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墅外有一條種滿紫薇的小道,進入三月後紫薇樹隐隐有了嫩芽的影子,但樹杈還是光禿禿的。

上午下過一陣小雨,空氣裏有些濕意,溫度也降了下來,郝甜将手□□上衣口袋裏,看一眼身邊的小明星雲笑。

“你看過<天上人間>嗎?”

郝甜點點頭,那是一部很早以前的片子,狗血瑪麗蘇,被電視臺輪了一回又一回。

雲笑道:“那你記得裏面哪個角色?”

郝甜道:“很多啊,男主女主,還有一個很刁蠻的女配角,哦對了,還有一個死得很慘的女丫鬟……”

雲笑哈哈笑:“那個丫鬟一定死得特別慘,不然不會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

郝甜笑笑:“大概是電視臺演過太多回,那個丫鬟演技也不錯,所以才能記得很清楚吧。”

雲笑點點頭,沒再說話。

倆人并肩走過拐角,一個人騎着自行車迎面駛來,雲笑拉了郝甜一把:“小心。”

郝甜問:“那個丫鬟是不是你演的啊,我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雲笑倒是承認得很坦然,道:“是我演的,出道後的第一個角色。”

《天上人間》在郝甜上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電視臺播出,上高中的時候才正式從各大電視臺銷聲匿跡。雲笑看起來年紀不大,沒想到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拍戲了。

郝甜道:“沒想到你是童星。”

雲笑搖搖頭:“童星怎麽了,混了這麽多年,還是個十八線。”

郝甜道:“以後總會好起來的,有顏有實力的人不火不過是差點機遇。”

雲笑笑道:“真會說話。”

郝甜不好意思。

雲笑瞥她一眼:“你和你老公就是去年結婚的?”

郝甜糾正:“前年下半年的時候。”

“看得出你們很恩愛。”

郝甜紅臉。雲笑再次不顧形象地哈哈笑出來:“你太可愛了吧,現在會臉紅的女生簡直是稀有物種。”

郝甜無言以對。

雲笑又問:“你們婚後生活是不是過得特別性福?”

郝甜點點頭,又搖頭,一臉謙虛誠懇:“還好吧。”

雲笑又笑,笑容暧昧不明,滿是揶揄打趣。

郝甜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雲笑倒不過分:“你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結婚的感受,嫁給你家親親老公的時候你是什麽心情?”

什麽心情?不細想郝甜也不太記得是什麽心情了,但一深思,那種浸潤着幸福緊張以及茫然的心情又像這春雨般滲透進心底。

她說不太清,只好籠統地道:“等你結婚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說了就沒有驚喜了。”

雲笑聞言搖搖頭,嘴角噙着一抹笑,似失落,似淡漠:“不會的。”

不會什麽?郝甜沒明白,她卻也沒解釋。

倆人走了一圈,東拉西扯,也沒聊什麽有用的東西,直到回去的時候,雲笑才道:“郝甜,以後試婚紗的時候可以找你一起嗎?”

要是真結婚了就是她表嫂,一家人郝甜怎麽會拒絕,聞言道:“好,沒問題。”

路上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細如牛毛,沁着涼意,落在脖頸間的觸感,就像少女溫柔撫過肌膚的冰涼指尖。

快到別墅時,門口有人撐着傘匆匆出來,埋着頭一邊撥弄手機一邊将鐵門踹開,動作看起來一點也不溫柔。

雲笑笑道:“你老公來接你了。”

郝甜也笑,努力裝作淡定地小跑過去。

她腦袋上已經有細小水珠,臉蛋濕漉漉的,卻顯得紅潤白皙,小雨裏整個人剔透幹淨,眼神更是澄澈,滿眼都只有一個人的倒影。

許陸剛出門就看到她,收了手機,等她跑過來後忙把人抱住,一邊嫌棄一邊又擔心:“小心感冒。”

郝甜問他:“你帶了幾把傘?”

雲笑隔了幾步:“我不用傘。”說完往別墅裏沖。

周圍沒人了,郝甜總算能往許陸身上靠:“表哥呢?”

許陸道:“大概午睡去了。”

他牽着郝甜的手往回走:“下雨也不知道回來。”

“回來的路上下的。”

“那怎麽不走快點,還慢悠悠的,你以為你身體很好嗎,上次發燒才過去多久,忘了?”

