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回

“大師兄,....你...,..你怎麽了?”

我忙把自己嘴裏的魚肉咽下去,起身去給他順背。我和我大師兄相處一個月,他的狀态一直很好。偏今天看着精神不濟,臉色也差,飯桌上的美味佳肴幾乎未動,現在看來,他未必是生我的氣,很有可能遇到了什麽問題。

“師妹,我....,我覺得....惡心,我....我....想吐。”

“......啊?”我那叫一個大驚失色,“你是不是遭人暗算,中什麽毒了??!”

“張、小、翠!”我大師兄聽我這樣問,嘔吐的時候狠狠瞪着我,“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他抓住我的肩膀,對着我又張嘴幹嘔:這萬一要是吐出點什麽來,我今天必須得換身衣服了!

“大師兄我錯了!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可別吓我呀,”我兩只手開始抖,之後緊緊抱住他,“我喇叭花派大仇未報,師傅也沒找着,你要是再離開我,這不就剩我一個人了?那你說我...活着還有啥意思呀!”

“這麽說......,你....舍不得我死?”我大師兄也回抱住我,他的語氣輕柔了許多。“張小翠你怎麽那麽傻,虧你當了那麽多年大師姐。”

“當然,你是我除了師傅之外,唯一的親人了。”我點點頭,摸着他的腦袋瓜子,仿佛他還是昔日那個讓我願意呵護疼愛的小師弟。“大師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定會保你周全!”

我大師兄靠着我站了一會兒,好像好多了,才直起身板兒,跟我說,“我不是中毒,我只是....懷上孩子了。”

他的表情很凝重,那雙好看的眼睛看着我的時候,帶着一點點不安。

“.....!”

我有點懵,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感覺。大仇還沒報呢,我大師兄就開始給我喇叭花派開枝散葉了?

“你為什麽不說話?”我大師兄追問,臉色越來越差,貌似又要吐了。“你是不是不待見這孩子?好啊!拿碗藥來,堕了一了百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敢說呀,你是我大師兄嘛,”我清醒之後,總算明白這其實是件大喜事,遂眉開眼笑,真心誠意對他說,“師兄啊,都怪我當初造孽呀,害你現在受苦啦。要不,咱倆成親吧。”

“此話......當真?”我大師兄的眼睛亮了一下。

Advertisement

“那必須的!大師兄你就給我個機會照顧你和孩子吧!”我突然有點忐忑,我擔心他會拒絕,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武功高強的大師兄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措來,我一點兒也不意外。

“哼!便宜你了!”我大師兄悶聲不樂,偏過臉說道,“一舉兩得,算你走運。”

“嘿嘿。”

其實在我大師兄成為我大師兄之前,我挺喜歡他的。只是沒想過将來能娶他過日子。畢竟,我大了他那麽多歲,畢竟,我可能....配不上人家。

有了孩子,成親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我們看了一下黃道吉日,五天後,九月二十六日宜嫁娶,便把這時間定下來了。

我和我大師兄從前都是孤苦無依的孩子,如今更是舉目無親。成親似乎也沒什麽要準備的,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穿身新的,吃頓好的,拜了天地,換過婚書,就是夫妻了。

我們決定先留在明州,等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成親雖然簡單,我依然盡最大努力準備着。我去綢緞莊定做了成親穿的吉服,在明州的城郊租了間小院子住着。自知道大師兄有孕,我事事小心,鞍前馬後服侍他,生怕他磕着碰着,至于....我喇叭花派的血海深仇,只好先放一放了。

我大師兄現在在我心裏,占第一位。我必須等他生下我的孩子,把他們爺兒倆安頓好,再重新啓動我為喇叭花派報血海深仇的計劃。

我大師兄這兩天都沒怎麽吃飯,到了晚上,我在廚房裏煮了點白粥給他喝,他還是沒胃口。皺着眉說,“拿走,我不想吃。”

“大師兄啊,咱們請個大夫看看吧,你這一口不吃哪兒能行啊?”

“不行,我丢不起這人!”我大師兄俊臉一變,“我還沒成親,本來是個黃花郎,現在就這樣随随便便的.....”

“沒事兒,那我們不是馬上成親了嘛,怕什麽?錯在我這兒呢,有什麽罪過我擔着。”我勸他,“再說我們不說,誰會知道我們沒成親?”

“天知道,地知道,你的良心也知道。”我大師兄的臉色陰沉沉的。

我:“......”

都說孕夫不好伺候,果然如此。

天氣轉冷,我怕他夜裏凍着,又專門跑去鄰居家用一串銅板換了床厚實的被子鋪在床上,服侍他睡下。

“師妹,”我放下帳幔,我大師兄拉着我的手說,“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當然。你老師妹我有責任有擔當,你又不是不了解。”

“你是因為孩子,才對我這樣貼心吧?”

