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采花大盜

智園輕笑:“不必幫,此事貧僧一人便能完成。”

智園的武功比趙月明想象的要高一些,沒用幾招便将守候在此的幾個寒玉宮宮女全部打暈,救下了孟飛。

孟飛的頭發已近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按理說,三四十歲的男人看起來不該如此年邁,可他受了太多苦,所以歲月流逝的痕跡要比其他人更明顯。

智圓對他道:“孟叔,我是阿仁,阿仁來救你了。”

孟飛眼神空洞,神情卻仍隐隐留有一代枭雄的影子。他凝神細聽,辨認着來者,将粗糙的手撫上智園的臉,以此在腦海中刻畫出智園的音容,突然好像認出了他,雙手顫抖地在智圓的手上寫了幾個字。

智園道:“你是問雲公子?”

孟飛點了點頭。

智園回答:“孟叔,她已經死了。”

孟飛震驚片刻,突然仰面朝天,表情亦悲亦喜。

但動作未持續很久,孟飛便一頭向磨盤撞去,兩人阻止不及。

孟飛重重一撞,額頭滿是鮮血。他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一只手上握着一團發絲,他仰面微笑,像一尊幹枯的人形木雕不再動一下。

智園扶着孟飛,探了探他的鼻息,清俊的臉上寫滿悲傷。

月明因見過那些曾經被雲公子關押的囚犯,他們都是一心求死,便早料到會是這種結局。但親眼再見,仍有些難以接受。

她問:“孟盟主手上拿着的是什麽?”

智園聲音哽咽道:“誰料同心結不成,翻做相思結。”

“你說這個是孟伯和雲公子的同心結?”見他沉默,月明當他是默認了,遂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智園悲傷道:“安葬孟叔。”

月明道:“你今晚告訴我這麽多事,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智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不必客氣,貧僧這麽做,也是想讓你知道這些,以後小心一點寒玉宮的人。”

月明點頭,想必雲公子死後,寒玉宮的餘黨還在,她絕不可對他們掉以輕心。她道:“你真好!”

智園眼神一黯,嘴角笑容一僵,冷淡道:“貧僧告訴你這些,只是因為你爹是……”欲言又止。

月明奇怪:“你說我爹,什麽意思?你認識我爹?”

智園搖頭:“以前從馮尚書那裏聽說,他有個故人姓趙,所以看見你,格外注意了些。”

月明哦了聲,詫異道:“馮尚書是你爹,你怎叫得如此生分?”

智園嘴角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月明想他定是和自己的親爹有隔閡在,所以不願有人提起馮尚書。

他抱起孟飛的屍體,起身道:“趙姑娘,我們今日就此別過。”

“這麽快,你打算……”

智園沒讓她說下去,已向沙漠深處走去。

月明想追,卻覺得沒有必要,他要安葬孟盟主,而她又和孟盟主有什麽關系呢?她不懂智園,又和孟盟主非親非故,追了也是枉然。

智園漸行漸遠,嘴裏朗聲道:“問天何時老?問情何時絕?我心深深處,中有千千結。千結萬結解不開,風風雨雨滿園來,此愁此恨何時了?我心我情誰能曉?自從當日入重門,風也無言月無痕,唯有心事重重結,誰是系鈴解鈴人……”

待再也看不見他,她才轉身向小鎮走去。

回到客棧,剛推開自己的房門,便見蒙蛏坐在桌邊,怒氣沖沖地看着她。

蒙蛏迅速沖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雙臂,急道:“你大晚上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被采花大盜抓走了。”

月明吃驚地看着他,不緊不慢道:“蛏子,你急什麽,我只是出去散了會兒心。你看,我不是沒事兒嗎?以前都沒見你這麽緊張,今天你是吃錯藥了嗎?”

蒙蛏頓了頓,見她安好,這才放心了,明明很關心她,卻擺擺手故作輕松道:“好了,好了,沒事了,你早點睡吧,我們明早還要起來趕路呢!”

月明嗯了聲,看着他出去,奇怪道:“你現在怎麽比我哥還唠叨?”