許陸說完,身邊半天沒動靜,他扭頭一看,郝甜正凝視着他笑。

許陸心裏一動,在她鼻尖上親了一口。

“笑什麽?”

“笑你啰嗦。”郝甜抱緊他胳臂。

許陸皺眉:“身上都是水。”語氣裏的嫌棄到了眼裏,卻都是縱容與寵溺。

回房間後,許陸讓郝甜趕緊洗澡,又幫她找出上次來住時留下的衣服。

雁城倒春寒,這場雨下來後氣溫驟降,上次留下的羽絨服又有了用武之地。

郝甜洗完出來時雨還沒停,更有越下越大之勢。她裹着毛毯小跑到窗前看了一眼,在許陸皺眉訓斥之前又飛快跑回來,像一個披着披風的女超人,就是略有點猥瑣。

撲上床後郝甜滾進許陸懷裏:“睡覺覺。”

許陸嗤笑一聲。

郝甜瞪他一眼。

許陸抱緊她:“笨。”

“我數了數,”郝甜仰頭看他,眼裏都是不滿,“今年到現在,三個多月,你已經罵了我很多次笨了,我決定抗議。”

許陸:“抗議無效,”他一頓,“不過允許你揭竿起義。”

郝甜一臉懵:“怎麽揭竿起義?”她想了想,“我去找衣叉。”

她說走就走,許陸忙拉住她:“不用衣叉,我教你。”

郝甜信了,又躺下來。

許陸像是憋着笑,先是試探般吻了吻她,而後又按住她小腦袋,将吻漸漸加深,最後意亂情迷中,他自被窩裏捉住她的手,探向深處:“學會了嗎?”

郝甜神智化成了灰,一片空白的腦海裏只有四個大寫加粗的字,老公好污……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可能是睡前做了些有益身心的事,郝甜醒來後伸了個惬意的懶腰,聽到身邊有人發出一聲輕笑,她扭頭,許陸正坐在床邊看一本很厚的書。

郝甜心裏默念,裝逼。

許陸道:“sforyou……”

郝甜激動,老公好厲害!

許陸又道:“ohgod.”

郝甜:“……”

許陸輕聲一笑,摸摸她腦袋,看向她的眼睛,又重複一遍:“ohgod.”

這一刻,郝甜突然像回到了結婚的那一天,那個時候的心情,隔着這一年多不長不短的時光,浩蕩而來,充斥着她的心口,滿滿當當,再也盛不下其他。

Chapter 29

提到結婚,其實不得不提倆人這麽快結婚的原因。

大學裏郝甜其實一直有讀研的打算。在她規劃裏,大學将會按部就班地完美結束,心無旁骛地學習,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績,拿到一期不落的獎學金,以及,保研回家鄉。

她碌碌營營的大學生活,唯一的意外就是許陸。她像一輛無人駕駛的高速列車,保持着麻木地運轉,某天駛進一片新鮮美好的風景裏,一頭栽進去,陡然有了自己的思想。她遠遠看見那片美麗的景色,第一次産生了留戀與不舍,到了近前,被吸引,被誘惑,某一天轟然脫軌,卻還義無反顧。

她頭一次那麽大膽,甚至不去考慮後果,沒有害怕,一心只想着,能更貼近一點就好了。她就算變成廢鐵,也有他能給她安心。

她放棄了學校留給她的保研名額,沒有告訴許陸,偷偷和阿修他們一起找了公司實習。

那時候大家都勸她。

“不回家鄉還可以留在雁大繼續讀研啊,為什麽要放棄?”

放棄只是因為,許陸也要畢業了,他馬上會開始工作,她不确定讀研會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進入社會之後誰知道許陸會不會遇到更大的誘惑,遇到比她更好的女生,能跟他相互扶持,在他累的時候照顧他,忙的時候一起分擔。她不想待在學校,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被動的等他将一切安排妥當,再笑着告訴她,沒事,你好好讀書就行了。

這樣的話,她在父母那聽過無數次。以前小賣部人手不夠,孟效和郝興國幾乎事事親力親為,郝甜心疼他們,但每每關心得到的都是這樣的答複。

她不想有一天面對許陸時,也是這樣讓人無力的場面。

她也不是那麽想讀研,比起失去他,讀研已經沒有那麽大的誘惑力。

但這件事許陸後來還是知道了,特地找到她的實習公司,态度強硬地要求她跟上級辭職。

她不願意,他自己去跟領導說,領導居然還真的同意了,特地從辦公室出來,笑着對她道:“都能保研了,好好學習,等讀完研再來咱們公司不遲,到時候工資包你滿意。”

