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猜她可能誤會自己是應屆生了,也沒解釋:“本科生。”
“看起來不像。”
郝甜摸摸臉心想,我已經這麽顯老了嗎。
那女生補充:“你看起來像高中生。”
郝甜瞬間心花怒放,被許煜同學喊的那聲阿姨掉下去的血都瞬間嘩啦啦漲回來了。
女生掐着包,看起來的确很緊張:“人太多了,一個會計而已,競争也太大了,好擔心。”
女生一直在郝甜耳邊嘀咕“好擔心”,郝甜反而不擔心了,她想,沒事,這家不行還有別家,實在不行還有許陸,雖然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是憑關系進的j&d,但真正工作了,以後總有證明自己的機會。
休息室又有人進來,郝甜擡眼看過去,這個動作做得多了,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進來的人很快找了一個位置,郝甜正要把目光收回來,還沒掩上的門又打開了,一個披散着頭發,身高腿長的男人走進來,先是掃了一眼休息室,接着徑直往面試的房間走去,目光沒做任何停留。
郝甜聽到身旁的女生小聲尖叫了一聲:“天吶,這是傳說中的江師兄吧,留了一頭性感的長發,一定是他。”
性感的長發……郝甜默默不說話。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輪到旁邊的女生,她進去後卻許久沒出來。郝甜終于意識到一個問題,面試的房間肯定還有另一扇門,供應聘者離開。怪不得這屋裏一直只有人進沒有人出。
郝甜終于等到裏面喊她的名字了,忙掏小鏡子看了一眼妝容,快步進去。
面試的房間整體白色,裏面只有一張長桌,桌後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沒看到之前那個江師兄的身影。
郝甜和兩位面試官握了下手,然後開始自我介紹,而介紹的過程中那兩位面試官一直在翻看郝甜的簡歷。
等她介紹完,那位女面試官問道:“你是雁大的?”
這個問題在意料之中,郝甜回道:“對,雁大本科畢業。”
女面試官撇了下嘴,沒說什麽。
男面試官笑道:“我看你的簡歷,你上次工作是在一年前,你這一年做什麽去了,生病在家休息?”
的确生病了,但并不需要休息一年多的時間。郝甜想了想道:“我做了一年多的家庭主婦。”
女面試官道:“那生孩子了嗎?”
郝甜一愣。
男面試官笑道:“抱歉,這個問題有些冒昧,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郝甜道:“沒有不方便,我和我丈夫,暫時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女面試官吐出口氣,語氣幽幽:“暫時啊。”
郝甜沒有說話,這顯然也不是個問題。兩位面試官又問了郝甜對工資的要求、一些會計相關的簡單的問題以及其他一些瑣碎的問題,最後道:“謝謝你來面試,先回去等通知吧。”
郝甜起身,走到門口回頭,正對上他們一嚴肅一溫和的眼睛,她笑了笑,拉開門離開。
她有預感,這次是沒戲了。
那個男面試官看似溫和,卻一眼看出她來意:“我看你考了準精算師證,這個證非常難考,一般考下的都不會希望它荒廢,而且精算師比起會計更有發展空間。你來面試會計,難不成是放棄了做精算師?”
她的回答很誠實:“沒有。”雖然她還補充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但兩位面試官都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并不會被她迷惑。
從面試的房間離開,外面直接是別墅的後院,後院正中有一棵高大的白榆,青翠欲滴的嫩葉點綴在粗糙枝桠之間,給人柔美與力量的沖擊感。
榆樹下有一灣小水溝,裏面清澈的流水嘩啦啦淌過,有人站在樹下,往那水溝裏扔面包屑。
郝甜走過去,那人甩了甩遮到眼睛的頭發,瞥她一眼,将手裏的面包整個扔進去,走了。
小水溝裏幾條小魚圍在面包旁,大塊朵頤。
郝甜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片刻後跨過水溝離開。
她不是沒有面試過,卻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生沒生孩子,其實很好理解,沒有哪個單位願意招一個随時都可能生孩子請假,給公司帶來額外負擔,短時間內又不能看到任何效益的員工。
而她又不打算在這裏長期幹下去,以後為了精算師考試很有可能跳槽,估計也沒有哪個企業願意毫無怨言地給員工當跳板。
這樣一想,郝甜覺得自己可能只有去j&d了。
Chapter 34
《忘旅》在雁城某家電影院首映,結束面試後郝甜和許陸早早到了那。
“我們可以找主演要簽名,”郝甜挽着許陸胳臂,“我上網查了下,男主長得挺帥的。”
許陸冷哼:“是嗎?”
