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門口,李清讓忐忑不安,當他看到那封密信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認,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将懷中揣着的瓷瓶取出,定定地瞧了許久,終是展眉笑了。
時隔多日,恍若隔世一般,記憶中的人似乎清晰如舊,又似乎已經漸漸虛化,多日來承受的悲痛,似是在這一瞬變得不那麽刻骨了,面對心愛之人,世人往往會選擇“輕易原諒”,不是不痛了,只是知道那人還存在于這世間時,喜悅大于一切。
在李清讓腦海中迅速閃過的,是那一日自己身陷殺局之中,那女子馭馬而來;是那一日在齊國大殿上,女子的驚人一舞,那身影自此便再也沒能忘掉。
傾國傾城的容貌總是易尋的,可肯為自己舍身冒死的人不多,何況還是個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聽到推門聲,原本立于窗前的女子緩緩轉身,那眉目依舊如畫,寫滿了歲月靜好。
“殿下。”
話音剛落,便被攬進一個結實的懷抱之中。
“回來便好。”
只四個字,勝過萬語千言。
李清讓的肩膀上落下一片溫熱,她的眼淚落在肩頭,更是落在心上。
淩薇突然想到李清讓即将履行的婚約,不由心上一痛,在李清讓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清讓微微蹙眉,卻一聲未吭,淩薇可是下了狠勁了,咬得真結實。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二,繼續更新,我是不是很給力?嘿嘿,新年快樂,享受假期。
☆、大婚前夕
“我們遠走高飛可好?”過了許久,李清讓說出了這樣一句。
淩薇輕輕推開李清讓,略帶吃驚地看着他,自己的眼角還挂着淚滴。
Advertisement
李清讓擡手,替其拭去淚水。
“就會哄我。”淩薇佯作不悅。
“你知道我不是......”
淩薇做了個“不需多言”的手勢。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李清讓聞言,淺淺地笑了。
直到剛才看見李清讓的那一瞬,淩薇才知道:原來自己想要的,不過是陪伴在這個男人身邊,僅此而已。
“唐淩薇,你可真沒出息!”淩薇在心底将自己咒罵了上百遍,擡手抹了把眼淚,一臉傲嬌地對李清讓說“我要當王妃!”
“好。”
淩薇只是當時說了句氣話,不料竟在三日後成為了現實。
李衍下了一道旨意:冊封國公府嫡女秀心為陵王王妃。
唐鴻澤幾時還有一個小女兒?和國公府有些私交之人無不訝異,可當今天子說有,便是有的。
羅氏一族徹底沒落,當家人被處死,碧琪之母聽聞消息後便一病不起,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芷蘿之母因其養母的身份免去了發配之苦,卻也是遷離了京城,最離奇的是:那個瘋癫的女人突然不瘋了!
淩薇想來覺得甚是可怕,似乎那個女人一直在等待着這一日。
芷蘿聽聞聖旨時的态度極為微妙,表面上欲要替養母求情,卻似是在極力撇清自己與羅氏一族的關系,淩薇不禁冷笑。
二人同一日出嫁,身份卻相差極大,一個是嫡王妃,一個卻是側室,即使如此,芷蘿卻還是表現出大度與通情,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的理智,反而令人心生忌憚。
淩薇原本覺得:心意相通不只是一紙婚約。可如今看到要将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放在李清讓身邊,便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成為王妃!