我大師兄淺淺嘆了口氣,他看着強勢,其實都是裝的吧。據說懷孕的男人,脆弱的很,一根頭發絲兒掉下來,都會砸傷他。

“不是啊,”我必須為自己辯解,“大師兄,你忘啦,從前我就對你很好啊。你那時候剛來小孤山,跟誰都不親,就粘着我,還非說咱們喇叭花派只有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好。”

“師妹,你陪着我吧,”我大師兄又嘆氣,“我一個人,總覺得不踏實。”

“.....”

我猶豫了一下,說聲“好。”孕夫嘛,可以理解。

這是自上次花舫以後,我和我大師兄,作為倆個大人,共同躺在一張床上。其實我們都是循規蹈矩的人,如果沒有喝醉的話。而這一個月來,我們對那晚醉酒花舫的事情都不曾提及,如果不是我大師兄身懷有孕的話。

其實想想要做母親了,我還是挺高興的。畢竟我已經二十五歲,在我這個年紀的女人,除非是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不然別說夫郎,孩子都一大堆了。我也算是幸運,一個銅板兒的彩禮都沒出,白撿這麽俊俏的小夫郎,還白得了一個孩子,老天其實對我不薄啊。

真是越想越感動,我側過身子,對大師兄說,“師兄,我向你保證,我這輩子一定會對你真心誠意,你別不踏實。”

他轉頭看我,慢慢挪了過來,把腦袋靠在我肩膀上,“張小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這話他小的時候總對我說,他不止說我是他唯一的親人,他還說我是這世上唯一的好人。

我大師兄其實是我和我師傅一塊兒撿回來的。他那年也就七歲吧,渾身都是血,衣不蔽體地躺在小孤山下,看着特別恓惶。我師傅探了他的脈象,說這小崽子傷得重,只剩一口氣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天。

我當時就哭了,因為我看見他就好像看見了從前在無名村要飯的我自己,那樣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所以我求我師傅收留他,我師傅沒所謂,把他丢給我這個大弟子照顧,之後我大師兄就撿回了一條命。

那個時候我們朝夕相處,我悉心照顧他痊愈,開導他,還教他武功。他一開始怕生,都不怎麽說話,所以總是跟在我後面,跟其他弟子甚至師傅都不親近。其實我一直糾正他來着,我告訴他小孤山上有師傅,有師哥師姐,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他面上不說什麽,私底下就跟我一個人嘀咕:世上只有師姐好。

唉,往事不堪回首,誰讓我們曾經都是苦命人呢。

我伸出胳膊攬着他,不勝唏噓。我們從前也是這樣,他小的時候年紀小,膽子也小,常常做噩夢,吓醒以後哭個不停。我當大師姐的義不容辭,就把他抱到我床上來,讓他睡在我的旁邊。并且告訴他,有師姐在,誰也別想欺負他,有師姐在,誰也別想動他一根毫毛。

我甚至還在他入睡的時候,給他唱過兒歌呢。

“師妹?”我大師兄眨巴眨巴眼睛,問我,“你以後不會離開吧?”

“當然不會,我可是你妻主。”

我笑笑,妻主這兩個字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開心。

“那要是我.....做了你認為的錯事呢?或者我.....不得已欺騙你,”他問我。“你會怎麽對我?”

“當然對你好啦。”嘿嘿,這小子,變着法兒試探我呢。開什麽玩笑,我是那種不負責任的渣女嗎?所以我當下就握着他的手說,“怎麽突然不自信了?在我們喇叭花派,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大師兄永遠都是對的!”

“那你要一直認我做大師兄才行。”

“那是自然!師兄啊,你永遠都是我大師兄,我本來...就打不過你嘛。唉,誰能想到你這小子這麽厲害呢。”我佯裝嘆氣,我張小翠注定是個懼夫的人了。

他忍不住笑了,與我十指交握,緊緊靠着我。輕淺的呼吸拂過我的臉頰,弄得我心猿意馬。

我咽了咽口水,聽見我大師兄說,“張小翠,....”

“.......嗯?”

“我把我這輩子,就交給你了。”我大師兄湊上來親了我一下,靠在我懷裏,溫順乖巧。

哎喲我的大爺喲!我的心都不會跳了!我要不是顧及着孩子,我當場就想吞了他!

“那個......,咳,師兄啊,我出去方便方便,你先睡哈,我馬上回來。”

我倉皇出逃,聽見我大師兄低聲淺笑。

夜色撩人,明月照的小院子裏亮晃晃的,我站在院子中央做了幾個深呼吸,在這個寧靜的晚上,我突然有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以及對報仇雪恨的倦怠。我想和我大師兄忘掉前塵往事,就這樣在這個地方踏踏實實過下去,就過這樣的小日子,與世無争,其樂融融。

——不對!這怎麽可以?我若忘了,喇叭花派三十幾條枉死的冤魂,一定會攪得我夜夜不得安生。

我上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喇叭花派那可是血海深仇啊!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還是好雷,雷的我到現在都緩不過來。_(:зゝ∠)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