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18 (1)
希融早晨醒得很早,不僅是因為今天就要出發去瀾海市,也是因為她喜歡很早醒過來,看着太陽升起來的那一瞬間。
很多異種有時候都會有這種錯覺,陽光之下,和黑夜之中,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無論在夜色下怎樣卑鄙算計、崩潰、瘋狂或者群魔亂舞,在一覺醒來看見陽光的時候,這些魑魅魍魉們都會收起鬼怪的模樣,披上人類的外皮,以普通人的身份混入人群,忙忙碌碌,甚至忘記人皮之下自己是什麽。
卓恒顯然也是其中之一。起碼當希融在機場看見他的時候,從臉上已經看不出兩天前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希融把資料給卓恒,與其說是想讓他找到真兇,倒不如直接用她給易曲的那個借口,她是希望卓恒能借此脫罪,當然是看在酒酒的面子上。不過雖然好奇結果怎麽樣,好像現在也看不出來了。
卓恒察覺到了希融的目光,側頭避開了,伸手接過酒酒手裏的行李,向着托運口走過去。他當然是想過現在立刻抛下一切去找弟弟,不過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立刻消失了——一個非常單純卻也同樣無解的理由,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才能尋找卓久。而後,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卓久逃走之後,一直沒有來找他。
最後卓恒依然出現在了這裏,和其他人一樣心照不宣地假裝若無其事,一起踏上了飛機。
因為訂票晚,所以四個座位很分散。有兩個只隔一個走道,希融就讓給了卓恒和酒酒坐,自己坐到他們身後兩排靠窗戶的位置,而笑白坐在希融的正後方向。
這班飛機相當擁擠,人滿為患,坐上去的體驗絕對不算好。倒是希融旁邊的位置一直都空着,到了起飛前的最後三分鐘,空姐都已經開始給大家做起救生衣和安全門的解說了,這位乘客才算是到了。
希融坐在窗戶邊,百無聊賴地透過小窗向外看過去,正好看到舷窗外面有個高個子身影,正在用一種讓她覺得很熟悉的姿勢匆匆忙忙地跑過來的時候。希融略微怔了怔,一聲“易曲?”差點沖到最邊上,然而那身影再跑近了一段,她立刻辨認出來這個人不是易曲。
這個男人幾乎卡在最後一秒跑進了飛機,然後非常殷勤地向着空姐道歉,再迅速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笑眯眯地和鄰座的希融問好。
希融禮貌地颔首打過招呼,稍微打量了下這個西裝革履、剛才有一瞬間讓她誤以為是易曲追過來了的男人,結果發覺這個男人看上去其實和易曲沒有任何一點相似。男人看起來對于趕上了飛機這件事情非常慶幸,等飛機起飛階段結束了,就立刻解開了安全帶,表情非常愉快地向着希融伸出手:“你好,我是楊。”
“你好。”希融并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只是稍微握了一下立刻松開,然後乖巧地笑着回了一聲。
“今天天氣真好。”楊似乎停頓了一下才收回了手,絲毫沒有自己被嫌棄的感覺,看起來依然非常輕松愉快,“早上的時候天突然陰了一陣,看起來像是要下雨。我當時還以為飛機肯定會晚點,所以堵車的時候也沒有急。結果差點趕不上,能趕上飛機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希融完全沒有聽出這件事情哪裏值得“哈哈哈”,只能繼續禮節性地笑了笑去,期待對方迅速發現自己是個無趣的人,放棄聊天的打算。
不過楊顯然比希融預計的要心大很多,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非常不介意別人對他的态度的人。即使希融并沒有理會他,他依然自顧自地說笑道:“小姑娘,你這是一個人出去玩麽?哦,對了,我記得現在大學都放春假了,真好,趁着還有假期趕緊出去看看,以後工作了就沒機會了啊。上學的時代真是幸福啊,我也希望還在念書的年紀。不過你一個小姑娘單獨走不安全啊,要是……”
“其實有點事情要去處理,應該算是業餘打工的內容。”希融的耐心不算差,不過也終于耗盡了,實在不想聽他喋喋不休下去了,只得開口打斷了,“我不是一個人,和弟弟一起來的,他就坐在我後面。”
“姐弟兩個人啊,那真好,彼此有個照應。”楊一邊說着,一邊居然真的起身特地去看了笑白一眼,随即忍不住搖了搖頭:“你弟弟看起來挺瘦弱的啊,身體不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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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白的外表看起來也就是人類正常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身形纖弱,加上高速代謝的反應導致從皮膚到頭發的全面白化,也難怪別人會這麽覺得。希融當然不喜歡聽到別人這麽評價笑白,忍不住皺了皺眉毛不太高興地補了一句:“确實是有點,不過他會好起來的。”
“這麽說起來,聽說瀾海市聽說正爆發着流感呢。”楊好好坐了下來,系上安全帶,然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弟弟身體這麽弱,不怕被流感傳染麽?這個季節得一次感冒很傷身體的,他這個樣子不好好保養可不行啊。”
“流感?我們制定計劃的時候沒有聽說啊。”希融适當地露出了一點驚訝,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現在還在流行麽?嚴重麽?”
