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回

小孤山上一片狼藉,我們喇叭花派在我下山醉酒的時候,被人給滅了個徹徹底底。

“——人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我瘋狂地奔跑,在斷壁殘垣遍地鮮血的小孤山想要找到任何能夠證明大家還活着的歡聲笑語。師傅在石頭洞裏閉關修煉,可現在洞門被震個粉碎,裏面空無一人。我找遍了整個小山頭,什麽都沒發現。

除了山腰上我師弟師妹們橫七豎八的屍體。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我的家!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啊!

我仰天大吼,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強大的刺激,因為之前練過得喇叭花心法,至今還未突破第九層,情緒爆炸瞬間導致經脈運行不穩,從底部逆流而上,硬生生逼我噴出一口老血。

乾坤倒轉,仿佛天都要塌了。

大師兄從身後扶着眩暈的我,急切地喊着,“大師姐!不,——小師妹!——張小翠!張小翠!——你醒醒!”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我正盤腿坐在練功石上,游走經脈,凝神聚氣,我大師兄坐在我身後替我運功療傷。

“你好些了嗎?”

他問我,語氣比起之前溫和多了。

“好些了,多謝大師兄出手相救。”我跳下練功石,作揖相謝。

金烏西墜,倦鳥歸巢。滿山的花草樹木,在斜風中顯得格外寂寥。我望着空蕩蕩的小孤山,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今的喇叭花派,除了我杳無蹤跡的師傅,就剩下我和我大師兄兩個人了。

我的心也空蕩蕩的。

身體恢複如常,我和我大師兄不眠不休,在山腰上挖了一天一夜的坑,埋了我喇叭花派三十四名弟子的屍體,并分別立了碑,刻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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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深夜,月亮躲進厚厚的雲層裏,山間風大,刮起來嗚嗚作響,像極了鬼魂的哭泣。我點燃了松油火把,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中,看見我大師兄一張俊臉被塵土遮得灰蒙蒙的,難免關切,忙從腰間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他。

“大師兄,擦擦吧,喝口水,歇會兒。”

“嗯。”

“大師兄你餓不餓啊,我去煮碗面給你吃。”我吸了吸鼻子,把我的悲傷和我的眼淚一股腦兒裝進肚子裏。即使在我大師兄面前,我也不能讓他知道,其實女人也很脆弱。

“還是....我去吧。”我大師兄轉身,他的頭發被風吹的格外淩亂。

“不不不!大師兄您歇着,讓我來。”我忙不疊地勸他。喇叭花派雖然給滅了,但我大師兄還是我大師兄。該有的恭敬,一分都不能少。

“怎麽?不聽大師兄的話了?”我大師兄眉頭緊皺,轉頭冷冷看我一眼,“師妹,不會做飯就別瞎摻和,你說你從前煮的那是什麽玩意兒?能吃嗎?!”

我:“.......”

這怎麽話說的?那我以前是大師姐嘛,一直飯來張口,哪有機會練廚藝噻。

我們兩個徹夜未眠。天亮之前,我裁了好些紙錢給我死去的師弟師妹們,我大師兄則在廚房給我們下面。

他的這頓飯做了很長時間,我在這段時間裏面,洗了個澡,還睡了會兒覺。等到陽光灑遍了小孤山,我大師兄才高聲喊我,“——師妹!吃飯了!”

我大師兄站在山梁上,系着圍裙,遠遠地朝我揮手。我心裏陡然一暖,痛失親人的那種悲傷感散了不少。

可是沒過一會兒,我又開始悲傷了。

我大師兄的廚藝真不怎麽樣,他放了很多鹽和不知名的調料在面湯裏,差點沒齁死我!

他很認真地問我味道怎麽樣,我為了不雪上加霜,強顏歡笑說非常好吃,并且在他質疑的眼神下,喝光了所有的湯,吃光了所有的面,還打了很多飽嗝兒。

我想吐。好在我忍住了。

誰讓他是我大師兄呢,喇叭花派倒了,喇叭花派的規矩和精氣神兒不能倒呀!

“師兄,”吃了飯,我邊喝水,邊給我大師兄提了中肯的建議,“當務之急,咱得完成兩件大事。一是找到師傅,二呢,要想盡一切辦法為我喇叭花派報仇雪恨!”

一提起這滅頂之災,我的拳頭就捏的咔咔作響。

“你冷靜冷靜。”我大師兄小小年紀,比我淡定多了,“你說的這兩件事情都很棘手。雖然我也覺得師傅還活着,但你又不是不清楚她老人家的性子,一旦出關,行蹤不定,除非她自己回來,不然我們上哪兒找去?再者說,我們都不知道仇家是誰,又上哪兒報仇去?”

“師傅當時正在閉關修煉,或許是被這幫人傷到了,先隐匿起來等待時機也說不定,她老人家神通廣大,我們找不到她,但她知道我們活着,也會回來找我們的。至于仇人,我太清楚她們是誰了!”

“.....仇人?你.....知道是誰?”我大師兄臉色變了一變。

“當然!”我的牙齒也咯咯作響。前天晚上的一碗帶着兩個荷包蛋的陽春面,吃得我畢生難忘。“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我一定要把她們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師妹千萬別意氣用事。仇家必定是有預謀,才殺得我派措手不及,而且這之後,也沒留下什麽蛛絲馬跡。”我大師兄問。“你長年累月待在小孤山,從來都是深居簡出,江湖上的事情又極少過問,怎敢這樣武斷?那晚你下了小孤山和人家小倌兒拼酒,醉的一塌糊塗,怎麽可能知道他們是誰?”

“我就是知道!”我壓下想起仇人的憤怒,只把我當時吃面所聽到的,一字不落轉述給我大師兄。我一時大意輕敵,沒有注意在山下遇到的武林人士,要是報仇,就該從這幾個人身上查起。

“原來如此。”我大師兄點點頭,若有所思。

“大師兄,喇叭花派只剩師傅和你我二人,不光要報仇雪恨,還要重振門派,我們責任重大呀。”我看我大師兄還在猶豫,苦口婆心的勸他。“咱可不能當縮頭烏龜,讓整個武林恥笑!”

“你說的有道理,”我大師兄說,“既然仇家人數衆多,咱們...雙拳難敵四手,不如我們在小孤山上養精蓄銳,等着師傅回來從長計議吧。”

“大師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磨磨蹭蹭怎麽行?你要知道,我們走的越晚,仇人就離我們越遠!”我差點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脾氣。我大師兄這人吧,武功比我高很多,說到底就是個男人,遇事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看着着實讓人焦急。

“師妹!注意你的語氣!”我大師兄不高興了,“你應該時時刻刻記着,我可是大師兄,你再有決斷,事事都得聽我的。”

我一時語塞,無奈中低頭稱是,“大師兄說的對,師妹逾越了。”

“這就對了,沒規矩不成方圓。”我大師兄沉思片刻,說,“你說的也有道理,可師妹你也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忙了這麽久,都不曾合眼。不如我們稍事休息,然後收拾收拾,離開小孤山,一邊找師傅,一邊找仇人吧。”

“好,全憑大師兄做主!”

看來,我小師弟确實有幾分大師兄的風範,他說這話的時候,比此刻激動不已義憤填膺的我可沉穩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說大師兄和他師妹其實是打着報仇的名義去游山玩水,乃們信嗎?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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