蒙蛏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主要是你太笨了。”說完,關門即走。

月明恨恨地跺了下腳,他說誰笨,說誰笨呢!月明打開房門,正要回一句,哪知他早已進了自己房間。

砰地關上門,她并沒有生氣很久。小時候,和蒙蛏打架鬥毆,玩笑鬥嘴的事時常發生,她早已習慣。

看天色已晚,月明便熄燈就寝。但在床上躺了許久,也沒有睡意,腦海中一直想着寒玉宮的事。寒玉宮的宮女出現在這裏,不可能只是為了不讓孟飛死,應該還有更重要的目的才是。

想着想着,睡意突然上湧,待她覺察到不好,早已來不及,剛捂住嘴翻身下床,眼前一黑便什麽意識也沒有了。砰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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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月明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破草屋中,身邊睡着一群妙齡少女,她摸了摸衣服,還好衣服未亂,想必沒發生什麽。想着到底是誰抓了自己,看身邊都是貌美的女子,心想難道真是采花大盜,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月明立即從小腿處摸出一把小刀。這是她的保命符,以免手中無劍時,還有東西自保。

待腳步聲将近,她起身,只看清來人的一襲玄色衣角,小刀已向來人刺去。

來人臉上帶着一副玉質面具,月明看見他,想收小刀已來不及,手腕偏轉方向,向上空刺去,腦袋卻完全撞進來人的懷裏,手一松,小刀咚的落地。

來人怕傷了她,一把将她攬住,輕松地翻了個身,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她,月明倒在他身上,腳未站穩,兩人便都摔在了地上。

月明看着那雙熟悉的眼睛,心砰砰直跳,熟悉的藥香萦繞在鼻尖。她慢慢地平穩心神,用手輕觸男子的臉龐,大膽地摘下了他的面具。那張棱角分明、冷俊無比的臉立刻落在她的眼前。

呼出的熱氣在兩人的臉上脖子上摩擦。

月明忘了動,突然想到,曾經蒙蛏說過,她跟趙風起不管是從性格上還是長相上都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這次他說對了,他們本就不是兄妹,自然不像。

趙風起看着她,不知怎地,竟也忘了移動,那張看了無數遍的臉,此次再看,似乎不再一樣,帶着嬌羞的美感。突然想到了什麽,趙風起的眼神一動,一把将她抱起。

月明紅了臉,緩過神來,問:“哥,你怎麽來了?”

趙風起看着她,臉色冰冷道:“我辦完事便來了。你這兩天失蹤,都将阿蛏急死了。幸好阿蛏機靈,一路做了記號,我趕到他那裏,知道你被抓,便趕來救你。”

月明努了努嘴:“兩天?這麽久啊!”沒想到這采花大盜的迷魂香竟會這麽厲害!

趙風起起身,看她還坐在原地,道:“怎麽,還不起來?”

“啊,起來,起來,玉面公子,遵命!”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趙風起眉頭一皺:“叫什麽呢,記得叫哥!”

月明小聲嘟囔:“可我們不是親兄妹啊!”

趙風起眼神一沉,眼眸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沒再說話。月明舒了口氣,猜不透他到底是不知道他們是親兄妹,還是知道卻不想改變現狀。月明想,哪天有必要找機會将此事說清楚。

是就是是,不是便不是,說明就好,為何弄得這麽糾結!

趙風起出了茅草屋,心裏懷着忐忑的心情。自從五歲那年,親眼看着家族所有人死去,心便沒有亂過,他此刻到底在慌什麽呢!明明知道,他們并非親兄妹的事,終有一天會被識破,他還慌什麽呢?

出門時,屋內的姑娘們都還沉沉睡着。月明跟着他,在門外的地上看見一個死去不久的黑衣男人,想必他便是那個所謂的采花大盜!這采花大盜沒碰自己,想來應該是想将抓來的姑娘賣掉,以此賺取錢財,這跟中原的人販子類似。

趙風起背對她,這才緩緩開口:“月明,你說的沒錯,我們不是親兄妹。一年前,師父告訴我,你是家父抱來的孩子,并非我的親妹妹,我不知道家父抱你回來的原因,但趙家滿門被滅,明顯與你無關,所以你不必承擔這個責任。”

他語氣平靜,說得風輕雲淡。

月明跑上前,從身後環住他的身子,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一個人報仇。雖然我不是你的親妹妹,但我是你養大的,我想要報恩,我想幫你。”

趙風起輕撫她的手,嘆道:“月明,為何你不懂?”

