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2
在這一片尖叫慌亂之中,最為反常地甚至不是根本就沒又移動的卓恒,而是另外一邊居然試圖向着怪物的方向湊上去的酒酒。
希融反應比卓恒還快,一把抓住試圖逆向向前的酒酒,開始向着人群奔跑的方向拖:“我說酒酒大小姐,正常人看見它那個樣子都應該覺得很可怕,所以應該立刻向反方向跑。”
湊得近的幾個學生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和那只可怕的喪屍相比,還在試圖湊近了看一看的酒酒,和用這種淡定地語調分析正常人行為并且努力與正常合拍的希融,還真不好說誰更加不正常。
“但是那孩子看起來需要幫助!”酒酒非常肯定地斷言道,“忽略掉喪屍這種可能性很低的情況,那就只是個受了重傷的孩子……恩,也可能是狗或者鳥。但是,她看起來狀況很不好,它需要治療和幫助。她在向我們求救。”
“你怎麽知道她在向我們求救的?”這回輪到希融驚訝了,雖然酒酒主修的方向确實是動植物學,不過在希融印象中,似乎動物學并沒有讀心術這門課?察覺到手裏掙紮的力氣加大,希融立刻補了一句,“等等,我們現在不确定救助她的風險,你不能就這麽過去。”
“我現在不過去的話,她很可能會因此而死。”酒酒努力試圖把手腕上希融的手扒下來,“假如我去了,最多也就是我死了。都是一條生命,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一定因為我自私。”希融毫不手軟地繼續把酒酒向人群的方向拖,“我朋友的命在我心裏就是比她重要,所以我不放你冒險,不是你見死不救。”
“酒酒,它的唾沫看起來有腐蝕性。”酒酒正要再說什麽,突然聽到另一邊傳來的聲音,随即肩膀上一沉,她一擡頭,是卓恒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希融那邊推了過去,“酒酒,別去,你也會被感染的。”
卓恒的聲音很輕,帶着某種鎮定到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酒酒呆呆地停了下來,看着卓恒自己走了過去,甚至忘了問到底被什麽感染。希融趕緊趁着她發呆的時候一把拉着她向着人群扯過去。
更加詭異的事情在卓恒蹲下身、抱起那個無法定性的怪物的時候發生了。被大家認為是喪屍的怪物停止了凄厲的嘶吼,甚至是非常親近地把可怖而令人惡心的身體依偎到卓恒懷裏蹭了蹭,發出幾聲可憐巴巴的單音節。它渾身的膿水沾染了卓恒一身,将衣服燒出好幾個破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蝕的聲音來。
“那是什麽東西?”希融好不容易把酒酒拉到了教授和學生們附近,看看身邊包括酒酒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完全目瞪口呆了,只好自己向着那邊開口,“喂,卓恒,你沒事吧?那是什麽?”
“說是喪屍……其實也沒差多遠……”卓恒只來得及說了這麽一句,展覽廳門口就出現了幾個全身白色防護服的人,衣服上有着紅色的标志,和展廳大門上的一模一樣。
——是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員。希融這麽判斷,顯然是來善後這件事情的。
幾個人大概也沒想到會看到怪物被這麽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抱在懷裏的情形,停下來面面相觑了一陣,才有一個人上前一步,用非常嚴肅的口吻地說:“這位先生您好,您手裏的是我們的實驗動物,因為收到過嚴重的核輻射産生了人形變異,剛才因為意外逃出了實驗室。請您将它交還給我們,并且跟随我們接受輻射……”
明顯聽得到身後的教授和學生們找到依靠而松了一口氣的聲音,希融反而皺了皺眉毛,打量了一下對面的人,從身高看,似乎沒有剛才那個從監控室高個子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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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是……核輻射?”卓恒勾了勾嘴角,一邊溫柔地撫摸着懷裏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樣用盡所有力氣抱緊他的小怪物,一邊非常反常且克制地笑了起來,“哈,是麽……要是我說不給呢?”