愛憎分明,我,依舊是唐淩薇。
再次迎回淩薇,國公府中的成員依舊各懷心思。
此次任務雖是秘密完成的,可見到唐鴻濤及其子女的一瞬,淩薇多少還是心緒複雜,雖說羅氏是自食惡果,可她畢竟是唐鴻濤的妻子,是幾個年輕人的母親。
唐鴻濤對于淩薇的态度說不上熱情,可也并未瞧出多少恨意,他多少能夠猜出淩薇同此次事件不會全無關系,可羅氏害死了自己同妾室的兒子,孩子剛剛出生便斷了氣......這筆賬又當如何計算?老夫人雖不想妾室再生育,可也絕不會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國公與羅氏的子女因秀心的身份免于牽連,可國公卻要扣除三年俸祿,雖說本就是個閑職,可精神上卻還是受了不少的打擊。
這個家族之中究竟還藏着多少秘密、多少貪心,自己又能夠獨善其身嗎,還是實則早已深陷其中,不知不覺地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淩薇大婚前夕,進宮見了皇後,帶去了自己特意去老神仙處求得的可醫治皇後父親腿疾的藥方。
席間,淩薇委婉地向皇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皇後摸着淩薇的頭緩緩道:“欲望,行走在世間便會擁有,莫要偏離了正軌,便是好的。”
真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皇後知道淩薇是個懂得謀略的女子,可她能夠直面自己的欲望,且知曉何為“不可為”,便是她的通透吧。
身在高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自然會招來諸多争議,可萬不可失了自己的原則,游走在黑白之間,如何去尋找那個平衡之點,實在太難。
臨別之時,皇後送給淩薇一個簪子,那是她出嫁時母親親手為其戴上的,如此一來,這個簪子便有了不一樣的含義。
淩薇捧着簪子,跪地向皇後行了大禮,皇後親自起身,将其扶了起來。
“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麽,反而顯得生分了。”皇後淺笑道。
“淩薇定會好好陪伴在陵王殿下身邊。”
“這個我信。”
此刻,國公府內上下在為即将出嫁的小姐忙碌準備着。
婚期前,國公府要将置辦的奁具送往男家,由喜娘為之鋪陳,俗稱“鋪床”。床桌器具箱籠被褥一應俱全,日常所需無所不包。
因皇家賞賜了許多珍貴器物,故而淩薇的嫁妝比一般富家小姐還要豐富許多:嵌二等東珠十顆,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顆,金翟鳥一只,金鑲珊瑚頭箍一圍,米珠四顆,紅寶石九塊,藍寶石兩塊,珊瑚朝珠一盤,青金佛頭塔,醬色緞貂皮袍二件,青緞天馬皮袍一件,繡五彩緞金龍袍料五匹、繡五彩緞蟒袍料二十三匹、繡五彩紗蟒袍料二匹、織五彩緞八團金龍褂十八匹,銀粉妝盒一對,琴桌、書桌、各式幾案、八仙桌、黃花梨頂箱櫃,各樣瓷器......
芷蘿的嫁妝是按照遼國的祖制準備的,亦是以郡主的規格準備的。
一個府宅出了兩個王妃,倒是難得一見的,百姓們早已迫不及待要去一睹風采了。
此時的淩薇呢?卻在郊外送一位故人。
“還勞煩小姐親自來為煙雨送行。”女子面容依舊動人,卻略顯蒼白。
“是我對不住你。”淩薇替煙雨将落在肩頭的花瓣撣去。
“煙雨至今,依舊無悔。”
淩薇瞧見女子眸中的堅定之色,看似虛弱的外表,卻蘊藏着巨大的爆發之力。
“到了北境,寫信回來。”淩薇示意煙雨來接她的馬車已經來了。
“小姐定要保重萬千。”煙雨跪地,向淩薇行禮。
淩薇親自将其扶起。
煙雨起身,上了馬車。
一場突如其來的微雨打濕了淩薇的衣衫,可她卻堅持不撐傘,她深知:自己殺死了煙雨的愛情。
初見煙雨時,她的眼眸中雖滿是驚恐,卻寫着幹淨單純,現如今,只有心事和悲哀。
目送斯人遠去,不知再次相見是何時。
回到府中,下人們見了淩薇,皆熱情地同其打着招呼,可言語中卻多了幾分懼怕,稱呼是千篇一律的“秀心小姐”。
淩薇皆回以點頭淺笑,徑直向院落深處走去,沒走幾步,突然止住腳步,回首環視這偌大的宅院,腦海中回憶着自從回到這裏後所經歷的一切,一開始為了複仇而來的小姑娘,經歷人間世事,似是成長了許多,遇見了那樣多的人,好在,終是得以同自己的良人相攜終老,前途注定會更加坎坷,可卻充滿了諸多勇氣。
淩薇覺得身後有人在注視着自己,回首,只見一襲枚紅色的衣裙,明豔動人。
“妹妹。”
淩薇看着芷蘿,并未回她,就這麽看着,看其裝扮,像是來府上向老夫人謝恩的。
芷蘿顯得有些不自然,淩薇的目光不算銳利,可卻透着令人不敢與之對視的光芒,似一把無形的劍鋒,直戳心底。
“這樣明媚的天氣,真是個好兆頭。”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就無需這般虛假了吧?你的心裏是恨我的,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怎麽辦呢,你卻改變不了我的命運,也殺不死我。”
淩薇言罷,便轉身走了,沒有回頭,留得芷蘿一人在原地。
“殺不死你,我可以令你生不如死。”芷蘿紅潤的唇間緩緩飄出這樣一句。
一場對決竟始于一樁良緣,對于淩薇來說,這場戰役将改變她從此的人生走向。
多年後再憶起與芷蘿相争的那些日子,淩薇依舊覺得膽戰心驚,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女人,才讓自己看透了許多,懂得了何謂“舍得”。
淩薇欲要去向老夫人請安。
剛剛走近屋子,便聽見鳳儀的笑聲。
“哎呀,淩......秀心妹妹可算回來了!”