郝甜笑着點點頭:“是啊,濃眉大眼,寬肩長腿,最重要的是性格也好,溫柔體貼,對粉絲就像對女朋友。我也想追星了。”
許陸面無表情,聽她細數完這一長串男明星的優點,偏頭湊到她耳邊,極輕聲道:“皮癢了?”
郝甜笑眯眯看着他,眼裏有細碎的光芒,比星空更為璀璨:“吃醋啦?”
許陸站直身體:“有什麽可吃醋的。”
郝甜笑而不語。
進了電影院後還要等,郝甜四處看看,玩着許陸修長的手指,在看到《忘旅》的宣傳海報的時候拉拉他:“快看,那個男明星。”
許陸懶得看:“有什麽可看的。”
郝甜撒嬌:“看嘛,他可帥了。”許陸不肯看她就晃他的手。
許陸無奈:“好,看看看。”
他扭頭,哪裏有什麽宣傳海報,早走過頭了,只有一面可以當鏡子的玻璃牆,裏面映着倆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郝甜佯裝不高興:“讓你不早點看,走過了。”
許陸指指玻璃牆:“他不比那個男明星帥?”
郝甜一愣,哈哈笑出來。
許陸板着臉:“笑什麽,你老公說的不是事實?”
郝甜小聲道:“男明星哪能和他比啊。”
許陸總算心情舒暢,欣慰地摸摸老婆腦袋。
到點後倆人排隊,站在隊伍後,前面沒多少人,不一會就檢票進了放映區。
放映廳不大,大概也就坐個百來號人。
郝甜和許陸是來得最早的一批,他們坐下後才有人進來,陸陸續續,沒幾個人,能看得出這部電影在觀衆群裏期待度不高。
來的人裏有拿燈牌的,有拿手幅的,多數是女生,少部分男生,幾乎沒有情侶。
電影沒開場之前,放映廳燈亮得晃眼,郝甜看到有個女生的手幅上畫着雲,剛想和許陸說什麽,就見工作人員進來,開始布置現場,又喊走那些拿應援物的粉絲,跟他們囑咐着什麽。
郝甜和許陸按座位號坐的,位置不前不後,剛剛好。從觀影的角度來說這個位置其實很不錯,但是偏偏前後都是年輕小粉絲,他們兩個顯得略有些格格不入。
後來許陸往後面看了一眼,幹脆拉着郝甜去了空蕩蕩的後座。
因為面試,郝甜中午沒怎麽睡好,雖然沒開場之前影廳裏吵吵鬧鬧的,她還是靠着許陸睡了過去。
許陸有些擔心她着涼,扶着她小腦袋靠在自己胸前,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整個人向她那個方向歪着,就為了她能靠得舒服點。
這一隅沒人關注,倒讓許陸有了種看戲般的感覺,一切近在眼前的喧嘩,都只是另一個世界的熱鬧,和他們無關。
郝甜睡在他懷裏,安靜,呼吸舒緩,毫無防備。許陸将手按到她眉心,輕輕劃過,日夜工作的疲憊,往返來去間的仆仆風塵,都在她靜谧的睡顏裏盡數散去,如大海退潮,無聲無息間,離岸遠去。
沒等許陸喚她,郝甜自己醒了,卻因為他胸膛間的暖意舍不得離開,打了個哈欠,睡眼朦胧地看向底下。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底下的人三三兩兩勉強也算坐滿了。
巨幕挂在正前方,像一張畫紙,等待填塗各種鮮豔的色彩。工作人員站在門口處,似乎在等人。
郝甜迷迷糊糊地,突然問:“大陸,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嗎?”