對方顯然沒想到這個學生樣子的男孩會是這個反應,幾個人安靜了一陣,看起來應該是在通過防護頭盔內的通訊設施交談。
沒等研究人員說話,卓恒背後的教授倒是先開了口,口氣有點嚴厲和斥責的意思:“卓恒,不要胡鬧!你也是學生物相關的,應該知道核輻射很危險,你要是再長時間抱着……”
“我說了,不。”卓恒幹脆利落地打斷了教授的話,也沒看教授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只看着那群研究員。并沒有等很久,他就聽到對方再商量了一陣之後回過頭繼續勸說:“這位先生,核輻射的危險性不需要我們再強調,但是我們能透露一件事,這只實驗動物的出逃甚至不是普通的核洩漏事件,已經達到了b級……”
“b級?不太對吧?這件事情的等級……不是已經上升到了西格瑪級麽?!”卓恒猛地擡起頭地截然道,然後他上前一步,幾乎是近到了一個暧昧的距離,向着那些人壓低了聲音道,“這只狗,全身性感染,人形異變,別跟我說這是核輻射,這是西格瑪種,強行将異種身體的一部分嫁接給其他動物……或者人類的實驗。”
“你是什麽人!不要胡說!”這一回,穿着防護服的人反應比之前要快很多,其中甚至有一半人都直接拔出了特殊形狀的槍,指向卓恒,“我警告你,不要以為知道了一點□□,就自以為能夠應對西格瑪事件!即使在我們實驗室內部,有權限處理西格瑪事件的人也不算很多!還要命的話就把它還回來!”
卓恒笑了起來,把手裏自從穿防護服的人們到來之後就一直在瑟瑟發抖的、已經變得很像是個人的小狗放在右臂上,然後舉起左手露出手腕內側:“怎麽,不不掃描一下血清識別麽?掃一下吧,這樣你就會看到,對于西格瑪事件,我的權限等級一定比你高。我有優先處理權。”
對方并沒有依言去掃描,因為其中一個一直站在後方的人突然越衆走了過來,制止了其他人的行動,而後伸出手指指了指卓恒衣服上被腐蝕出來的洞。
這個人顯然很有威望,所以其他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随即都開始反應過來這不太對勁——那種強腐蝕性的液體在腐蝕了一層衣服之後,居然并沒有腐蝕卓恒的皮膚。
幾個人又躊躇了一陣,剛剛制止其他人的那一位再稍微上前兩步,不顧旁邊人的阻攔直接摘下了頭套,露出一張非常年輕的臉。他語調輕快地向着卓恒打了聲招呼:“西格瑪事件的最高權限擁有者不算多,像您這麽年輕的應該只有一位。請容許我冒昧猜測一句,你一定是卓恒先生對麽?你好,我是晨陽,很高興見到您。”
卓恒對“晨陽”這個名字并沒有給出什麽反應。希融倒是略微側了側頭,注意到酒酒在對方摘下頭套的時候突然退了半步。
晨陽一邊這麽說着,耳朵上的微型器械上的指示燈一邊微微閃爍,将同伴們帶着些恐懼的交談聲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他是卓恒?”
“天哪……就是那個……”
“對……那個西格瑪種。”
盡管聲音很低,不過作為實驗改造體的卓恒當然聽到了那些議論,他沒說話,只平靜地看着晨陽。
晨陽依然帶着禮節性的笑容看着卓恒:“但是卓恒先生,這個實驗體對我們而言很重要,能不能請您還給我們?”