因辭職一事,好脾氣的郝甜難得地和許陸爆發了,怒極之下丢下一句“我不要你管”回了學校,一連好幾天都不見他。

那幾天許陸也沒來找她,只是每天托她舍友給她帶一些水果,有時是兩個蘋果,有時是兩個梨,有時又是一盒猕猴桃。全是她不愛吃的水果。

氣得她拿刀在那些水果上劃拉刀痕,就像有什麽深仇大恨。

有次舍友們看不下去,勸她:“行了,你要不吃給我們,別浪費糧食啊?”

這勸了還不如不勸,郝甜扔了刀大哭:“他都不來找我。”

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幾天郝甜只要一出門,就仿佛能看到因為畢業選擇不同而分道揚镳的情侶,整個學校都愁雲慘淡,每個從她身邊跑過的女生都好像在為情所困。

足足過了一個星期,郝甜才得以再次見到許陸。那天晚上她和朋友聚餐,因為舍友王瑤的男朋友在父母的要求下,将去南方一家公司實習,大家給他辦踐行宴。桌上,王瑤除了一開始說了一句“不醉不歸”就再沒開口,其他時間不停地給她男友倒酒。

她男友不想再喝,也不想她再喝,她就用執着又難過的眼神盯着他,一眨不眨。周圍人也攔不住,或者在這個傷感的夜晚,沒人想攔,最終由着倆人喝得爛醉如泥。

郝甜就坐在瑤兒旁邊,看見她在無聲地哭泣,眼淚像倒不盡的酒,不停地掉下來,盡數融進了凄清荒涼的陰影裏,飄散出萦繞不去的苦味。

她男友坐在她對面,扶着兄弟的肩,嚎啕大哭,眼眶通紅,口齒不清地喊“瑤兒”,一遍遍說“我不走了,瑤兒我不走了”。

都這麽難過,為什麽還要分開?

郝甜不能理解,跟着眼眶泛紅,心裏像被誰用鋒利的小刀一遍遍劃過,好像這些天她施展在水果身上的惡行都反彈到了她自己身上。

他們跌跌撞撞地走出餐廳大門的時候,幾乎沒人是清醒的,連郝甜都因為受到感染而多喝了幾杯。

不知道誰結了賬,但沒人關心,出了門,被冷風一吹,有人清醒有人瘋魔,有人低泣有人苦笑,群魔亂舞裏只有郝甜一個人冷靜地站在那。

腳擡出門的那一瞬間,她便看到了站在馬路對面的許陸。

黑夜就像魔法師,将這個世界變得神秘莫測,明明一條不足十米的馬路,她卻覺得像被拉長拉長,一輩子也過不去。

他就站在燈下,卻看不清面容,燈光将他五官模糊虛化。

她想,是否幾年以後,她對他的印象,就會像這樣,努力想将腦海裏的那個人看清,卻只記得大概的輪廓。也許再久一點,她甚至會不記得他是否來過她的生命,不記得他們曾經還是如膠似漆的情侶,不記得還曾有過誓言有過承諾……畢竟人都那麽健忘,等到快死的那天,估計就只記得要打副好的棺材或者囑咐兒女将骨灰撒到老家的某條河裏落葉歸根吧。

她們就像岸邊的兩棵樹,栖了一樹麻雀叽叽喳喳,自己卻巋然不動。看到對方枝葉抖落,似乎還能淺笑出來,奚落兩句。

最後還是許陸向她走過來,看了她一眼後向那些人簡單打了聲招呼。

有人高聲問:“許陸,今晚怎麽沒和萌甜一起來,你們也分手了嗎?”