許陸本以為她還睡着,一瞬間以為她在說夢話,但好在很快反應過來,回道:“記得。”
他們在一起後很少來電影院看電影,也很少像其他情侶,逮着空就約會。更多時候,他們在自習室上自習。許陸繪圖讀圖,她在旁邊看書,看數學書,《高等代數》、《複變函數》、《動态合作博弈》……
潇潇說:“這是學霸的世界,凡人不懂。”因為沒見過誰和男朋友在一起還能看得下數學書的,當然,許陸也很奇葩,一旦投入到設計中就心無旁骛,就算女朋友坐在旁邊也影響不到什麽。
但許陸後來知道,還是為自己辯解了一下,只不過話只對郝甜一個人說過。
郝甜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其實更有靈感,所以也會更投入。但他從未忽視過郝甜。
他那滿滿一冊子的圖,就證明了一切。
滿腦子都是學習工作的時候,滿腦子也都是她。
下午四點,主創終于來了,同來的還有幾個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
放映廳裏每個人都懶懶的,應援物搖得有氣無力,連歡呼都是稀稀拉拉兩句。可見這劇組的人氣,同時也将男女主的號召力暴露無遺。
男女主上臺互動的時候,郝甜看了一眼許陸。
許陸挑了挑眉:“早知道了?”
郝甜點點頭:“雲笑演技不錯,我覺得我們可以期待一下。”
許陸沒說什麽,他對看電影一向不熱衷,非要看,他大概會選好萊塢大片而不是無病呻吟的文藝愛情片。
雲笑穿了一件一字肩的長裙,薄紗清透,襯得她格外仙氣飄飄。
這樣的顏值、氣質以及實力,郝甜覺得不紅天理難容。
主角上臺說了幾句話,簡單互動了一下就去了座位上坐着。
這見面會大概開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工作人員收拾好東西下去,燈光陸續熄滅,放映廳陷進黑暗裏。
開片一個長鏡頭,先是連綿的山,山間蜿蜒的公路,同時慢慢浮現出演員與主創名字,再鏡頭拉近,一個人戴着頭盔,穿着騎行服,騎着山地車全副武裝地從山林間的公路直沖而來,就在要沖出屏幕之際,畫面一轉,她從一個斜坡滑下,張開雙腿,自由滑行,像一只傲游空中的鳥兒,惬意而自在。
片名落在她身後的公路上:忘旅。
女主生活在一個小鎮上,片頭騎自行車的人正是多年以後的她。
她在小鎮出生,在小鎮長大,在小鎮遇到自己的愛情,并且努力和所愛之人一起考上想去的大學。
他們有過分歧有過争吵,有過甜蜜也有過難分難舍。
而在大學快畢業時,他們終于迎來了這場愛情裏最大的考驗。
女主一直向往自由的生活,大學裏也因此而努力。大學畢業時她成功成為一家旅游雜志的專欄作者,也出了一本還算暢銷的游記。她想在大學畢業後成為一只自由的鳥,只管飛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但是男主不贊同這樣的生活,認為這樣不穩定,而且她一個女生,很容易遇到危險。
可女主一意孤行,甚至在大學畢業時與驢友約好不告而別。
男主知道後怒不可遏,直接發短信給女主要求分手。但他對女主始終割舍不下,總是忍不住關注跟她有關的消息。
就這樣一年後,女主微博許久沒有更新,有粉絲在下面留言,說女主在西部雪山遇到了雪崩。
男主如遭雷擊,當晚便坐飛機趕了過去。
然而男主并沒有找到女主。當地雪山的确發生了雪崩,但救援隊需要搜救的名單裏沒有女主的名字。
這不過是一場烏龍。
幾千公裏外,女主騎着自行車,重現了片頭一幕。
她回到小時候長大的小鎮,去了她和男主約定要在那過一生的地方,換下身上的裝束,穿上簡單舒适的普通衣服,紮起馬尾,給朋友打電話。
“我要去找他。”
事實上,女主的确遇到了雪崩,只不過是在這次雪崩之前,且有驚無險。
在漫長的旅途裏,她每一天做夢都能夠夢到男主,他生氣、微笑、失落、高興……所有的模樣,都在她夢境裏,活靈活現,仿佛觸手可及。然而夢醒後,只有空蕩蕩的天空,黑漆漆的午夜,只有寂寥和冷漠陪伴着她。
當她從雪堆裏爬出來的那一刻,她心裏響起一道清晰的聲音,她要去找他。她不想有一天死在異國他鄉,還沒有向他傾訴她滿腔的愛與熱忱。她不希望她心口的熱火最終化成灰燼,随她不明不白地掩埋。
她必須找到他,告訴他,她買下了小鎮那塊地,還建了小窩,打算實現和他共度一生的諾言。
他的分手短信她一直沒有回複,他們還不算分手。
結尾女主的朋友問她:“如果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怎麽辦?”