“聽說也就是一般流感症狀,頭疼發燒流鼻涕什麽的,症狀算輕微的,不過會拖很久,遲遲不見好轉。所以你弟弟這個體質,還是需要注意防寒保暖啊。”雖然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不過楊說話自帶了一種老氣橫秋的語重心長,“我聽說瀾海那個富豪宏茂家的寶貝的兒子,最近也得了流感,就很嚴重,卧床不起有兩天了。不過說起來也就是道聽途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好可怕。”希融皺起眉毛,顯現出擔憂的神情,這麽回答道,“我會注意的照顧好弟弟的的,謝謝您的提醒了。”
“沒事沒事。”楊終于察覺到希融并沒有興致聊天,再嘗試了兩次,然而希融實在是沒有聊下去的打算,只好作罷,翻出電子書開始無聊地到處看看。
流感爆發的事情,希融是真的不清楚。不過富豪的兒子那件事,她倒是知道那是真的,畢竟那就是這次事情的委托人。
青部在外開了一個咨詢中介所,因為收費很低所以生意非常好。幾乎任何方面不确定的問題,上至買房如何選擇,下到院子裏籬笆老化需要修理,都可以以很便宜的價格上門咨詢該如何處理。咨詢中介所的人也會盡責地推薦相關部門、公司乃至餐館醫院等等,保證問題能得到最好的解決。很多時候他們也會做中介的工作,給兩邊搭個橋什麽的。
這個工作不僅是整個組織最大的經濟來源,更大的便利就是現在這種情況,當地著名富豪宏茂的獨子新竹昏迷第三天,三位家庭醫生都表示束手無策的時候,已經徹底急瘋了的開始求助一切能求助的渠道,其中當然包括了青部開的中介所。而中介所的人查看過情況之後,決定直接聯系青部找人來解決。
這當然說明,中介所的人認為這件事情至少有五成可能性,與異種有關。
希融在楊終于安靜下來之後,從包裏翻出一副眼鏡戴上,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像一個人類學生,打算拿本書出來看。不過這種寧靜沒能持續多久,後面就傳來一陣騷動聲,正是笑白的位置。希融立刻起身向後看,發現笑白臉色蒼白,拿着暈機袋死命嘔吐。
希融被笑白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吓得夠嗆,想都沒想直接從椅背上翻了到了後面一排。機組急救的護士來得非常迅速,看了一眼立刻皺起了娟秀的眉毛:“怎麽暈機這麽嚴重?以前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麽?怎麽也不知道避免坐飛機!他的家屬在哪裏?我們要給他輸液……”
笑白還伏着身,胃部的劇烈抽搐讓他根本爬不起來,只能一把抓住了旁邊希融的手。難以抵抗的劇烈眩暈和嘔吐*幾乎讓他整個人都縮起來了,只有那只手死死抓着希融不肯松開。希融立刻反應了過來——假如被護士檢查身體的話,他就很有可能會被發現異常。
希融立刻伸出胳膊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态抱住笑白肩膀,向着護士賠笑道:“抱歉,這不是暈機。他身體不好,有常用藥就是這個反應,休息一會兒就好,我确定他沒事。”
護士當然沒那麽好騙,她皺起了眉毛,非常不高興地試圖推開希融:“你是他什麽人?姐姐?有你這麽當姐姐的?我們這都是專業的,你瞎摻和什麽。就算是藥物反應,也讓我們檢查一下……”
雖然知道護士是真的想幫忙,也是純然的好心,不過讓她檢查笑白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希融完全不想冒險,一時也沒有想出更好的說服護士的借口,只是不肯松手。再加上笑白幾乎用盡力氣挂在她胳膊上,這時候的狀況看上去,大概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別人碰笑白了。護士是真的覺得笑白這個樣子可能立刻就會不行了,一時也有點急:“你們怎麽這樣,人命的事情,哪兒能……”
