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丫鬟思渠

備好飯菜,趙風起果然如他所說早早歸來,不過同來的還有李宣。

進了大廳,李宣看到一桌子的熱飯熱菜,問:“月明,我可沒跟你說過我要回來,你這樣,今夜的飯局,可有我的份?”

月明笑道:“自然是有的,李大哥,請坐……”

三人坐下,李宣在她炯炯的目光下,只能第一個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吃了口。看他臉色如常,月明這才舒了口氣。

李宣見她沒動筷子,問:“月明,你怎麽不吃?”

她嘿嘿一笑,拖着下巴道:“早吃過了。”

李宣不解:“怎麽吃的,吃了什麽?”

月明沒有回答,趙風起毫不留情地說道:“她在全聚閣好好地吃了一頓,然後将剩菜剩飯都打包了回來。”

李宣呆了片刻,月明的臉色卻因不好意思而紅了起來。她道:“哥,你怎麽可以在李大哥面前什麽都不顧地說出來?”

李宣因常年事務繁忙,很少來武恒山吃一頓飯,更不要說吃月明煮的。很多事,自然不像趙風起這般了解。

趙風起戲谑道:“哦,現在要面子了?”

月明羞得滿臉通紅。

李宣吃完一塊排骨,道:“不過,這道紅燒排骨,肯定不是全聚閣打包回來的。”

月明眼睛一亮,道:“李大哥,你嘴巴真是厲害,這裏的這個紅燒排骨、紅燒茄子、紅燒土豆、回鍋肉、蔥油雞,其實都是我煮的,全聚閣打包回來的,就只有……”

李宣沒待她說完:“那我便吃這一道。”說着,向一道月明沒說起的菜夾去。

月明嘟嘴:“李大哥,你這什麽意思啊?是嫌我煮的東西難吃嗎?”若是蒙蛏這麽說,她不會說什麽,可眼前這人可是她大哥。結拜大哥,也算大哥,怎能欺負她?

趙風起夾起一塊蔥油雞放在李宣碗裏,淡淡道:“你這麽瘦,該多吃些肉。”

雖然李宣的臉色沒變,但月明發現他吃蔥油雞的速度極慢,似乎是難以下咽,卻不得不埋頭吃下,不吃可是不給哥哥面子。發現這點,她馬上給自己哥哥碗裏夾了無數全聚閣的菜,剩下的,自然只能李宣包了。

趙風起也很配合她,一直往李宣碗裏夾紅燒茄子、紅燒土豆……凡是她煮的,統統夾到李宣碗裏。

月明躲在趙風起身後偷樂,她故意煮的難吃,是想讓哥哥知道自己沒有煮菜的天賦,說不定他便不會逼着她學習如何成為賢妻,催着她嫁人了。

李宣艱難地吃完這頓飯後,卻并沒有說什麽。

月明心想,李大哥果然是受過上等教育的人,忍耐度可比“粗漢”蛏子強多了。若蛏子沒有離開,這頓飯自然是他吃的。蛏子可不會忍着受她的折磨,早破口大罵了。可李宣默默承受後,竟還回她一笑。

真是個君子!

月明看到他的笑,心裏只有負罪感。所以避開李宣的目光,走向了趙風起,道:“哥……”未到跟前,發現哥哥正在看手上的一封信,神色凝重。

“哥,你在看什麽?”

趙風起收好信,淡淡道:“一位朋友的來信,說是想見我。”

月明才不信真是什麽朋友:“既然是朋友,你為何還愁眉苦臉的?哥,來,笑一個。”

趙風起沒笑,李宣倒先笑了起來:“月明,你這口氣真像是在調戲良家婦男。”

李宣的眼神溫暖含笑,月明恨不起來,只好回道:“哈哈,哥是我最親的人,我調戲之,怎麽了!”