女主站在屋檐下許久沒有回答,當鳥飛過的時候,她才輕輕道:“那就忘了過去,開始新的旅途。”
而她眼角的淚慢慢滑落,像鳥從天空飛過。
到這鏡頭一轉,劃過小鎮石板路上的瘦長身影,追向遠處的天空。
燈光亮起來的那刻,郝甜來不及擦幹眼淚,神思還沉浸在影片傷感的氛圍裏難以抽身。
過了好一會,周圍有人小聲問:“那個人影是男主的嗎?”
有人答:“我覺得可能不是,又沒人告訴男主女主去了哪裏,他怎麽就知道去小鎮找女主,而且你看到那身影的形狀了嗎,我感覺像背了個背簍,可能只是小鎮居民
。”
另一個好像難以接受:“說不定他們心有靈犀。”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心有靈犀。”
許陸給郝甜擦眼淚。
郝甜扭頭看他:“那就是男主對不對?”
許陸看她眼眶紅紅的,安慰道:“對,就是男主。”
電影結束,人漸漸散場,許陸牽着郝甜離開。
前排已經不見主創的身影,郝甜找了一圈沒找到便作罷。
出了電影院被冷風一吹郝甜才感覺好受些,她想到電影院裏那倆人的對話,不由問許陸:“大陸,你相信心有靈犀嗎?”
許陸看她一眼道:“不信。”
郝甜站在臺階上,與他平視,張張嘴像是有話想說,許陸又道:“我只相信把握在手心裏的。”
郝甜本想說我信,聞言又問了另一個問題:“什麽叫把握在手心裏的?”
許陸想了想道:“如果你遇到危險,我不會去找你。”
郝甜瞪他:“可見你沒有男主愛女主那麽愛我。”
許陸笑笑:“因為那個時候我一定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允許分手這種事情發生。”他牽着郝甜往影院旁邊的餐廳走,“我說過,分手這兩個字提都不能提,包括我。”
Chapter 35
《忘旅》首映反響極好,本以為這不過是一部無聊的文藝片,最後卻意外地浪漫而感人。
劇情細膩深刻,不走尋常青春電影的套路;畫面唯美清新,仿佛随手一截都是壁紙;片子整體結構能看得出導演的用心;演員的演技也能讓影評人及觀衆認可,稱得上絕對走心。
電影上映後的那幾天,論壇被《忘旅》屠版,幾乎每三個貼子裏就有一個與《忘旅》相關,要麽是讨論劇情,要麽是讨論演員,要麽是讨論主創……其中有個讨論劇情的貼,讓郝甜印象深刻。
那個貼的标題是:想找個男主那樣偷偷摸摸給女友畫插畫的男朋友。
這讓郝甜想起以前自習的時候,許陸繪圖累了,通常會在圖紙的右下角畫一個q版簡筆郝甜,再署名甜心。
他們從大二下開始一起上自習,一共上了近兩百次,許陸便畫了近兩百張圖,有的時候不畫圖紙,就只是畫一畫郝甜,這樣的舉動于他來說,仿佛已經成了習慣,像日常吃飯睡覺一樣尋常。
不上自習後,郝甜不知道那些圖紙去了哪裏,也不知道許陸還有沒有再畫她。但不管怎麽樣,曾經一起上自習的時光已經成為她心中像小清新日漫一樣美好的回憶。
三天時間《忘旅》票房成功破億,并且呈直線上升的趨勢,有影評人預言破五億不成問題。一部曾經不被看好的文藝片,本來大家都懷疑它能不能破五千萬,最後居然被看好破五億,實在是驚人之喜。而主演也因此受益,雲笑憑此小火了一把。
各大社交媒體讨論度居高不下,郝甜一天內就被推送了好幾次雲笑美顏盛世或者談論她演技的娛樂新聞。
她平時不怎麽玩微博,這次都登上微博特地去關注了雲笑。從首映到上映第五天,雲笑足足漲了一百多萬粉絲,成功突破五百萬。
郝甜在下面留言:“加油!”