“他沒事。”一直沒出聲的楊突然站了起來,笑眯眯地伸手托住笑白的一邊胳膊,從包裏拿了一張不知道什麽證件給護士看了一眼,護士的表情立刻松了下來。楊似笑非笑地看了笑白一眼:“我也是幹相關方面的,知道他這種病。他确實沒事,我跟他換個位置,讓他坐在姐姐身邊好讓姐姐就近照顧着比較好。”
希融詫異地看了楊一眼,低聲道了一聲謝。楊非常爽快地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孩,也這個症狀,所以很清楚這很艱難。你扶他過去休息一會兒吧。”
笑白真的是第一次坐飛機,昏昏沉沉地趴在希融膝蓋上睡了一路。卓恒以前坐飛機也有點暈機,所以帶了暈機藥,給笑白吃了兩片。然而笑白身體代謝速度太快,只稍微好了十幾分鐘的樣子,藥效就結束又開始暈了。
一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空姐終于開始拿起話筒,通知大家把所有電子産品都關閉,面前的小桌子收好以及安全帶系上,飛機即将開始降落。希融松了口氣,擡頭看了一眼,卓恒也因為不太舒服而歪着頭睡着了,眼睛下面兩片很深的黑眼圈,看得出這兩天沒好好睡。而照顧完卓恒的酒酒正托着腮幫子,側着頭呆呆地看着卓恒的睡臉。
下飛機的時候,笑白已經虛弱到只能靠在希融身上,靠着希融的力氣才勉強站起來的地步。希融伸手拍了拍笑白的臉,寬慰了一句:“要降落了,再忍一下。”
笑白用蚊子一樣微弱的聲音努力發誓:“……我下次……一定自己跑過來……再也……不坐飛機了……”
——雖然他很努力,最後還是沒力氣走路,是希融背着下飛機的。
在場的另一位男性卓恒表示了願意代勞,不過笑白堅定地拒絕了,并接近撒嬌一樣表示小時候都是姐姐背的。誰都不能跟一個病得一塌糊塗都開始撒嬌的少年計較什麽,好在笑白身體瘦弱,也才正常人類十五六的身高體型,希融個子又高,看起來也沒有特別奇怪。
下了飛機之後他們直接去了賓館,讓笑白呆着休息一會兒。以笑白的代謝速度,這次居然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才算是緩了過來。到他爬起來的時候,酒酒和卓恒已經出去買點吃的和用的,好打點接下來的行程了。
“剛剛看到花揚姐發消息過來,說中介所的人已經到樓下準備接我們過去了。”笑白出來找希融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黑色的襯衫,略微發黃的眼鏡遮住了眼睛,讓他看起來相對正常了一點。希融也已經換了相對正式的衣服,看笑白出來稍微點了點頭:“确實已經到了,不過距離約好見面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不急,我可以喊她上來坐坐,讓你再休息一會兒。”
笑白揉了揉額頭,表示自己沒事了,只是還是有點心有餘悸:“我真的再也不坐飛機了……”
中介所派來接他們的,是個小個子的異種女孩,叫月華,看起來非常精明能幹,據她自己說,她的能力是能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存儲起來,然後播放給其他人看,所以非常适合做跟班和記錄工作,才被中介所錄用了。
她一邊開車載着兩人去目的地,一邊聽到笑白第二次抱怨這件事情的時候,忍不住笑嘻嘻地頂了一句:“哈哈,我說笑白,你這話可別說太早了。現在你在瀾海市呢,要是不坐飛機,你打算怎麽回去?瀾海市只有飛機場和短途飛行器場,沒有火車站呢。”
“我跑到隔壁市去坐火車。”笑白少有地嚴肅認真地說道,“事實上我寧可自己跑回去,估計也和飛機差不多同時到達。”
“別開玩笑了。”月華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就算你能達到很高的速度,其實消耗很大所以堅持不了多久吧?代謝快的話很容易就會累,能跑個十幾公裏就不錯了,真跑回去不得累死,诶,對了,你暈機暈成那樣,居然逃過了護士幫忙?怎麽做到的啊?”