卓恒輕輕地擡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說過了,不。”
晨陽臉上依然笑眯眯的,不過右手以一種訓練有素的姿态快速拔出腰間挂着的槍,用槍口直接指向卓恒的腦袋,口氣卻依舊溫溫和和:“我也說過了,請把它還給我們。”
在身後一邊驚恐的倒抽涼氣的聲音中,卓恒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聲:“不。”
槍聲與學生們的尖叫聲一起響起,震耳欲聾,希融一把把驚呆的酒酒塞進人群不讓她向前,這才擡頭看過去,卻發現卓恒單手握着那長梭形、還在冒煙的細長“子彈”,子彈應該是中空的,側邊有一道細縫,正有鮮紅色的液體從中慢慢滲透出來,滴在卓恒手上,因為輕微的腐蝕作用冒煙,不過并沒有能夠造成嚴重傷害。
看得出來,本來這些液體是要通過傷口注入中彈者身體的,也看得出來,這種液體一定是某種針對他們所說的西格瑪種特質的腐蝕劑。
卓恒完全無視了子彈對手的腐蝕,像轉筆一樣單手把玩着子彈。倒是他懷裏的小怪物大概是聞到了那個紅色液體的味道,慘叫了一聲,四肢用力抱緊卓恒,然後把臉塞到了卓恒腋下,完全不敢擡頭看。卓恒臉上已經開始維持不住硬生生裝出來的微笑,克制不住地有了濃重的戾氣:“你真的覺得,這種所謂的‘西格瑪種專用型’子彈對我也有用?你會不會天真了點?”
在子彈被接住的一瞬間,晨陽的臉色終于難看了起來:“卓恒,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在我們這麽多人的攻擊下逃生?”
“你覺得我不能?”卓恒挑了挑眉毛,毫不在意會被身後普通人聽到一樣大聲嘲諷,“你以為他們為什麽會放任我這個實驗體在外面晃蕩,還給我最高權限?晨陽,你不會以為那是因為那群混蛋動了恻隐之心吧?連親生兒子都能用來做實驗的人,你覺得他們有恻隐之心?”
稍微知道一點背景的人都聽得出來,卓恒那非常清晰明了的言下之意——
不是因為動了恻隐之心,而是因為他們根本對付不了這個自己做出來的實驗體,或是要對付卓恒代價大到他們承擔不起。
希融再一次将酒酒拉到了自己身後,她身高有一米七的樣子,足以把身材嬌小的酒酒整個兒擋在身後。她的預料沒有錯,在她做完着一系列的動作之後,第二聲槍響就刺痛了在場大部分人的耳膜。
與此前後不超過零點幾秒響起來的,還有一聲清脆頸椎骨被拗斷的聲音。
和平時代已經持續了太久,這幫只在書本裏見過戰争與殺戮的孩子,誰都沒見過這個陣仗。好幾個精神脆弱的學生們已經開始被卓恒毫不猶豫地拗斷對方脖子的動作吓得暈了過去。
——不過其他人瘋狂的尖叫聲中,酒酒的聲音依然傳了過來:“你知不知道卓恒到底是什麽人啊?看起來好厲害?”
希融:……不,最厲害的是你的神經。
卓恒的強大程度遠遠超出了“人類”這個範疇,在單手抱着一只小怪物的前提下,他幾乎如同一個彈性極好的跳跳球一樣在空曠的教室裏上上下下地彈跳,幾乎每一次落到那幾個穿着防護服的人中間的時候,都會徒手拗斷一個人的脖子,或是一腳踢斷一個人的脊椎骨。
而那一陣又一陣的槍聲,在這種速度的移動中也徹底從殺戮退化為自保,最後淪落成完全的笑話。
随着其中六個人的死亡,卓恒落到了地面上,輕輕舒了口氣,一邊盯着對面僅剩下來的晨陽,一邊想到什麽似的伸手去褲子口袋裏摸自己的手機,晨陽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擡手,向着卓恒身後的人群開了一槍。
卓恒臉色瞬間一變,随即,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裏再度傳來一聲極度刺耳的尖叫。
——雖然尖叫這種東西,對于這一天而言并不罕見。不過令卓恒渾身一抖的是,這一聲尖叫來自酒酒,在他的印象中無論什麽也不能讓她慘叫起來的最好脾氣的酒酒。
顧不上管趁亂逃走的晨陽,卓恒飛快地回身,向前沖了一步,再一次愣了一下——
希融還維持着一步側過去擋在酒酒面前的姿勢,一根細長的、梭子型的對西格瑪種專用子彈穿過了她的脖子,鮮紅的液體從傷口處慢慢地滲透了出來。希融最後的動作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拔出那根子彈,然而手只伸到了半空中,就和身體其他部分一樣,軟軟地摔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