然後第二天打開手機,上百條提示跑了出來,她吓了一跳,連忙點開微博消息,原來雲笑給她點了贊。她那條評論底下全是雲笑新粉絲芸豆們的留言。
“啊啊啊你是誰,為什麽美雲給你點贊了!”
“羨慕,美雲可高冷了,我發那麽多她都沒搭理,你就發個加油她都給你點贊,說,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py交易!”
“樓主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不然怎麽會獨享美雲的寵幸。”
……
郝甜看得好笑,知道這些粉絲都是善意的,也沒去管,正要退出,就見一條私信蹦出來:“小甜甜,最近有空嗎?”
郝甜秒回:“小甜甜沒空。”
那邊飛快回了一個生氣的表情,然後又來一條:“那天我看到你和你親親老公了。”
那天應該就是指首映的時候,郝甜回了個捂眼睛的表情,又問她:“你怎麽知道這個微博是我?”
雲笑發了張圖過來,是郝甜微博相冊裏的。
那張圖赫然是郝甜的自拍,她看到後驚呆了:“我什麽時候發了自拍,我都不知道啊。”
雲笑:“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雲笑又道:“我其實是看到你微博id有點懷疑才點進你微博看的,沒想到真是你。話說你想當小網紅嗎,我去給你自拍點個贊。”
郝甜的微博id是許工家的小苦逼,熟人看到會覺得是她也不奇怪。看到她要給自己自拍點贊,郝甜連忙拒絕:“別別別,我這就去删了。”
說要删,郝甜卻是先将那張照片保存了下來才删的。
雲笑發給她時她沒仔細看,存了後再看,終于發現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這估計是她長這麽大唯一一張自拍,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拍照的光線并不明亮,她側着身子坐着,穿着一件米色連衣裙,身後是空蕩蕩的教室。她身邊的桌子上擺着一張白紙,白紙一角是一個大頭簡筆畫,甜心兩個潇灑飄逸的小字被一個小愛心圈起來。
這張照片是她在許陸去洗手間後拍的,那時候正值大三暑假,他們留宿學校,自習的那天晚上時間已經很晚,教室裏的人差不多走完了,而等許陸上完洗手間他們也要離開。郝甜無聊,拍完後随手發了微博,後來再沒用,就把這事給忘了。
許陸的畫一直只許她看不許她碰,她一直想将那些q版小人收集起來,但是許陸死活不肯授權,明明什麽都能縱容她,卻唯獨這個比他做人的原則還要堅持得徹底。後來有一次她受不了逼問,問他為什麽不肯。
也是在照片那樣的教室裏,有還寫着考試時間、科目、監考老師的黑板,有學生留下占座的書,有被風吹得呼呼響的窗簾……郝甜拽着他的手,賭氣道:“你一定更喜歡畫不喜歡人。”
許陸想說什麽,燈光卻突然滅了。
他們已經快走到教室門口,窗外的路燈照進來,幽幽的,還可以看到郝甜亮晶晶的眼睛和略顯委屈的表情。
“這也值得難過?”許陸緩緩抽手,卻不是要甩開郝甜,而是将她微微涼的手裹進手心,“畫的不是你?”
郝甜不肯讓他牽:“那你那麽小氣,連一張都不肯給我?”
許陸想說話,卻又被打斷,外面守門的大爺開始喊:“還有人嗎,要關門啦。”
許陸強硬地拽着她往外走。
郝甜不情不願地跟着。
幽暗的走道,只有極其微弱的燈光,許陸有輕微的夜盲症,他走了一會,到下樓梯時,掏手機開手電筒。
郝甜輕輕哼了一聲,借機甩開他的手。
許陸像是覺得好笑,扭頭看她。
郝甜道:“明天我帶巧克力過來,也不給你吃,以後都不給你吃。”
許陸是真的被逗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連快捷鍵都找了許久沒找到,還誤點了相機功能。
郝甜惱羞成怒:“我是認真的。”
嗯,好認真啊。許陸終于正色,打開燈光,再次牽她,帶她往樓下走。
郝甜不敢在樓梯上和他吵架,怕他眼睛不好使摔了,只好乖乖跟着。
出了樓,空蕩蕩的校園裏好像只有他們兩個,郝甜再扭頭看他,得到的依舊是他眼裏滿溢而出的笑。
“我真的生氣了。”
郝甜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輕而易舉帶進拐角,還被壓在了牆上。
許陸用手墊在她腦後,慢慢靠近她。
夜色幽微,連風都好像在游說什麽,讓她難以抗拒他的親近。
然而許陸只是湊在她耳邊,跟她說:“知道為什麽不給你嗎?”