“有個男人給那個護士看了什麽東西……”被月華這麽一提醒,笑白也想起來了這一茬,忍不住皺了皺眉毛:“對了姐,那個男人是誰啊?和我換位置的那個?我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了,也不知道什麽地方,反正不太對勁。”
希融也皺了皺眉毛,她始終沒想通那種時候為什麽楊要幫他們說話,只好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還是先解決眼下的事情,反正那之後他也沒和我們打招呼,我們也未必會遇到第二次,所以沒必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好。”笑白乖乖地坐好,沒繼續問。
這些所謂的“大戶人家”的亂七八糟的手續确實不少,就算月華是從一開始就和他們接洽了,這一回也足足折騰了兩個小時,才說明了情況,允許他們三個進去看那位已經昏迷到第五天的新竹先生。
月華在進到這一戶人家之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跟在他們後面,安靜地開了能力,開始記錄所有的蛛絲馬跡。希融走在最前面,由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把他們帶到了新竹卧室的門口,鞠了一躬:“新竹先生就在裏面,現在一個人、諸位要是遇到什麽突發狀況,請喊我,我就在外面等着。”
“好。”希融露出讨人喜歡的笑容應了,在老婦人慈祥的表情中伸手推開了門。笑白注意到希融手上動作發生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忍不住皺了皺眉毛,随即跟着希融走了進去,随即發現了希融停頓那一下的原因——房間裏面,其實不止一個人。
笑白也不動聲色地走了進來,站到旁邊,打量了一下屋子裏的兩個人。床上躺着的那個,是一個臉色非常蒼白的年輕人,從臉色看狀況非常地不好,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卻沒有正常病人應有的痛苦的樣子,看上去非常平靜,似乎只是在沉睡。從之前的消息看,這應該就是新竹了,那麽床頭邊上站着的那個……
希融反手安安靜靜地關上門,沒讓老婦人看見這一幕。她擡頭看到最後進門的月華已經在向前走,索性把事情留給月華解決。月華走到了近處,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床頭、看起來好像收到了極大的驚吓一樣的那個姑娘,然後開口打了聲招呼:“你好啊。”
那個姑娘手足無措地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牆邊上:“那個……我只是偷偷溜進來……先看看他。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
半個小時之前還宣布自己只是文職,手無縛雞之力的月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個女孩的胳膊,直接用擒拿的姿勢她壓到了牆上,單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開口,然後回頭看向希融:“意外情況由我來解決,你們二位請直接去完成委托。”
希融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一眼周邊嚴嚴實實的房間,在心裏琢磨了一下這要怎麽“偷偷溜進來”。倒是旁邊的笑白真正幹活兒反而比希融還利索,按照流程,動手掀開了躺在床上的青年的眼皮,拿起特制的小手電筒照了進去。
“姐,你過來看一眼。”笑白看了一會兒,轉頭喊希融,希融也立刻湊了過來,透過手電筒的光芒看向了瞳孔深處——那裏有一些非常明顯的、破碎的藍色光片,既不是普通人類樣子,當然也不是異種純然一片暗藍色、情緒激動的時候會有藍光的狀态。
“這個症狀……我是第一次看見。”笑白嘟囔了一聲,希融也困惑地點了點頭:“我也是第一次,不确定這代表什麽。”她這麽說着,走到月華旁邊接手了這個被壓在牆上的姑娘,到底是沒直說:“月華你也看一眼,我們一會兒回去再商量下。”
月華把人交給了希融,心裏也有點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倒是那個姑娘在看到他們看眼底的動作之後就停止了掙紮,這會兒如夢初醒一樣突然用力揮了兩下手,努力把嘴從希融手裏掙紮出來,露出了驚喜的神色:“诶,你們也是異種麽?你們能救救他麽?我的能力對救人沒有用,求求你們……”
這屋子裏另外三個還醒着的人集體一愣,齊刷刷地擡頭看過去——等等,這年頭,異種已經這麽流行了麽?