淩薇成為王妃,舉家喜悅,原本以為羅氏牽涉大案,國公府亦要跟着一起倒黴,幸而淩薇嫁入皇家,算是挽回了榮耀。
“瞧這架勢是給我備了什麽稀奇玩意兒吧?”
“哎呦,老祖宗,要我說就沒有事情可以瞞過妹妹。”鳳儀拉着淩薇的胳膊道。
“是老祖宗?”淩薇沖老夫人眨着眼睛。
“過來。”富态的老人揮手示意孫女兒坐在自己身旁。
淩薇走上前去。
“伸出手來!”
淩薇乖乖照做。
老夫人将一個通透的紫玉镯子套上了淩薇的手腕。
“老祖宗,使不得,這可是您的陪嫁!”淩薇慌忙掙脫。
“有何使不得,我說使得便使得,你若想讓我高興啊,就莫要推辭。”老夫人将淩薇的手攥得更緊了。
淩薇眸中閃爍着淚光,起身跪地向老夫人磕了頭。
“好孩子。”老夫人喜上眉梢,示意一旁的鳳儀将淩薇扶起。
“唐氏一族的榮耀終是保全了,我下到底下,便可以無愧面對列祖列宗了。”老太太言罷,輕輕抹淚。
“老祖宗,您定會長命百歲的,您還要等着孫女的孩子喚您一聲‘太姥姥’呢!”淩薇将頭輕輕靠在老夫人的肩頭。
“好,一定等着。”老夫人将淩薇攬在懷中。
帶着諸多人的祝福,淩薇覺得自己定能逢兇化吉。
惟願歲月流逝,帶走的皆是悲痛,留下的盡是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四,選擇一早便更新,這樣小天使們醒來就能看見最新章節啦!之後的情節會更加精彩,會注意節奏的,會寫得越來越真實,主角會略微的黑化,但絕對有自己的原則,放心閱讀,嘿嘿。
☆、淩薇出嫁
是日,喧天鑼鼓,十裏紅妝,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國公府所在的榮和街兩側的樹枝上,皆挂滿了紅色的綢帶,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守衛,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
很多老者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思緒被拉回到多年前郡主遠嫁的那一日,今時似比往日更加熱鬧。
李清讓親自上門迎親,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并不違反祖制,反倒是多了幾分親民之意。
自古嫡庶有別,因而淩薇進王府要先于芷蘿,且芷蘿不從王府出嫁,承賢王爺在京城之中準備了一處宅院,三日後,芷蘿将從那裏入王府。
新娘出門之前,要給兄弟姐妹“分錢米”、吃“姐妹桌”,工序繁瑣,卻象征着吉祥延綿之意。
老夫人和裴氏眼淚汪汪地看着淩薇,令其也不禁跟着落淚。
“秀心小姐,吉時已到,該上轎了。”喜娘手中拿着喜帕。
淩薇聞言點了點頭。
新娘蓋着火紅的喜帕出了府門,铳響,炮仗鳴,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好生熱鬧。
馬背上的李清讓一襲緋紅梁冠禮服,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不似往日那般低沉清冷,反而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喜帕下的淩薇,回憶着和李清讓自相識之日起的點滴,那個信誓旦旦萬不會嫁入皇家的姑娘,似乎跟随着“淩薇”這個名字一起遠去。
馬車駛入王府,轎停人落。
淩薇在喜娘的攙扶下邁過火盆,李清讓牽過淩薇的手,共同向府苑深處走去。
“聖旨到!”府門口傳來通報聲。
夫妻二人并肩跪在院中聽旨。
這是按照祖制必行的禮數,算是承認了新娘的王妃身份。
禮成後,新娘在喜娘的攙扶下走向卧房。
靜坐在榻上,等待着夫君的到來。
聽着穩健的腳步一點點向自己靠近,淩薇竟生出些緊張,攥住衣裙,依舊可以聽到胸腔處傳來的“咚咚”響聲。