郝甜搖頭,滿心不忿。
他輕聲笑,語氣也和她說不給他吃巧克力時一模一樣,像個頑皮又滿是獨占欲的小孩:“因為她是我的。”
郝甜瞬間臉熱如火,手指揪着裙子下擺,嘴角抑制不住地飛起來。
許陸笑着問,手撫在她濕潤的唇上:“她是我的,你高興什麽?”
郝甜開始不說話,眼睛裏像有細碎的鑽,滿是溫柔羞赧的光,後來在他極輕的追問下,也輕聲道:“他也是我的,我當然高興。”
這是被反撩了?許陸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還有些滿滿當當,可能這世上江河湖海都盛不下的心動。
她模樣乖巧又不失靈動,眼含期待,又有羞赧與怯意交融,這是他的小姑娘,像一灣甜美的溪流,繞過他心口,看似不經意,卻将他重重圍困,再也出不來了。
許陸沒有在外面就急不可耐地親上去,雖然他很心動,但是他也不願讓人頻頻看過來像看戲一樣,就算此刻沒人,他也忍住了。将郝甜送到宿舍門口,等她進去後他才離開。
而郝甜噔噔噔跑上樓,沖進陽臺拉開窗簾,等着許陸繞過前門出現在下面的馬路上,而她可以借着珍珠白的路燈看清他瘦瘦高高的模樣,目送他悠閑地跨進另一個校區,明天再見。
那個時候的戀愛随時随刻都镌刻着詩情畫意,即使到今天,每一幀每一幕都讓人心中泛起漣漪。
郝甜撫着手機屏幕怔怔出神。
曾經舍友們都問過她,放棄保研後悔嗎?她的回答一直是不後悔,就算今天她和許陸沒能在一起,有曾經的回憶,大概也夠她含笑到死。
關心她的人都擔心她做家庭主婦迷失自我,身邊發生那麽多事也仿佛在警示她,你該是時候給自己找新的精神寄托了,萬一以後分開怎麽辦。
她好像是聽勸了,出來找工作,努力鍛煉自己。但其實她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她不能讓許陸太累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她也想為這份愛情這份婚姻做點什麽,而不是坐享其成。
一直以來,她想的都不是分開,擔心的也不是分手,也不會去提分手,而是努力保證長長久久,她想和許陸長長久久。
雲笑又問了一次郝甜有沒有空,許久沒有得到回複後就消失了。
郝甜回複她:“有空,最近一直有空。”因為沐橙時代的面試已經黃了,她又投了新的簡歷。
雲笑晚上才回複郝甜,而郝甜和許陸在外面吃飯。
、
高明那個人不靠譜,自己相親卻要把郝甜和許陸喊過去。他怕許陸不去,直接打電話給郝甜:“弟妹啊,哥哥這有日料店的優惠券,一個人去吃特別沒意思,不然你和許陸去試試?”
郝甜問明白了是哪家日料店後就有些心動。她和許陸确實是好久沒出去吃一頓好的了,那天看完電影也只是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
想起上次吃日料還是大學,郝甜就有些饞嘴。
高明看出郝甜有松動的跡象,都不給她考慮時間,直接說把券給許陸,讓他們晚上直接去就行了。于是下午許陸一下班就回來接了郝甜去了那家日料店。
本以為只有他們倆,偶爾出來吃一次也挺好挺省事,結果倆人沒想到一進店就看到大廳某個座位上坐着熟人。
高明自他們進來就發現了,揚手招呼:“老弟,弟妹。”
許陸先是沒理會,看了一眼郝甜。
郝甜則一臉茫然:“他沒說他也來。”
許陸牽着郝甜的手過去,還沒開口,高明已經一臉興奮道:“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兩位是我工作室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我學弟學妹,結婚一年多了,感情一直很好,還跟當年熱戀一樣。”
高明沒介紹坐在他對面的女士,而是拉着許陸郝甜坐下去:“來來,你們倆坐這,還好這是四人座的,不擠。”
他熱情洋溢地把座位讓給許陸,自己坐到了那位女士的右手邊。
那女士笑容一直很僵硬,基本沒說什麽話。
高明可能是擔心許陸拆臺,一直在那喋喋不休,拉着郝甜說話。
郝甜只覺得這氣氛尴尬死了,可冷場就更尴尬,只好高明說一句她說一句,偶爾還要拉上身邊那位女士一起。許陸就不指望了,他幾乎全程低氣壓。
胡扯八道一番後,高明讓服務生上菜,又問郝甜要吃什麽。
郝甜看一眼許陸,見他沒什麽反應,臉上表情也沒那麽冷了,于是自行點了兩個套餐,把他的順便一道點了。
高明和那女士也一人點了一份。
那位女士可能是看許陸沒點,于是問了一句:“你不點嗎?”