“這裏不是一個研究這個的好地方。”希融看了看緊緊關着的門,想了想看向這個姑娘,“既然你是偷偷溜進來的,那一會兒還是趕緊偷偷溜出去好了。具體的事情……你去中介所等着我們,我們可以聽聽看這件事情的背景到底是什麽。”
那個姑娘用力點了點頭,眼睛裏幾乎有光芒出來:“好!那個地址……”
月華把地址給了她,然後三人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姑娘突然變成一縷煙,從窗戶份兒飄出去了。
“怪不得能溜進來。”希融終于找到了答案。旁邊的笑白已經站了起來,看向希融:“姐,我們還能拿到什麽線索麽?”
“我們可能需要打聽一下,這個家族的事情才會有答案。”希融四下看了看,“他身邊有一個異種,眼睛裏有藍色的光圈,這起碼說明這個昏迷确實和異種有關。從剛才那姑娘的話看,也不像是她做的,所以現在幾乎沒什麽頭緒。唯一能肯定的事情是他的昏迷是人為,所以調查下他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就很有必要。”
月華只是忠實地跟在後面記錄,當然不會發表意見。笑白完全用一種“我姐姐說的都是對的”的表情看着希融,于是希融說的話就在他們中間擁有了一錘定音的價值。
“月華,你把這個房間所有東西都記錄下來。”希融輕聲囑咐道,“然後我們就出去了,跟傭人們打聽一下最近發生了什麽。”
不過希融這一刻顯然沒想到,這位富豪宏茂先生并不止求助了他們一方。在他們出去之後,立刻遇到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啊,又見面了!”楊樂呵呵地看着他們,熱情地打招呼,領着希融他們的老婦人輕聲介紹:“這也是先生請過來的,聽說是在警署供職,很有經驗,希望大家好好合作。”
楊高高興興地走近了兩步,再一次向希融伸出了手:“真的好巧啊,你說有事情的時候我還沒想到也是這事兒。诶,你還沒告訴我你名字呢,以後就是要合作的同事啦。”
希融盯着那只伸過來的手,突然意識到自己哪裏出了問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一次握手,因為自己當時太過于漫不經心,以至于沒有任何防備,那時候自己的手,相對于人類而言大概是太柔軟了一點。
她不動聲色地開始調整手上的纖維質,在人類骨骼地位置擰出堅硬的纖維團,然後笑眯眯地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是啊,好巧,我叫希融。很高興再見到楊先生。”
楊這一握的力氣大得離譜,希融知道自己先前的推測對了,他果然是想再确認一下自己的手部是不是沒有骨頭。然而察覺到骨骼地存在的時候,楊愣了一下,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以至于沒立刻松手。
“先生?”希融控制着露出一點非常得當的疼痛的表情,然後禮貌地出聲提醒了一下,旁邊的老傭人們看楊的表情頓時輕慢了兩分,大概是把他定位成了一個好色之徒什麽的。
楊這才回過神,恢複到嘻嘻哈哈的狀态:“哈哈,希融小姐太漂亮了,一時看着就出神了。不過以後就是同事了,大家相互照顧照顧啊。”
“應該的。”希融收回手,塞到口袋裏,若無其事地微笑了起來。
————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不少。和之前每一天一樣,文治決定去森林之星酒吧放松一下,運氣好的話還能遇到前兩天那個很有意思的小丫頭,運氣再好一點,還能看見美女老板娘。
這麽一想,在公司被使喚了一天的圓潤身體都頓時輕快了起來,看看周圍沒人,加上已經到了森林之星所在的荒廢巷子附近,于是他從背上伸出那雙透明的翅膀,帶着他輕快的心情在空中飛——
“啊!”
