙笑着:“好啦, 你吃清湯吧,他家清湯味道也不錯呢。”
在這連炒個小白菜都要叮囑老板千萬別放辣椒的城市裏, 陸忍冬顯然會活的比較辛苦。好在蘇昙也沒有在這裏長期待的打算, 如果蘇昙一畢業就打算回家鄉,那陸忍冬估計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畢竟吃辣可以鍛煉出來,蘇昙可沒有第二個。
在酒店過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蘇昙和陸忍冬去了郊區的陵園。
蘇昙高三的時候, 墓地的價格已經開始往上漲,蘇昙根本無力負擔。于是直到蘇昙大三快要畢業,她才艱難的湊齊了一筆錢,在大學城市附近的陵園裏, 買下了一塊墓地。
那墓地不大,非常樸素,是陸忍冬陪着蘇昙一起去選的。
兩人逛遍了整個陵園,最終決定了那個地方。
“奶奶一定會喜歡這兒的。”在選好的陵園裏蘇昙品評,“這裏光線好,樹又長得蔥郁……”
陸忍冬笑着:“你喜歡,奶奶肯定就喜歡。”
“對。”蘇昙重重點頭,笑的幸福極了,她說,“奶奶可喜歡我了。”
訂好了墓地,又找人定做了墓碑,做好這一切後,蘇昙回到了家鄉,來到了寄存奶奶骨灰的地方,取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木盒。
骨灰盒也是最廉價的那一款,蘇昙掏出手帕,認認真真的把盒子上的灰擦擦幹淨,微笑着:“奶奶,我回來接你啦,以後我們在一座城市裏,我就能經常過來看你了。”
她扭頭又看了眼陸忍冬,語氣裏帶着些羞澀:“這、這是我男朋友,他叫陸忍冬,他對我可好了。”
陸忍冬道:“奶奶好,我會好好照顧蘇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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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後,蘇昙為了節省路費,幾乎就沒有再回來過。而這一次,她卻是隐隐約約的感覺到,她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城市沒有任何讓她留戀的地方,關于這裏,她的記憶全都模糊不清,好像是為了避免某種情緒,自己無意識的淡忘了。
回程的路上,蘇昙說起了當年高三時發生的是事,她的用詞非常簡單,語氣也很平靜,聽得陸忍冬卻心髒微疼。
“我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我早點回去看看奶奶,或許就不會這樣了。”蘇昙說,“奶奶本來就有病,也沒錢吃藥,我真是沒用啊,什麽都做不了。”
陸忍冬摟着蘇昙的肩,安撫着,“昙昙,你已經很棒了。”
蘇昙輕嘆,搖頭,她說:“很長時間,我都沒覺得奶奶走了,連她舉行葬禮的時候,都渾渾噩噩,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個漫長的夢。”說是葬禮,不過就是殡儀館的人将屍體送去火化,再由蘇昙放到寄存處的過程。蘇昙一人操辦了所有的事,幾天就瘦了十幾斤。況且,那時候離高考,不過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車窗外是燦爛的陽光,蘇昙靠在陸忍冬的肩頭,她說:“不過現在我好像做了個新的夢。”
陸忍冬沒說話,他吻了吻蘇昙的發旋,笑着:“我也在這個夢裏嗎?”
蘇昙說:“嗯……不過我的夢可辣了,你受得了麽?”
一提到辣陸忍冬就頭疼,道:“就不能做點清湯夢?”
蘇昙認真道:“那得看你表現啦。”
陸忍冬大笑。
取了骨灰的哪天下午,蘇昙和陸忍冬就飛回了原來的城市。天氣還是那麽的熱,只是周圍的景色卻意外的讓蘇昙覺得可愛了幾分。
陸忍冬載着蘇昙驅車回家。
“後天下葬吧,我找人算過了。”陸忍冬在駕駛室裏道,“是個好日子。”
蘇昙同意了,其實她對這些日子沒什麽概念,如果不是陸忍冬的這話,她大概會直奔墓地把奶奶送去新買的墓地裏。畢竟早些入土為安,蘇昙也更放心,
回程的那天晚上,許淩睿不知道從那裏得來的消息,竟是知道蘇昙回來了,他給蘇昙打了個電話,道:“姐,你回來了怎麽不告訴我呀?”
蘇昙正窩在屋子裏啃陸忍冬鹵好的雞腳,接到許淩睿的電話略微有些驚訝,她說:“嗯,行程比較匆忙,就沒和你說。”
許淩睿說:“姐……你把奶奶接走了麽?”
蘇昙說:“對。”
許淩睿說:“姐,你真的不回來了?”