高明插嘴飛快:“不用管他,小甜已經給他點好了,他老婆點什麽他吃什麽。”
許陸沒說話,算是默認。
上菜很快,開吃之後高明就不怎麽說話了。整個桌上除了筷子輕微碰撞的聲音幾乎沒有其他聲響。
日料都是少量多份,有些郝甜愛吃的,比如這家的鹽烤海捕大蝦和什錦海鮮蒸蛋,許陸都沒動,等郝甜吃完自己的那份了,就自然而然都遞過去。
高明的相親對象道:“不然再單點一份?”
郝甜笑道:“不用,他不喜歡吃。”
準确的說,許陸不喜歡吃日料,比起日料他大概還是更喜歡在家自己下廚。
一頓飯,高明和那位女士幾乎沒有互動,而許陸和郝甜之間,不管是刻意留菜還是遞紙巾這樣的小動作,都顯得默契十足。
那女士吃的時候一連瞥了倆人好幾眼,吃完後笑道:“你們倆感情真的羨煞旁人。”
郝甜不明所以,她和許陸也沒什麽親密舉動,怎麽就能看出他們的感情羨煞旁人了。但她還是禮貌地報以一笑。
那女士明顯看出這次相親黃了,高明沒有那個意思,坐了一小會就說要走,高明忙說去送她。
等那兩人走了,許陸取過郝甜的外套給她穿上:“再去附近逛逛。”
郝甜笑道:“好,沒吃飽吧,等下再去買些吃的,謝謝大陸陪我來吃這個。”
許陸笑笑:“被人坑了還瞎高興。”說歸說,眼裏倒沒看出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郝甜始終笑眯眯地:“反正這頓飯不用我們買單啊,雖然有兩個大電燈泡。”
倆人攜手出門,走到門口處正撞上高明折返。
“走走走,再找個燒烤店吃點,這玩意壓根吃不飽,不知道我媽怎麽想的。”高明說着上來摟許陸肩膀。
許陸冷漠地看着他:“你現在一點眼色都沒了,自己多少瓦知道嗎?”
高明厚着臉皮笑:“我當然知道了,只是孤家寡人的,我不找你們陪我吃,我一個人就不吃了,餓着肚子回去睡一覺,冷冷清清的。弟妹你忍心嗎?”
郝甜幹笑。
高明裝出受傷的模樣:“我果然是爹不疼娘不愛啊。”
郝甜這回是真笑了:“誰說的,我們可疼愛你了,走吧,去吃燒烤。”
郝甜松了口,高明才算搭上許陸肩膀,他指指郝甜:“學狡猾了啊,趁機占學長便宜。”
郝甜笑道:“話可都是你說的。”
許陸在旁補充:“她從不會占別人便宜。”
高明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聞言道:“怎麽不占,她剛剛不就……”結果這話沒說完,看到那小夫妻倆一個一臉高深莫測,一個埋頭走路耳根泛紅,瞬間醒悟,話也說不下去了。
感覺被虐了一臉的高明:“……”
、
最後找了一家常去的燒烤店,高明點了一桌子的菜,自己烤,烤好了就自己吃,因為許陸占有欲極強,郝甜不需要他這個學長照顧,有老公就行。
許陸點的少,而且點的多數是蔬菜一類,他烤了一只玉米給郝甜拿着,其他則自己吃。郝甜也沒意見,反正她已經吃飽了,最多再嘴饞嘗一口其他的就行。
高明對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