兩人互相玩笑着,除了粗人蒙蛏,李宣是第二個愛與她開玩笑的人。但與他開玩笑,她還得注意些分寸,因為若得罪了他,後果往往會很嚴重。

李宣看到趙風起手中的信,竟也皺起了眉頭,道:“是她!”信上有個水玉形狀的信章,想來也只有那個人。

月明不知這個她指的是誰,自然是滿臉疑惑。

趙風起岔開話題:“今日我派阿蛏進了馮府,他夜裏便送來了消息,動作倒是迅速。”

月明擡頭,只見一只血鴿停在窗邊,想是蒙蛏帶來了消息。這血鴿,他們四人各有一只,與尋常白鴿不同,它的額頭有一道血紅的印記。

取下血鴿腳上綁着的紙條,趙風起看完,月明便問:“哥,蛏子都說了什麽?”

“他說他已經找到了機關,也發現了密室,只是密室下機關太多,他硬闖了第一關,差點死在第二關。”

月明埋怨他擅自行動,心裏卻有絲擔憂,道:“他人沒事吧?”

李宣倒沒有一點擔憂:“阿蛏這小子向來機靈,怎會有事?”

趙風起對這點極為認同:“阿蛏的确機靈,月明你若有他一半機靈,我們也不必擔心你。”

月明不服:“我哪裏不機靈,他不就比我早找到密室嗎?你若再給我一天時間,找到的人肯定是我。”

李宣道:“好,你機靈。你哥這麽說你,還不是想讓你受些打擊,以後努力下能更上一層樓。你這丫頭從小被我們寵慣了,越來越不思進取。”

月明嘟嘴:“我很努力了,哥哥說讓我不要整天舞刀弄槍,我武功不及你們,也不能怪我啊!”

李宣蹙眉,問趙風起:“你真不讓月明學武了?”

趙風起點頭:“這世間,武功高強的女人有幾個有好下場!峨眉的師太名滅絕,人人見之、怕之,與我齊名的雲公子心腸狠毒……”

月明不解:“世上人人懼怕、殺人不眨眼的雲公子不是男人嗎?”

李宣搖頭:“非也,她不過是用了‘雲公子’這個名號,其實她是個女子。”

月明吃了一驚:“她是女人?女人也可以這麽厲害啊,我好羨慕!”

“閉嘴。”趙風起怒道,“你可知道她為人有多惡毒!”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發怒,月明怕了,不敢說話。

李宣解釋:“這雲公子幾年前挑戰各派掌門,凡是輸給她的,皆死在她的手中,而且死相慘不忍睹。武林上下都對她又恨又怕,我們會認識她,只因她曾挑戰過你哥,那一局,她輸了,否則你便沒有哥哥了。”

“挑戰過哥哥,我怎麽不知道?”

李宣淺笑:“傻丫頭,這還不明白,你哥是不想讓你擔心。”

“哦。”月明覺得雲公子很強,自然有驕傲的資本,但她胡亂殺人的确不對。她道:“哥,滅絕師太和雲公子只是個例,并不能說明強大的女人都沒好下場。”

李宣不認同:“月明,你別不信,若你變成天下第一,你說,誰敢娶你?”

月明道“不娶便不娶,若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我還看不上其他人呢!”

李宣點頭:“好,有志氣!”

月明抓住李宣的衣袖,興奮道:“李大哥,你真的認同我嗎?”

“自然認同,不過……你今生是沒可能成為天下第一了。”

月明噘嘴:“切。”明白李宣根本就是在與她打趣,發現哥哥沒說話,便問:“哥,你放心我才不會成為滅絕師太和雲公子那樣呢,強大和優秀并非是錯誤,而是應該将自己的強大的優秀用在該用的地方,而不是胡亂的殺人。”

李宣問:“那月明你覺得用在哪裏最好呢?”

月明道:“用在讓大家開心啊,哈哈,我就是你們的開心果,是不是?”她是個小人物,志向不大,能讓身邊的人開心,便心滿意足了。

“是。”李宣輕點她的鼻子。

趙風起看着他們,這才開口:“李宣,看來今夜你又得在此過夜了。”

李宣道:“求之不得。”

月明疑惑:“我們今夜不行動嗎?”