許陸道:“沒有。”他說完,又道,“我先帶郝甜走了。”

“沒分手就好,”有人道,“我看萌甜那傷心的。”他說着打了個酒氣熏天的嗝。

許陸沒再理會他們,走過來攥住郝甜的手腕,帶着她迎着晚風,與那群醉鬼漸行漸遠。

黑夜裏他們沉默了好長時間,從小吃街走到西校門,從西校門走到海月湖,從海月湖又穿進一片小樹林。

小樹林裏好像有人在做最後的狂歡,瘋狂得像是要将這命都在這片土地上交出去。

許陸看了一眼郝甜,只看到她頭發的陰影。他緊了緊牽着她的手,帶着她離開這片樹林。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最後去了南校門門口的一家旅館。

前臺公事公辦地将房卡交給許陸,許陸便拿着它帶郝甜去了相應的房間。

阖上門的瞬間,他将郝甜壓在門框上,擡起她的臉,意外地卻并沒有看到她臉上的眼淚,只是那雙眼睛看過來時,讓他比看到她哭泣還難受。

清澈,空洞,倔強……

許陸摸摸她的眼睛,極輕地道:“明天和我一起去見你們系的一個女生。”

郝甜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個,眼裏又多了些茫然。

許陸道:“我們去把你的保研名額要回來,我找了你們系的主任,她讓我找那個女生,但是那個女生一定要見你才肯考慮放棄保研名額。”

郝甜眨眨眼,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許陸道:“你不用急着工作,想讀研就讀研。”

郝甜張張嘴,卻又被他把話堵回去。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們分手是他們的事,”許陸吻在她的眉心,“我們不會分手,這個詞連提都不能提知道嗎?你想去哪讀研,讀完研想去哪工作,我都随你,中國雖然大,但我們只是偶爾回家探親,離得遠了也沒關系,更何況現在,去哪都很方便。你還要擔心什麽?”

郝甜怔怔地看着他:“你說的是我想的那樣嗎?”

許陸道:“我不太喜歡夫妻分居兩地,如果你想的是畢業就結婚的話,那就是你想的那樣。”

郝甜睜大眼,眼睛裏有淚珠在打轉。

許陸親她的眼睛:“別哭。”

郝甜眼淚還是掉了下來:“你這是求婚嗎?”

許陸道:“不是。”

郝甜執拗道:“還不是?”

許陸語氣微微一頓:“不夠正式。”

那個晚上,他們依偎在一起,就像電視裏演的小情侶一樣私定了終身,不同的是,他們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決定未來漫長的旅途由誰與他/她一起走下去。

最後郝甜沒有去找那個女生要回保研名額,是她之前主動放棄的,沒有道理再反悔。再準備考研已經來不及,心裏說不遺憾是不可能的,但換回一份相安無事的愛情,其他的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郝甜反過來還勸許陸看開,并且又重新找了份實習工作,讓自己過得充實開心起來。

許陸知道再做什麽都于事無補,只能接受了眼下的情況。反正不管怎麽樣,他都會護郝甜安好。

郝甜決定留在雁城,許陸幾番确認後才終于答應之前找他合作開工作室的高明。

而等到郝甜畢業,許陸果然開始籌備婚禮,就是苦了高明,工作室裝修還沒搞定,另一個老板就成了甩手掌櫃。

但其實許陸籌備婚禮也不輕松,他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巨細靡遺,将那場婚禮幾乎籌辦到了完美的地步。

它滿足了奢華,滿足了夢幻,滿足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包容、寵溺、不惜一切的愛……

那場婚禮許陸沒問家裏要一分錢,都是用自己這麽多年攢下的積蓄。他買下了郝甜很喜歡的一座小島上的廢棄工廠進行改裝,不惜用各種名貴的裝修材料,重新鋪地磚刷牆漆,改造空間,在院裏種成片的玫瑰。再兼之因為荒廢多年,各種自生自長幾乎将工廠整個包裹起來的大片藤蔓、房前房後如海一般重重疊疊的樹林,最後一棟廢棄的工廠,改出來就像《美女與野獸》裏那座和野獸一同沉寂在森林深處的城堡。

買下工廠并沒有花太多錢,但後期的整改花了許陸大半積蓄,而再加上用在禮服、婚宴上的等等花銷幾乎把許陸錢包掏空,但他對郝甜只字未提。

婚禮那天,郝甜挽着父親的手,穿着華麗的婚紗,在悠揚的禮樂裏,一步步走向那座許陸為自己打造的城堡,穿過花香馥郁的庭院,走過流光溢彩的長廊,踏上千回百轉的旋梯,感受清風徐來的惬意與幸福。她緊張,害怕跨得太大步一瞬間走出了這個美好的夢境;她着急,擔心許陸等得太久會等不及;她期待,期待與許陸見面,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交換他們愛的證明。