李清讓靜立在淩薇身前,擡手,懸在半空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顫抖,握住喜帕的一瞬,才算是将心緒穩定了下來。
頭上的喜帕被揭開的一瞬,淩薇本能地擡眸,看見那個人的面龐,竟能即刻便靜下心來,眉眼含笑地看着對方,這一看,令李清讓心神微漾。
只見李清讓微微俯身,在淩薇的額上輕輕一吻,淩薇本能閉眼,睫毛微顫。
李清讓在淩薇身邊坐下,溫柔的目光令對方不忍躲閃開視線。
“你的眉淡了,我幫你畫畫吧。”
淩薇聞言,笑了,她實在無法想象李清讓拿着螺子黛,替她畫眉的畫面,可想到李清讓的江湖身份,便敢把自己的眉毛放心交給他了。
李清讓像是在繪制最令自己得意的畫作一般,精心描畫着,認真專注的眼神令人心動,專心致志的男子仿佛透出一種獨特的迷人氣息,那是一種成熟的魅力,是時光雕琢之後方能擁有的,寶貴人生財富。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手中的動作停了,“看看,娘子可還滿意嗎?”
淩薇接過李清讓遞上的銅鏡,倏然,露出滿意的笑容,清淺,不帶一絲雜質。
蛾眉參意畫,繡被共籠薰。
這是淩薇曾經在心中描繪的美好畫面,如今,實現了。
常言道:願望實現了反而覺得不新鮮了,可淩薇心中卻是燃起了更多的憧憬。
李清讓在陛下下達旨意前,曾寫了一封書信給芷蘿,言辭懇切地向其說明自己心中早已容不下第二人,她所希冀的,自己怕是給不了。可芷蘿卻堅持要遵從旨意,聰慧的姑娘,終是度不過困住衆生的情關。
芷蘿堅信用自己的癡心可以換回夫君的一回顧,可她對淩薇動了傷害之心,當感情蒙上了怨念,怕是注定要灰飛煙滅的吧。
當李清讓的薄唇靠近淩薇時,淩薇低下了眼眸。
“丫頭,你在害怕?”
“誰怕了?”
淩薇突如其來的一吻,竟令李清讓怔在原地,又驚又喜,雖早知淩薇是個大膽的姑娘,萬萬沒想到......
淩薇閃着溫柔的目光閃過李清讓的心頭,令其心尖跟着蕩漾。
他淺淺地回吻着她,輕輕地吻着她的唇,然後,更深入地探索。
是夜,他們結為真正的夫妻,他們決心不論前路多麽艱險,一定不會放開彼此的手。
翌日一早,夫妻二人便進宮拜見長輩。
按照祖制,作為長輩的太後、陛下和皇後,要給新婚小夫妻予以回禮。
太後的身體似是因為孫兒的婚事而好轉了許多,将珍藏多年的金絲玉賞賜給孫媳婦,皇上賞賜淩薇一簇東海珍珠,可謂“厚禮”,皇後則是賞賜了淩薇王妃的朝服。
二人叩頭謝恩。
回到府中,見到下人們在張羅着側王妃入府的一應事務,淩薇低頭不語。
李清讓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淩薇的神情,攥了攥她的手。
淩薇看向李清讓,淺淺地笑了。
“我去歇着了。”
此時此刻,原本該是幫着張羅的,可是淩薇做不到去為一個丈夫即将迎娶的女子預先準備。
李清讓是明白淩薇的性情的,卻不知該如何寬慰。
“小姐......”榕筝看到淩薇臉色不是很好,便替其鋪好了鋪蓋,這種情形下,睡一覺興許是最佳選擇。
睡夢中,淩薇見到了許久不曾夢到的父親。
羅氏敗落之日,大仇既報之時,淩薇也沒有在夢中見到父親,似乎只有在自己面臨危險或者經歷難過之時,父親才會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出現,守護在自己身邊。
“女兒啊,你今後的每一步定要萬分小心才是,一國之母看似榮耀無上,實則是一個萬分兇險之位。”
充滿慈愛的男子,只留下這一句話,便消失在睡夢中。
淩薇猛然驚醒,回想着父親的那句話,“一國之母”指的是皇後,可是自己并不是......淩薇只覺得大概是自己聽錯了。
擡眸望向窗外,見院中有人在舞劍,那身影是淩薇再熟悉不過的了。
淩薇端起桌上的茶盞,快步向院中走去。
李清讓低眸看向淩薇手中的杯盞,再擡眸看看她。