李宣道:“你哥自有打算,今夜養精蓄銳,明夜再動手。”

月明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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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天清如洗,林中鳥語花香。

趙李二人正在桃林裏練武,趙月明駕馭輕功,悄然從上空飛過。剛停在一棵桃樹上,一道暗器突然向她飛出,擊中了她頭頂的一根枝桠,她吃了驚,毫無防備地從樹上掉下來。

不過未摔在地上,人已被一人接住,那人一身玄衣,身上帶着淡淡的藥香。

月明躺在哥哥懷裏,驚魂未定。

趙風起眼神冰冷地盯着李宣,李宣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風起,你看,月明的武功基礎這麽差,若不讓她練武,你又不在,她豈不是任人宰割?”

月明蹙了蹙眉,心道:“虧我平日裏這麽敬重你,竟還向我施暗器,還說我任人宰割,我有這麽差勁嗎?”

見到他的微笑,月明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在幫她,便立馬沖哥哥笑道:“哥,李大哥說的沒錯,我武功這麽差,你若還不讓我練,若哪天有高手找上我,你不在,我怎麽應付啊!昨夜,聽說你曾打敗過天下第一狠毒的雲公子,萬一她懷恨在心,要找你算賬卻找上我,我怎麽自救呢?”

趙風起神色不變,但聽到“雲公子”三字,竟有了一絲反應,似厭惡、似無奈、似……月明分辨不清。

趙風起淡淡道:“好,我同意你練武。”

月明心裏偷樂,覺得哥哥的擔心完全多餘。她資質差、底子差,又不思進取,再練個十幾二十年也未必有現在李大哥和哥哥的水平,練武只是她無聊時的游戲,為求能夠自保罷了。

取過了哥哥的清風劍,她便和李宣打在了一塊兒。

李宣雖不擅長用劍,但與月明相比,自是高超了許多。李宣教她如何練劍,她便依樣畫葫蘆學着。

待到練得滿頭大汗,再沒力氣練下去,她才跑到哥哥身邊,正要拿起桌上的水壺一飲,卻被人痛打了下手背。

趙風起命令道:“用杯子喝。”

月明低頭:“是。”然後,用杯子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裏灌水,喝完喘了一大口氣。

李宣陪她練了許久,臉上卻沒有一絲汗,在他們身邊坐下後,對月明道:“月明,你可知道若你繼續扮演思渠,下場會有多慘?”

月明想了想:“會被馮大公子輕薄。”

李宣笑道:“馮仁可還沒饑渴到這般田地。”

月明嘟嘴:“那我還真不知道她的下場。你昨天放她回去了?”

李宣點了點頭,看出她眼中的擔憂,道:“放心,她不會說出有關我們的任何事。”

月明自不擔心這點:“她暈倒的時候可沒看清我,再說,李大哥,有你的藥在,她根本不會記得自己被抓,回去後自然不會說出絲毫的。”

李宣搖頭:“不是這點,即便我沒用藥,她也已經再不會說出自己被打暈的事了。”

“什麽意思?”

李宣道:“昨日,思渠回去,碰到了一個丫鬟,兩人起了沖突,便打了起來。阿蛏當時不知思渠已經不是你,被吓着了。至于她們是怎麽打的……你具體可以問阿蛏,總之倆人大打出手,驚動了府上所有人,自然也包括馮廣平。與思渠動手的丫鬟據說是二夫人錢玉檀的人,精明的很,硬說是思渠先動的手,馮廣平本就覺得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兒子,帶壞了馮仁,怒得不輕,便命人杖打了思渠一百大板。這一打,她不死也殘。所以月明啊,風起昨日接你回來,真是明智之舉。”

月明苦笑,明白李宣所說的與思渠起争執的丫鬟正是春桃。

她并未慶幸自己抽身的早,想到以思渠的性格,的确會這麽做。可若是她,頂多與春桃辯上幾嘴,以她的口才,很有可能會将春桃罵哭回去,不過要是春桃主動打她,她估計會出手,她才不會讓人欺負到自己頭上。其實,以她對思渠的了解,想來應是春桃先動的手。

李宣道:“這還不止。”

月明吃驚:“嗯?”