蘇昙呼出一口氣,她說:“不回來了。”
許淩睿問過很多次蘇昙這個問題了,可只有這一次,他才完完全全的确定,蘇昙是真的不會再回到這座城市。他的心情一時間低落了下來,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許淩睿,別想着我了。”蘇昙說,“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許淩睿隔了好久,才說了聲好。
蘇昙挂斷電話。
陸忍冬在旁邊聽着,道:“許淩睿怎麽了?”
蘇昙搖搖頭,她說:“沒事,鬧情緒了。”
陸忍冬若有所思,卻并未對此事置喙,畢竟蘇昙和許淩睿之間的關系并非普通的姐弟,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到底是讓他們兩人無法像一般人那樣相處。
“我挺謝謝許淩睿的。”蘇昙似乎也有點煩惱,“但是……”
陸忍冬說:“沒辦法回應他的熱情?”
蘇昙點頭,她說:“我給不了別人太多的愛。”
陸忍冬理解了蘇昙的想法,蘇昙個性看似溫柔,實則禮貌中帶着疏離,她很難像許淩睿那樣主動表達自己的情感。
“順其自然吧。”陸忍冬說,“有些事情,急不來的。”
蘇昙只能說好。
奶奶下葬的那天前晚,下了一場瓢潑大雨,氣溫驟降到二十八度。
陸忍冬和蘇昙早早起床,洗漱之後,便去了陵園。
這陵園環境很不錯,松樹高大蔥郁,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鳥鳴。蘇昙取了骨灰盒,同墓地的工作人員一起去了她選好的地方。
陸忍冬一直走在蘇昙的身後,下樓梯的時候,偶爾伸手扶她一把。
墓地已經打掃幹淨,墓碑上也鑲嵌了奶奶慈祥的黑白照片。
工作人員把骨灰盒放了進去,又用水泥封好了墓地,蘇昙在旁邊看着,等着一切都做完了,才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抹布,把墓碑上的灰塵和泥土仔細擦淨。
“奶奶,你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托夢。”蘇昙跪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頭,道,“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陸忍冬也對着墓碑鞠了三個躬。
蘇昙摸了摸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緩緩起身,道:“我們走吧。”
陸忍冬說:“好。”
這一樁心事終于了了,蘇昙感覺松了好大一口氣,她在陸忍冬車裏就睡了過去。陸忍冬随手把音樂關掉,讓蘇昙安靜的睡會兒。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睡夢中的蘇昙勾起了勾嘴角,還砸砸嘴。
陸忍冬看着她,眼裏浮着笑意,山路蜿蜒,他輕聲哼着歌,把他的姑娘,帶回了家。
蘇昙醒來後,陸忍冬問她夢到了什麽。
蘇昙迷迷糊糊,睡意朦胧的回答:“我夢到我在吃你做的水煮魚。”
陸忍冬笑道:“好吃嗎?”
蘇昙說:“好吃!”
陸忍冬說:“小蠢蛋,睡的口水都流出來了,還不快擦擦。”
蘇昙這才清醒,伸手在自己的嘴角重重擦了擦,發現自己好像真流口水了,她臉漲得通紅,道:“你怎麽不提醒我一下呀。”
陸忍冬道:“因為我怕打擾你吃水煮魚啊。”
蘇昙無話可說。
陸忍冬說:“好啦好啦,流點口水算什麽,以後你做什麽我都能看見,看你流口水流的那麽可憐,我們晚上……”
蘇昙眼睛裏的星星開始閃啊閃,閃的陸忍冬心情大好,他說,“我們晚上就喝粥吧。”
蘇昙:“……”
陸忍冬捏她臉,道:“還不樂意了?這麽熱的天吃那麽燥的東西肝還要不要了?”
蘇昙嘟囔着說:“肝沒影響的,又不是腎。”
陸忍冬下車的動作一頓,獰笑道:“腎?到底是你費腎還是我費腎——”天幹物燥的,這小姑娘還說話撩他,也不怕把他撩炸了。
“你費你費。”蘇昙趕緊認錯,她可不想再被陸忍冬扔到床上又給撓癢癢肉。
得罪了家裏廚師顯然是不明智的行為,晚上的晚餐是蔬菜粥和一溜兒的清淡菜色,雖然味道依舊不錯,可蘇昙還是像蔫了的茄子,軟趴趴的窩在座位上,還和洋芋告狀說陸忍冬欺負她。
洋芋聽的懵懵懂懂,把自己的骨頭叼過來示意蘇昙別難過了。
蘇昙揉着洋芋的臉,說:“還是你好——”
陸忍冬看着這一大一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咬了一口蘇昙的臉蛋,在上面留了個整齊的壓印,道:“你呀!”
結果蘇昙還沒說什麽,洋芋不幹了,沖着陸忍冬汪汪叫。
陸忍冬怒道:“再叫明天一起喝粥!”
洋芋瞬間息聲,蘇昙和大狗對視一眼,默默的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