“我懂啊,我懂的,我以前是不懂,可現在我懂了,哥,你不要抛下我!”

原來她怕的是這個,趙風起轉身,将她揉進懷裏:“好,哥不離開。”

月明嗫嚅:“哥,其實我不想當你的妹妹,你不是說,怕我嫁不出去嗎?如果……”

話未說完,蒙蛏剛跟随趙風起留下的記號找到茅草屋,看見他們,便沖了上來,笑嘻嘻地對她道:“小明,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趙風起松了手,月明看向蒙蛏,咬唇不語,剛才她想說什麽來着,都怪蒙蛏沖上來,打斷了她,想說的話都給忘了。

她勉強回他一笑:“嘿嘿。”笑完,向前走去。沒調侃他一句,實在是仁至義盡了!

蒙蛏在身後追着,關心地問:“你人沒事吧?”

月明道:“拖你的福,已經沒事了。”說着,拉住他,咬着他的耳朵,小聲道:“蛏子,我告訴你啊,其實我跟哥不是親兄妹呢!”

蒙蛏聽了,怔仲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你說趙大哥不是你哥哥,你在編笑話呢!雖然我從來不覺得你們兩人像,可這……”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僵在了臉上,回頭看着趙風起那張冷若冰山,神情不變的臉,再看月明臉上又急又氣的表情。

趙風起一雙鳳目格外有神,趙月明的眼睛又大又圓,前者的臉棱角分明,鼻子挺直,劍眉濃厚,後者臉蛋略圓,鼻子秀氣,一彎柳葉眉,兩人的模樣差別這麽大,很難令人想象兩人是同個爹媽生的。趙風起的性格一直壓抑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月明則是開朗過了頭。同個爹媽生,同個環境長大,性格也不至于差這麽多。

蒙蛏明白過來,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月明道:“一開始是雲公子跟我說的,後來是哥哥當面向我承認的。”

蒙蛏震驚地後退一步,眼珠子轉了轉,随後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腦袋:“哈哈,這樣很好,也不知你是誰生的,說不定和我一樣,都是個孤兒。”

月明鼻子一酸,感慨道:“原來我也是被爹娘抛棄的!”

蒙蛏拍了怕她的背:“別哭,你現在不是還有我們麽,你看,我小時,不也被爹媽抛棄,最後也活了下來,還活得很好。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想這麽多做什麽,我們只要活好當下便好。小明,走,我帶你去龜茲國,然後咱們盜寶去。盜來的寶,我們自己花,你看多好!”

月明歡喜地嗯了聲。

此時,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火紅的朝陽染得天都變成了紅色的絲綢緞子。

回到小鎮,他們将駱駝都換成了馬匹,趙風起對他們說,有仙人掌的地方便有綠洲,龜茲國以庫車綠洲為中心,龜茲國都應該離他們不遠。

月明一開始不明白,明明藏寶圖上沒有這個方向,為何最後要走這條路。趙風起解釋,她手中的圖是前人所畫,幾百年過去了,大沙漠裏自然又開辟出了其他路。其實去龜茲國都并非只有地圖上的一條路。

趙風起還說,他們一開始遇到的強盜目的并非是要搶走他們的幹糧和水,其實是想引他們走這條路。因為真正的沙盜遇到商旅,定是不死不休,不會只搶了東西便走。

月明騎在馬背上,問:“哥,你說那群強盜将我們引到這條路上,我們還順着這條路走,不是剛好中計了嗎?”

趙風起淡淡道:“反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我們繼續往這邊走,他們便以為我們真得中計了,便會掉以輕心。可若我們走其他路,他們會有所覺,便會想其他方法,到時會更加麻煩。”

蒙蛏搶話道:“我知道,我知道,其實趙大哥你已經知道他們的下一步計劃,想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

趙風起沒說話,月蒙二人各懷心事。三人各騎一匹馬,不疾不徐地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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