李宣看着趙風起,問:“是你說,還是我說?”

趙風起向來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樣,不關已的事,總是漠不關心,做了個“你說”的表情。

李宣才道:“思渠被打,馮大公子當然護着她,也許是那天他喝醉了酒,也可能是之前看見思渠離開他,心情不好便發了瘋地與馮廣平頂撞。”

月明正喝下一口水,被這話嗆到,不禁咳嗽不止。

李宣繼續道:“馮廣平當時氣得半死,不僅打了思渠,還将她逐出了門,這下場不要說有多慘!”

月明問:“思渠會落得如今的下場,是不是都怪我?”

李宣道:“跟你有什麽關系,即使你沒參與進去,她的結果也是如此。在那樣的環境下,學不會隐忍,被誣陷也是遲早的事。”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信你問你哥。”

“哥,你也這麽覺得嗎?”

趙風起道:“是,會有這種結果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雖然他們都說與她無關,但月明覺得事情似乎不該這麽想。思渠是個可憐人,她有能力幫她,卻對她的苦難視若無睹,是不是也是種罪惡?

如果世人都只顧自己,不關心他人,這世道該是多麽冷漠?多麽無情?愛和慈悲,難道不是世間最大的美德嗎?

李宣見她還在糾結思渠的事,向她伸出手,道:“月明,大哥帶你下山走走,舒緩舒緩心情。”

月明有些猶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哥哥。

趙風起道:“若想出去玩,哥哥不會攔你。”

雖然月明是孩子心性,但還沒貪玩到不懂世故的地步。她對李宣道:“今夜還有任務要執行,不能将性子玩野了,還是下次再去吧!”

聽到這話,李宣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落下,臉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失落,神情卻未變,語氣仍是風輕雲淡的。他道:“好。”

月明問:“哥,你怎麽知道前天夜裏,馮廣平會有所行動?”想到哥哥昨夜問自己的話,總覺得他肯定知道什麽。

趙風起沒回答,而是對李宣道:“你回答她。”

李宣靠着桃幹,輕舞折扇,對趙風起打趣道:“你倒真是惜字如金,什麽好話爛話,都讓我一人說。”說完,對月明道:“好了,月明,大哥告訴你,前天,你哥哥向馮廣平發了則帖子,說是‘清風明月将在今夜盜寶’,為了檢查寶物是否還在,馮廣平自然會去查看。所以你哥知道,只要你在前夜裏看見了馮廣平,便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你哥在錦囊裏寫了不可妄自行動,便是勸你別在那時跟蹤馮廣平進密室。否則進了密室,你可就剛好入了馮廣平的圈套。”

月明啊了聲,慶幸自己前天夜裏沒擅自行動,不然人家早有準備,就等她入翁了。她道:“可是哥,李大哥,你們這樣通知,但最後我們什麽也沒有偷,豈不是倒了‘清風明月’的名號?”

李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以為你哥發的那則帖子上寫的真是‘今夜’麽,若他仔細再看,其實應該是“後天夜裏”,也就是今夜。”

月明不禁莞爾,早前便知李宣對丹青筆墨也甚有研究,沒想到他竟會用自己所學去捉弄一個二品的大官:“那他們今夜會不會設下埋伏?”

李宣冷哼一聲,趙風起道:“馮廣平,為人心細,應該已經發現了這點,今天夜裏肯定會在府上設下許多埋伏。不過他為人有些自負,很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自然也相信自己命人設下的機關,所以他最多會在機關密室外設些高手,裏面卻不見得會有人守衛。”

月明明白此次行動甚是兇險,一旦進入密室,他們便成了甕中之鼈,想逃也逃不了。

李宣察覺到她的擔心,勾了下她的鼻子:“丫頭放心,有我們在,不會讓你有事。”

月明蹙了蹙鼻子,胸有成竹道:“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妹妹!”

李宣與趙風起皆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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