“瞧你,一腦袋的汗。”淩薇一邊說着,一邊用帕子替其擦拭。
榕筝識趣地沒有走出屋子,在窗口看着自家小姐和姑爺的舉案齊眉。
李清讓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淩薇将空茶盞放置在石桌上,自己則坐在石凳上,看李清讓繼續舞劍。
淩薇認出了李清讓手中的劍,是其兄長李清泫作為大婚禮物送給他的“循雀劍”。
淩薇将自己閑來無事繪制的圖樣拿出來,鋪展在石桌上。
“在看什麽?”李清讓停止動作,走向淩薇。
“你瞧這個,同你所繪制的相比,如何?”淩薇輕輕挑眉。
李清讓微怔,顯然,他知道淩薇是知曉自己的江湖身份了。
“極好,略加修改,打造出來一把如何?”李清讓反問。
“按照這個打造一把?”淩薇一臉驚異。
“打造一把專屬于你自己的劍,不好嗎?”被揭穿身份還能如此淡定的,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淩薇眸中透着欣喜,果然,她還是喜歡活在肆意的江湖,李清讓看到她,總是會不由想起自己的母親。
為了一個人,打破了自己原本随性灑脫的生活,将要賭上多大的決心?!
那一夜,李清讓在書房待至深夜,他将淩薇繪制的圖樣進行進一步的加工修改,令其更加實用。
今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替我守護好她!李清讓一邊畫,一邊在心底默默囑咐。
某朝某代的某位君王,出生自民間,後被尋回繼承大統,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勸其立重臣之女霍氏為皇後,但君王沒有忘記與自己患難與共的結發妻子,于是他下了一道“尋故劍”的诏書。诏書說:我在貧微之時曾有一把舊劍,現在我非常懷念它啊,衆位愛卿能否幫我把它找回來呢?朝臣們很快品出了這道聖旨所指:連貧微時用過的一把舊劍都念念不忘,自然也不會将自己相濡以沫的女人抛舍不顧,于是他們都聯合奏請立結發妻子為後。
于是乎,這把劍被李清讓取名為“故劍”,淩薇自是知道其中含義,李清讓更想表達的其實是他的“情深”吧。
淩薇将修改好的圖樣捧在掌心,瞧了又瞧。
直到聽到外面響起匆忙的腳步聲,才意識到:下人們已經着手準備迎接芷蘿入府了。
拉開房門,看到一襲華麗朝服的男子,淩薇先是一怔,轉而邁着清淺的步子走向他,擡手,替其整理頭上的玉冠,沒有說一句話,輕輕地抱了抱他。
淩薇猛然将其松開,轉身向閣樓走去,那裏,是佛堂所在。
“今日,我只想待在那裏。”
抛下一句話,頭也未回地離開了。
李清讓知道:這是她已難過到了極致。
作者有話要說: 初五啦,抓住假期的尾巴呦,如果覺得文還不錯,請繼續支持,會努力寫好每一章噠,麽麽。
☆、陰謀愛情
身處佛堂之中,聽不到外面的喜樂聲,淩薇卻将自己的心跳聲聽得更加明晰。
手中的念珠在承受着自己內心狂躁的釋放,泛着柔和的光芒,似是在用自身的溫柔,安慰着這位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淩薇此刻真想沖出去阻止這場喜宴,可自己卻顧慮很多,何時起,因為某個身份,便失去了随心所欲的膽量?
直至夜深,淩薇仍舊待在佛堂,周身映照着蠟燭溫暖的光芒,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寒冷。
身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是誰,會在這個時間來這裏,自己囑咐過榕筝,自然不會是她,聽腳步聲,此人的武功并不低。
淩薇聽見腳步聲在距離自己不遠處停了下來。
“你怎麽?......”
淩薇瞧見立在那裏看着自己的李清讓,不由吃驚,此刻他應該在芷蘿房中才是啊,為何......
“承賢将軍知道了,不會帶着部隊殺到京城吧?”
