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月當空

身邊的石壁流出無數道水柱,她抽出手中劍,拼命向石門砍去。然而,它始終紋絲不動。雖然她水性很好,但在這樣密閉的情況下,游泳再好恐怕也得淹死。水流速度很快,很快淹沒她的腳,然後是腰、脖子……直到整個身子都置于水中,她閉着氣,卻也不管用,若老天今日要她死在這裏,她定然不會就此認命。因為她的心裏還有太多太多的牽挂,所以她告訴自己萬不可死在這裏。

身子一會兒變重,一會兒變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死去。

于半暈半醒間,突然感覺有人渡了一口氣給她。“咳咳……”吐出兩口清水後,月明一身狼狽,渾身濕漉,睜眼便看見趙李蒙三人擔憂的臉色。

見她醒了,他們才露出歡喜的笑容,只有趙風起臉色冰冷,一語不發。

月明見只有蒙蛏身上有水,想到難道是他救的她,可這怎麽可能,蒙蛏只會作弄她,怎會救她?大概記得自己剛才雖然昏迷,但有一個什麽軟軟的東西觸及她的唇。難道是蛏子?

月明又羞又怒道:“蛏子,你是不是親了我?”

蒙蛏被她吓了一跳:“姑奶奶,我哪裏敢親你。”

月明沒好氣地問:“那是誰?”

“是我。”趙風起淡淡道。

月明詫異了會兒,心想,果然還是哥哥救了她,不知怎的,眼淚竟直往下掉。若自己在執行任務的時被水淹死了,這世上最傷心的人會是誰呢?為什麽她總要讓人擔心呢?哥,我一直想學會堅強,學着不給你們添亂,學着盡力幫到你們,可為什麽就是做不到呢?

蒙蛏拿唯一幹淨的衣袖往她臉上擦着,道:“我沒罵你,你哭什麽?”

月明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淚,推開他道:“好了,別磨蹭了,我們還要找寶物呢!”

蒙蛏沒想到她變臉會變得這麽快,呆了片刻。

李宣道:“不必找了,我們已在密室盡頭。”

月明吃驚,向四周看去,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竟是一間密閉的石室。石門被掩得死死,連外面的水流也流不進一絲。室內空蕩,中央有個石臺,石臺上有個木盒子,趙風起和李宣正盯着盒子裏的東西。

月明站的遠,大概看出那是一塊金晃晃的東西。

趙風起拿起它,月明這才看清,那是一塊用金子打造的牌子,上面刻着“免死金牌”四個字。

李宣嘆道:“當今皇帝不曾發贈任何大臣丹書鐵劵,只有先帝曾給幾個人發過,一位是嫁給大将軍的長公主修碧,一位是已經死去的前任宰相趙氏。”

月明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先帝遺物,只是曾經先帝贈予大臣的一枚免死金牌。

李宣繼續道:“不過說來也奇怪,當年的趙丞相明明有免死金牌,卻還是被判了滿門抄斬。我想……”突然欲言又止。

月明上前問:“我想什麽?”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這趙丞相一家似乎與自己有關。

李宣道:“我想趙丞相的這塊免死金牌應該是被人盜了。”

不知怎地,月明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揪着般的難受,再難言語。

趙風起将免死金牌收于袖中,吩咐道:“找一找出口在哪。”

話音剛落,蒙蛏道:“我已經找到了。”

趙風起囑咐道:“帶好面具,別被人認出。”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玉面具,戴在了自己臉上,李宣手中的則是一張銀質面具。

蒙蛏只好再次帶好那張像極茂卯的人皮*面具,明月則易容成了丫鬟思渠。

打開石門,門外早有無數官兵把守,他們竟被包圍了。

管家張全之前發現入口處的守衛都倒地不起,知有人闖進了密室,便命人守住密室出口。

蒙蛏心想,此次不是馮廣平帶頭,想必是他被茅廁熏的,至今還起不來吧!月明看他一臉猥瑣的表情,想必沒安什麽好心,卻沒想到他竟是想着這茬!

然,區區一群士兵,又如何能攔得住他們?

趙風起和李宣殺出一條路來,張全立即命人補上,嘴裏說着:“他們中了毒,撐不了多少時間,快上……”

月明不理解,他說誰中了毒,很明顯,她沒有中毒,又看看身邊三人,發現他們都神色如常,哪有什麽中毒的跡象,想來張全這話大概只是随口一說,只為鼓舞士氣罷了。

四人殺開衆人,飛身出了馮府。

離開前,月明從懷中取出一根桃花枝,花枝上綁着張紙條。

花枝飛向衆人,衆人誤以為是暗器,立即慌忙避開。砰地一聲,花枝帶着紙條插入一棵榆樹的樹幹,紙條上書有“清風明月”四個娟秀的字。

此時,清風起,一輪明月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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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武恒山,趙月明避開蒙蛏,問趙風起:“哥,之前是不是你救的我?”