在穹頂高聳的大廳裏,燈光像有魔力,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徜徉在許陸和她之間,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幾乎讓她沉溺,讓她恨不得醉死在那一灣溫柔湖裏,從此不離不去。

後來的婚宴也是在工廠裏辦的,廚師都是許陸從酒店請來的。

婚禮結束後一行人還在小島上玩了好幾天。

小島在南方,島上四季常青,花期也沒有季節概念,生長十分随性。工廠周圍的那一片樹林,銀杏、楓樹居多,油綠油綠。工廠還有大片區域未曾開發,許陸說留到以後再說。

幾天後大家陸續離開,工廠裏只剩下許陸和郝甜。這下沒了禁忌,新婚夫妻沒日沒夜地在這空闊的天地裏胡來。

那大概是他們最肆無忌憚的日子,什麽都不需要去想,只要抵死相擁就好,就算世界末日,也沒什麽可擔憂的。

那家工廠的購置證明上只有郝甜的名字,郝甜對工廠有處置權,後來有婚慶公司找上門來,想要租賃工廠,郝甜問了許陸,得到一切随你的答複後就将工廠租了出去。

婚後夫妻倆将自己的小金庫攤牌的時候,郝甜在知道一個婚禮花了這麽多錢後頓時覺得無比肉痛,覺得不能讓工廠就那麽荒廢,雖不說盈利,至少要再收回來一部分,讓她心裏安穩一點。

後來那工廠,竟短短一年時間就成了結婚聖地,給郝甜發郵件有意向的不下幾十次,但最終郝甜也只同意了不到十場婚禮。

她也不是很嚴苛,來詢問工廠情況的,至少要讓她看到他們辦婚禮的誠意。她不能糟蹋了她和許陸結婚的夢幻之城。

而因為錢不夠,許陸也沒再繼續開發工廠剩餘的部分,婚後多數時間是在努力工作,也許等哪天攢夠了錢,許陸會把那座工廠改造得更加完美。

當然,一切都按照郝甜的意思來。

由于雨越下越大,許陸要是再執着地帶郝甜走的話就顯得太刻意了,最後倆人都留在了許家。

在家也沒什麽事,許超夏難得忙裏偷閑,聽說郝甜喜歡打麻将,便組了個麻将桌,公公婆婆兒子兒媳齊上陣。

許煜被排擠在外,很不高興,坐在秦悠身後時不時指點一下。秦悠氣得:“你趕緊上學。”

許煜笑得無賴:“明天下午才去學校,急什麽呀。”

秦悠道:“你高三了你知道嗎,不想上大學了?你別以為你藝考複試過了就萬事大吉了。”

郝甜詫道:“弟弟去藝考啦?”

秦悠哼了一聲:“對啊,對當明星這事還真賊心不死。”

許煜不滿:“什麽叫賊心不死,我這是為了夢想堅持不懈。”說完他又嘀咕了一句,“并且不懼一切惡勢力的阻撓。”

他後面那句話大家都聽到了,許超夏笑着搖搖頭,仍舊沒發表意見,秦悠則拖長了音:“是啊,你媽是阻撓你追逐夢想的惡勢力,你最好做出一番成績來,以後專門來打你媽的臉——你看,當初誰說我不行?”

許煜撇撇嘴:“我知道你這是激将法。”

秦悠打出一張牌:“對啊,你好聰明哦,要不要給你鼓鼓掌。”

郝甜憋笑。

許煜憤憤瞪了這一桌看他笑話的人一眼,起身回房:“你們就是看不起我。”

許煜一走,牌桌上便清靜了下來,只有偶爾麻将清脆的碰撞聲,各自喊牌的聲音。

郝甜手氣一貫好,但和公公婆婆打,能胡也不敢胡。後來秦悠看出來,輕飄飄道:“客氣什麽,你爸爸錢多着呢,就要榨點出來想買什麽買什麽。”

許超夏笑:“你要有那個本事,讓我輸成窮光蛋都行,反正錢進了自己兒媳的口袋,也沒給別人。”

秦悠又補充:“買東西的時候記着點你婆婆,她年紀大了,沒收入。”

郝甜失笑,心裏輕松下來:“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打了一圈,許陸看一眼又跑下來喝水的許煜,道:“你來打?”

許煜睜大眼,指着自己:“我?”