“抱歉。”年輕的男人用一種十足的愧疚的表情看着摔在地上的文治,“我放繩子在這裏只是想讓你明白這裏不能通過,沒想到你會根本不看路,還突然飛起來,然後被勾住腳絆倒摔下來。”
這個男人不僅絆倒了他!還試圖侮辱他的智商!雖然文治很胖,不過作為一個靈活的胖子的代表人物,他一下子從地跳了起來,很有氣勢地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向這個混蛋男人,張開嘴,正要破口大罵的一瞬間,他看清楚了那張臉。
哦!去他媽的!文治迅速把已經到了嘴邊的髒話憋回到心裏放出來,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砰!又一個跟頭。
“忘了說了,我帶的繩子有粘性,一旦碰到了很難弄下來。”易曲一臉抱歉地拉着另一端粘在文治褲子上的繩子,好脾氣地解釋道,“所以麻煩你跟我來一趟怎麽樣?”
文治的兩條腿幾乎都要發抖了,他在心裏默念三聲:老子是條漢子!老子是條真漢子!老子是條能屈能伸的漢子!然後突然調了個個兒,直接趴在易曲面前,一擡頭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容來:“這位先生,我就是個小角色,對你們十三科沒什麽用處的小角色。當初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是您看上的人,不然借給我一個膽子也不敢得罪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這麽算了吧,以後我會裝着不知道您是十三科的,保證嘴巴比拉鏈還嚴……”
易曲被對方這個趴地求饒的态度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把文治從地上拉起來:“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把繩子放得這麽低讓你注意不到的,但是我不是幫十三科來抓你的。我只是記得你能和蚊子對話,所以就是想問你點事兒。”
易曲說自己不是幫十三科抓人來的,可文治可不敢就這麽相信,他立刻點頭哈腰地站好,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思考着溜走的機會:“您說您說,我知道的一定什麽都告訴你。”
易曲被他這幅殷勤樣弄得渾身不自在,趕緊開了口:“那天和我一起的那個異種女孩,你知道她最近在哪兒麽?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我想要知道她到底去哪兒了。”
等等,那不就是酒保說的老板娘家親戚的小丫頭?文治立刻警惕了起來:“這您怎麽能問我這麽個兒小角色呢?我哪兒能知道啊。那丫頭她可是老板娘的親戚,能給您開後門進酒吧的那種!您怎麽不直接去酒吧問呢?他們一定知道的!”
要是那個叫花揚的酒吧老板娘肯見他,他至于在這裏堵人麽。易曲想到這兒一時笑臉都有點挂不住:“我怎麽決定是我的事情,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告訴我,我記得你說過,這個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兒不多,怎麽會正好這件事不知道?我知道你這種人肯定經常販賣情報,我可以出正常行情三倍的價格來買這個情報。”
“這……”文治的小眼睛珠子又一轉,眼見着易曲眉毛一挑,立刻賠笑臉,“那個,我說,真的不是我不肯給你,你是不知道他們……我要是說了,老板娘鐵定得找我麻煩。”
看來這個文治雖然看起來卑躬屈膝的,倒也不是真的一點底線沒有?易曲眯了眯眼睛:“四倍價格。”
“我真的不能說!”文治緊張地壓低了聲音,“希融小姐這次同行的那個少年人從來不讓任何昆蟲靠近,我真的不知道細節!”