趙風起淡淡道:“不是,雖然是我劈開了石門,卻是蒙蛏下水将你救起。”避開她的目光,向自己房內走去,步調似比以往急了些許。随後又吩咐了一聲:“月明,去将李宣叫來。”

她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李宣走上前來,勾了下她的鼻子:“丫頭,我和你哥有點事要商量,你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好。”月明說完,離開後卻未往自己房裏走去,而是走向了桃林。

待趙李二人都進了房間,趙風起才扶住桌角,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

李宣急道:“風起,你!”

趙風起不急不忙地拿出袖中的免死金牌,道:“無甚大礙,他們在金牌動了些手腳。下在這上面的毒,可以透過肌膚侵入血脈,但這毒只是化功的藥,并要不了我的命。”

“那你怎會……”李宣雖聽他這麽說,卻還是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搏。趙風起說的沒錯,他中的毒只有化功的效果,他之所以會受傷,只是強制運功所致。

李宣想,難怪之前發現趙風起出劍的氣勢大不如以前,本以為他是掌握好了分寸,不想傷人。原來他是中了毒!

趙風起問:“李宣,這毒你可以解嗎?”

李宣搖頭:“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毒應該出自顧源堂的顧源之手,名為逍遙散。唯有醫聖顧源一人可解。風起,請恕我無能為力。”

“原來你也不是所有毒都能解的。”

“是啊!我也自愧不如,之前在月明誇下海口,如今看來只能收回了。”李宣見趙風起蒼白的唇,皺了皺眉道,“風起,雖然我解不了毒,但是這毒一個月後便會消散。只是你這月定是萬萬不可再運功了。只是你難運功的話,月明與你最親近,恐怕會被發現。”

趙風起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道:“李宣,這次你将月明接去你那玩一個月,如何?”

李宣嘆道:“或許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

月明走到桃林中散心,不禁想到在離開馮府前,她看見了一個身形消瘦、五官端正的男子。

馮家大公子馮仁當時正盯着她看。

想到馮仁,心裏隐隐有些內疚。不過今夜之後,他肯定會知道當初離他而去的只不過是個竊賊,并非思渠本人,想來也沒什麽可內疚的。

現在她真正上心的是,李宣說的趙丞相一家。

據說,趙丞相一家在十六年前,因謀逆案,滿門抄斬,無一幸免。當年,馮尚書還是吏部侍郎,在朝臣們紛紛彈劾趙丞相時,帶頭站在了趙丞相一邊,可後來不知怎的,竟也成了彈劾趙丞相中的一員。

本以為哥哥沖着免死金牌而去是為了趙丞相一家,可趙丞相一家沒有任何人活下來,他們應該不會這麽巧剛好是趙丞相的遺孤吧!她想肯定不是,朝廷不會放過趙家的任何人,就算有遺孤,也早該死了,怎麽可能活下來。

正想着心事,頭頂傳來一陣無賴般的笑聲。

蒙蛏斜靠在桃樹上,問:“小明,你在想什麽呢?”

月明搖頭:“沒什麽。”

蒙蛏話頭一起,不說難受,問道:“小明,你知道丫鬟思渠和春桃打起架來有多激烈嗎?”

月明噘嘴:“她們沒武功,能有多激烈?”

蒙蛏道:“沒武功才激烈,真沒想到平時文靜秀氣的女人,竟有這樣強的爆發力,她們一會兒扯,一會兒抓,一會兒拉,一會兒擰,一會兒摳,一會兒撓,一會兒掐,最後還動了咬……不要說有多激烈,本來我還以為思渠是你,差點吓死我!”

月明嘿嘿兩聲:“那你怎麽沒被吓死啊?”

蒙蛏撓了撓頭:“我當時真想沖上去救你,可是馮老爺來了。我總不能在那時暴露身份吧!後來看看那個思渠不會武功,想來不是你才放心了。”

月明道:“你看你,如果真是我,你為了不暴露身份,肯定也不會上前。”

蒙蛏跳下桃樹,抓住她的雙手,激動道:“小明,你要相信我,如果讓我發現她真是你,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去救你的。”

月明第一次見他如此激動,愣了會兒道:“蛏子,你今天吃錯藥了?”

蒙蛏捂着肚子,苦着臉道:“小明,被你猜對了,不過不是吃錯藥,是肚子疼,你還有沒有楊梅酒啊?”