許陸點點頭:“你來。”

許煜試探地看一眼爸媽,見他們都沒什麽反應,瞬間高興起來,十分單純地跑過來:“我來我來。”

許陸站起身,把位置讓給他:“要贏錢的。”

許煜拍拍胸口:“放心,我手氣好着呢。”

然而幾輪下來,許煜難以置信:“什麽情況,我就不信這個邪了,嫂子我要和你換座位。”

秦悠輕笑一聲:“難不成你還覺得是風水問題?”

許煜不理會他媽,已經站了起來,說換就換。

郝甜無所謂。

換完後又是幾輪,許煜氣得摔麻将:“我不打了,就她一個人贏,這還怎麽打!”

許超夏道:“不打就不打,先算算你輸了多少錢。”

郝甜胡大胡小都不少,許煜牌技又不好,算一算竟然輸了不少。

他耍賴:“诶,我發現我忘記關電腦了,先上去看看。”說完一溜煙跑沒影了。

許陸笑一笑,也沒攔他,坐下來繼續。

打到晚上散了牌桌,郝甜回樓上放錢,公公直接簽了張支票給她。數目不大,但是郝甜在小區裏打上大半年的數額,讓她十分不好意思,總覺得那錢沉甸甸的,跟騙來的一樣。

許陸不知道去哪了,過了會回來,手裏竟捧了臺嶄新筆記本電腦。

郝甜問:“電腦哪來的?”

許陸面無表情道:“許煜的賭資。”

那電腦外形高端,看配置也是頂配,牌子更是如雷貫耳,郝甜摸摸那冰涼的外殼,啧舌:“這得不少錢吧?”

許陸漠然道:“抵賭債也差不多了。”

郝甜好笑:“你別老坑你弟弟了,還給他吧。”

許陸淡淡道:“願賭服輸,再者一個電腦而已,坑不到他什麽,留給你還有點用處,給他就只能用來打游戲。”

見郝甜還有些猶豫,許陸又道:“他現在高三,要什麽電腦,等他考上學校,咱們難道不送他東西為他慶祝?”

郝甜瞬間心安理得了,甚至點頭:“有道理。”

果然是花了大價錢的電腦,跑起來十分流暢舒服,許陸被許超夏叫出門,郝甜趴在床上一邊咬着棒棒糖一邊玩了一會,想到發出去的簡歷好像一直沒有回複,于是登上郵箱。

才登上,叮鈴一聲,右下角升起一個消息提示。

許陸推門進來:“誰給你發郵件了,有人要租工廠?”

郝甜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将郵箱界面關了:“沒有,廣告郵件。”

許陸狐疑地看她一眼,倒是沒有多問。

郝甜轉移話題:“爸叫你去做什麽?”

許陸道:“給我票,最近有一場電影在雁城首映。”

“爸的電影嗎?”他的電影不是剛進入後期嗎,她一直關注着官方動态。

“不是,”許陸将票遞給郝甜,“是另一部,別人的。”

那是兩張愛情電影首映票,估計是有人送給許超夏,許超夏又送給他們倆了。

電影名字叫《忘旅》,聽起來不太有想看的*,不過最近似乎也沒什麽事,郝甜仰頭道:“那我們去看吧。”

許陸将郝甜扔在垃圾桶旁邊的糖紙撿起來,重新扔進垃圾桶,道:“好。”

郝甜随手将電影名字打進搜索欄,順着出來的信息一路看下去,翻到主角名單的時候鼠标一頓:“咦……”她扭頭找許陸,卻發現許陸去洗手間洗手了,只好将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Chapter 30

許陸一早去工作室了,走的時候親親郝甜的額頭,告訴她中午過來接她。

郝甜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在市區的公寓裏,只是揮了揮手。她安安穩穩地一覺睡到大天亮,聽到敲門聲還心裏犯疑,誰在她家?等到睜開眼看到與家裏不同擺設的房間,郝甜驚得汗毛直豎,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看時間,上午十點……

郝甜心裏悲痛不已,完蛋!居然在婆婆家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勤勞賢惠的好媳婦形象一去不複返啊。

敲門聲還在繼續,郝甜飛快換下睡衣,拉整齊被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去開門。

門外站着許煜。

“睡到這個點,”許煜鄙夷地看着郝甜,“真是懶得可以。”

郝甜輕咳一聲,心裏羞慚無比:“其實我早起來了,一直沒出門而已。”

許煜才不管她什麽時候起來的,他來是想趁着許陸不在取回他電腦的。他捋了捋袖子繞過郝甜往房間裏走。

郝甜跟着他,不解:“幹什麽?”