“那就是知道她去哪兒了?”易曲捏了捏下巴,“要不然你開條件?只要不過分,我全都收了。”
“真的?”文治眼裏頓時亮了一下,随即又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天人交戰了半天才問道,“那……就算我要你以後在十三科留意一下,讓他們不能注意到我,這也行?”
易曲聽完愣了一下,居然真的在心裏權衡了下這件事自己能不能做到。
“哎呦哎呦,這就把我們希融賣了?”帶着調笑意味的女聲從巷子外面傳了過來,□□了他們中間。易曲在意識到被人偷聽的一瞬間,渾身肌肉都一緊,不過下一秒,他辨認出這個人的聲音的時候又放松了下來,然後一臉純良的表情地看向巷子門口。是了,走路沒有聲音、還這麽神出鬼沒的,在他記憶裏面确實也只有這位老板娘。
花揚依然是那身紅色的露背長裙,嘴裏叼着根還在向上冒着青煙的香煙,從巷子另一邊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治。文治立刻向那邊跑了兩步,礙于腳上的繩子沒掙脫,實在沒法兒繼續跑了:“那個老板娘!我就是……我就是随便那麽一問!沒想答應他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們這都認識多少年了,你是了解我的。我這要是說了,笑白指定得弄死我不是……”
“那邊那個十三科的人類,你叫什麽來着?易曲?”花揚徹底無視了還在碎碎念的文治,取下嘴裏的煙,冷笑了一聲看向了易曲,然後低頭漫不經心地抖了抖煙灰,“女孩子都不肯跟你聯系了,還纏着不放,你是個跟.蹤狂麽?”
易曲非常驚訝地看着她:“是麽?可是她一下子就沒有聯系了,我怎麽能确定她是自己不想和我聯系了,還是出了什麽事情?作為朋友,難道我不應該關心一下?”
“你接着裝。”花揚的性格顯然比較直爽,聽完這段話臉上簡直已經寫滿了“呵呵”兩個大字。她就這麽踩着高跟鞋,毫無聲響地迅速半走半飄到易曲面前,很不客氣地盯着他:“這算什麽?作為人類,看到一個異種小姑娘,覺得好奇就追着不肯放手?要是想了解異種,我來給你介紹下異種世界怎麽樣?我年紀比希融大,肯定比她懂得多,不考慮下麽?”
花揚右耳上那個帶着青色羽毛的巨大耳環,在這個過程中幾乎晃到了易曲臉上。易曲被這段話說得怔了怔,卻在看到那耳環的一瞬間,詭異地想起希融那天說的這枚耳環的來歷。他垂下了眼睛安靜了一會兒,才輕聲很認真地開了口:“不能否認,我确實是想要了解異種的世界,但是我确定我還是想見希融,其他人不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只能是她。”
“別跟我扯什麽見鬼的一見鐘情。”花揚已經徹底不笑了,掩飾不住的惱怒出現在她臉上,“趁着現在別再見面了,對你們誰都好。”
易曲抿了抿嘴唇,稍微退了一步,和花揚拉開距離:“抱歉,有資格說對我好或者對她好的,必須是我們倆本人才行,我不覺得除了我們之外的人有資格說這句話。”
花揚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油鹽不進的人,忍不住氣得冷笑了兩聲,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這才突然重新展顏一笑:“我覺得你是真的沒弄懂,我為什麽讓希融離你遠點。既然你覺得只有你自己有資格判斷,那就這樣好了,我來告訴你她去哪兒了。我想你也不希望見到希融的時候,說自己通過什麽卑鄙途徑得到了她在哪兒的消息吧?我會告訴你希融在哪兒的,只有一個條件。”
花揚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易曲謹慎地問道:“什麽條件?”
花揚伸出三根手指:“幫我照顧一個小孩,三天。”
“是麽?”易曲再一次覺得自己一定很蠢,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以一種簡直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她再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一會兒跟我去一個地方,我有一個小孩要你照顧三天。三天之後我就會告訴你希融去哪兒了。”花揚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你不需要教育她任何東西,她已經從上一代那裏繼承了成長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