楊梅酒可治腹瀉,吃了沒有任何副作用,比藥物有效的多。曾經,月明去了趟東魁,摘了很多楊梅,怕它們壞掉,皆泡成了楊梅酒藏了起來,一旦腹瀉,吃幾顆楊梅即好,十分有效。

月明笑道:“哈哈,誰讓你吃這麽多,去辦事還吃這麽多,吃壞肚子你活該。”

蒙蛏做哭訴狀:“你根本不知道……”欲言又止。

月明想不到還有什麽話是他這個粗人說不出口的,笑得更歡了:“你到底憋了多久啊,哈哈,笑死我了……”

蒙蛏沒好臉色道:“你還說,剛才在密室裏受了涼,現在肚子更難受了。快說,你将楊梅酒放哪了。”

月明道:“沒事的,你去茅廁多蹲會兒便好了。”

一聽“茅廁”二字,蒙蛏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咬牙切齒道:“算你狠。”說完,急速向茅房奔去。

月明一臉壞事做成的得意,笑得前俯後仰。這時見李宣向她走來,立馬不笑了。

李宣今晚的神情有些奇怪,從前見到她總是笑臉相迎,此時竟沒個笑臉,他對她道:“月明,這幾日,到我那裏去玩幾天,怎麽樣?”

月明奇怪:“李大哥,你要走了嗎?”

李宣颔首:“這段時日,你哥要閉關練武,你呆在武恒山,想必會十分寂寞,倒不如跟我去清水郡。”

月明想了想,認真地搖了搖頭:“哥雖然閉關了,但這裏有蛏子,我怎麽都不會寂寞的。”

李宣又道:“可以将阿蛏也接過去,你忘了嗎,紅玉可想你了,你不想去見見她嗎?”

月明激動起來:“你是說紅玉姐姐嗎?”

李宣點頭:“清水郡有你的紅玉姐姐在,難道你不想她?”

月明道:“當然想,紅玉姐姐是我這一生最崇拜的女人,可謂女中豪傑。我還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

李宣聽到“喜酒”二字,眼神一黯,卻不得不強顏歡笑道:“是啊,以後一定請你喝我和紅玉的喜酒。”

月明道:“好啊,好啊,不過離開前我要跟我哥告辭,此番出行還要整些東西帶上,你等我一下。”

“可以,不過你動作要利索點,我明日即回清水盟。”

“好。”

不見蒙蛏,李宣問:“阿蛏人呢?”

月明撲哧一笑,向茅房的方向指了指道:“李大哥,他如今可等着你去救他呢!你真要去找他的話,便幫我跟他說一句,我将楊梅酒埋在石桌邊最近的一棵桃樹下了。”

“好,我去找他。”離開前,囑咐道,“你早些去睡,否則明早該起不來了……”似乎還有話要說,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月明沒有多想,想到他要去找蒙蛏,心裏便一陣偷樂,一蹦一跳地向自己房間走去。路過哥哥的院子,想着哥哥這時在做什麽便走了進去。敲了敲門,她小聲地問:“哥,你睡了嗎?”

房內沒有任何回應,月明以為哥哥已經睡了,正要離去,門卻突然在身後咿呀一聲打開了。門內的人,長身玉立,氣質出塵。

他淡淡道:“還沒睡,有事嗎?”

月明轉身,笑說:“哥,李大哥說他明天便要離開,我可以跟他一起走嗎?”

趙風起神色依舊:“可以,你跟着他,我比較放心。”

她擡頭看着他,因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臉:“哥,你真的打算閉關嗎?”

“沒錯。你李大哥已跟我說過,要接你去清水盟玩幾天。早前聽你想要只八爪魚,他便在清水盟給你備了一份大禮。”

“八爪魚,沒想到李大哥竟還記得。”

“你在清水郡,手若癢了,還有你李大哥幫你罩着。”

“哈哈,我在這裏有哥罩着,在清水郡有李大哥罩着,這世上,哪有人敢欺負我。”

中原之內,無人不知“玉面公子趙風起”的名號,這樣的人物卻是她的親哥,她自然驕傲不已。

趙風起勉強揚起一絲笑。

月明又問:“哥,你這閉關,要閉關多久?你若早點閉關結束,我便早點從清水郡回來。”

趙風起道:“至少一月。”

月明大大地啊了一聲,沒奈何道:“好吧。”

要想成為人上人,自然要吃得苦中苦,她想哥哥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本事,自然是從小刻苦出來的,可她并不想哥哥苦了自己。她更知道哥哥之所以這麽用功,難免不是為了報仇。

一個“仇”字整整纏繞了哥哥十六年,像壓在他心頭的千斤擔,他如何能再有笑容。

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今日不早了,你明日要出發,晚上還需收拾行李,快些回房。”

月明點了點頭,道了句:“哥,記得明日要來送我哦!”說完才離開。離開時,她奇怪,怎麽哥沒讓她進房呢?不過她現在眼皮直打架,實在困得不行,哪有想其他的閑功夫。

趙風起在月明離開後,進入房間,身形一顫,捂住胸膛,又吐了口血。這毒果然比他想得要頑固很多,勉強運功,只會傷的更重。之前在馮府中對敵用了些內力,現在竟也受了些內傷。看來這一個月,他不僅要等着毒素消散,還要治療自己的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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