許煜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我電腦呢?”

郝甜沒真想霸占弟弟的電腦,而且那電腦嶄新,應該是許超夏這次回來給小兒子帶的禮物。她昨天晚上玩了一會就讓許陸收起來了,印象裏應該就放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茶幾上。然而現在桌子上空無一物,郝甜站在旁邊,也是一臉茫然。

許煜怒氣沖沖:“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你們好意思拿嗎?”

郝甜抓不住重點:“你生日?”你什麽時候過了生日?

許煜瞪眼:“你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郝甜尴尬無比,呵呵幹笑。

許煜睨着她:“那你怎麽……”那你怎麽會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禮物?

但是許煜仔細回想了生日那天的情況,許陸和郝甜都沒回來,來的只有同城快遞,打開裏面是一套英語學習資料,涵蓋每年高考真題及模拟題,還有聽力光碟,一應俱全。後來是許陸給他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那是他嫂子送他的生日禮物,祝他高考旗開得勝。

他氣得差點把東西給撕了,緩了好幾天心裏才舒坦下來。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但是連他生日都不知道,就更讓人生氣了。

許煜瞪着郝甜,幾乎快用看仇人一樣的眼神看着她了,最後在郝甜不知所措,一臉懵逼的狀态下,高冷地甩袖而去,附贈傲嬌冷哼一枚,氣得連電腦都不要了。

雖然被甩了臉色,但是郝甜硬是從小叔子生氣的表情裏找出了那麽點委屈的痕跡,她心裏內疚慚愧交織,覺得自己這個嫂子實在是太不合格了,居然連小叔子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許家其他人的生日是哪天她倒是清楚,因為許陸會提醒她在那天打個電話回來,而禮物一般是挑好後寄同城快遞。許家人沒有在生日那天齊聚一堂的習慣,好像是因為許超夏常常不在家,再怎麽聚家裏人也到不齊,後來索性就不聚了,打個電話寄點禮物聊表心意。

而許煜的生日許陸一個字也沒跟郝甜提過,她竟然也馬虎到完全沒想起來問。

匆匆洗漱完,郝甜拎着包下樓,秦悠在客廳看電視,旁邊一個中年婦女在和她聊天,倆人表情豐富,像是聊到了興頭上。

“媽……”郝甜在旁邊站了一會,終于逮到他們聊天的間隙有點忐忑地喊了一聲,又沖那位中年婦女喊了聲“阿姨好”。

秦悠輕飄飄看她一眼,淡淡道:“廚房還有粥和油條,讓阿姨給你熱熱。”

郝甜快哭了,心裏懊悔不已,覺得果然是昨天太放松,已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地,是何身份,但還是努力冷靜道:“好,謝謝媽。”

她轉身往廚房走,秦悠看她一眼,又喊住她:“等下要出去?”

郝甜連忙轉過身來,态度端正地回答:“對,出去買點東西。”

秦悠點點頭:“這邊買東西不方便,等下吃完早餐來我這拿車鑰匙,會開車吧?”

郝甜感激涕零:“會開。”

秦悠眼神複雜地看一眼她的表情,沒說什麽,揮揮手讓她離開。

那中年阿姨在郝甜轉身後笑道:“你這媳婦還挺有意思。”

秦悠拖長了音,語氣慵懶中又似有些無奈:“是啊,把我當母老虎看呢。”

阿姨笑道:“估計婆媳劇看多了,以為全天下都是惡婆婆。”

郝甜慢吞吞将粥和油條吃完,在餐廳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後才出門去找秦悠。

“媽,我來拿鑰匙。”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

秦悠這次沒有看她,只是勾過另一張沙發上的包,将鑰匙找出來遞給她。

倆人指尖有一瞬間的接觸,秦悠收回手後,施施然補了一句:“早點回來。”

郝甜應了,往外走,秦悠指尖的暖意殘留在她手上,一直到她上車好像還萦繞不去。

一夜春雨過後,萬物複蘇,潮濕的馬路兩旁,色調飽滿的青氤氲如霧,舒展的樹枝伸了個懶腰,将嫩芽吐露,像呱呱墜地的嬰兒,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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