李清讓聞言,笑了,還能開玩笑,果然是唐淩薇,總是一副無堅不摧的模樣。
“是芷蘿讓我來的。”
這倒是淩薇萬萬沒想到的,想到那一日芷蘿露着鋒芒的目光,淩薇不寒而栗,果然高明的手段,“賢妻”名聲很快便能傳遍王府,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自己......争風吃醋,欲要獨霸丈夫的心。
“我若當真成了不稱職的王妃,你可會休了我?”
“你不休了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淩薇見李清讓一臉認真的表情,先是一愣,繼而笑了。
“聽到這般肺腑之言,還不好生謝過夫君?”李清讓邪魅一笑。
“你看看,佛祖看着呢,不得放肆。”
“王妃教訓得是,那便換個地方吧?”
淩薇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李清讓拽着走出了佛堂,向卧房走去。
“給你瞧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淩薇見李清讓從櫃子中取出一個被粗布包着的匣子。
“打開瞧瞧。”李清讓說着,将東西遞給淩薇。
淩薇遲疑了一瞬,将布拆開來,打開了匣子,一把別致的劍躺在匣子裏,正是李清讓提議打造出來的那一把。
“這麽短的時間就完成了?!”淩薇的言語中透着驚喜,李清讓見她欣喜了,自己也不禁跟着笑起來。
“你竟然笑了?還笑得如此明顯?”淩薇擡手準備捏向李清讓的臉頰,李清讓本能地向後躲閃。
“還敢躲?!”淩薇的手指繼續向他的臉頰靠近。
李清讓順勢将淩薇攬入懷中。
“你怎麽能耍賴呢?”淩薇不服氣道,心底暗喜。
“放肆,我可是你的陵王殿下。”李清讓微微眯眼,雙眸帶着蠱惑之意。
“小心我休了你。”淩薇邪魅一笑。
突然,淩薇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走!”李清讓将淩薇拽起來。
“去哪裏?”淩薇不解。
“去了就知道了。”
淩薇任由李清讓拽着,向後院偏門走去。
“你的輕功應該在我之上吧?”李清讓看了一眼院牆,又低眸看了一眼淩薇。
“不如比試一下吧。”淩薇說着,一個躍身,原本準備得意地立在牆頭俯視李清讓,沒想到那個身影先自己一步。
反而被對方先俯視了。
一輛馬車在巷口等候。
“老九先生?”淩薇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你外公在你大婚之前見了陵王殿下之事,你怕是不知道吧?”老九捋着胡須道。
淩薇驚訝地看向李清讓。
“老九先生這條情報線,足以幫兄長完成更多的政治理想。”李清讓攥了攥淩薇的手。
“外公給你的這個禮,未免太重了些。”淩薇直言不諱。
“怎麽?王妃對在下不放心?”
“對陵王殿下,我可能确實不大放心,可對于魄心,我卻是一百個信任的。”淩薇說着,沖對方晃了晃手中拿着的寶劍。
李清讓淺笑不語。
“老頭兒,你給我準備了烈酒?”
“你這丫頭,已為人婦還這般不知收斂。”老九笑罵。
“我夫君都不管我,你為何要管?”淩薇白了對方一眼。
老九哈哈笑了。
打更的馬車緩緩向老九先生的書坊行去。
此刻,芷蘿坐在榻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房內一片漆黑,她要讓所有人以為她早已安然睡去,可實際呢?她将手中的喜帕越攥越緊,恨不得将其撕裂。
我能忍,只要能常伴陵王殿下左右,一切便是值得的,芷蘿暗暗對自己道。
走進書坊,進入暗室。
迎面而來的是飯香和酒香,原來,老九先生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酒菜。
“你們事先便約好了?”淩薇滿懷疑問。
李清讓和老九先生相互看了一眼,誰都為解釋。
原來,洞房內夫妻二人需要喝交杯酒,芷蘿欲要喝下的那杯,早已被動了手腳,一杯下肚,便會昏昏睡去。
世人皆道陵王深沉不可捉摸,決定了的事他不會輕易改變,早已事先同芷蘿說明了一切,卻勸她不得,只好如此,他可以任由天下人罵自己不懂得憐香惜玉,可他見不得淩薇為他掉一滴眼淚,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淩薇默默端起桌上的酒盞,向李清讓舉杯,又向老九舉杯,一飲而盡。
“對了,這是一封給你的書信。”老九先生說着,将書信遞給淩薇。
見字如面,是遠在北境的伯懿寄來的。
信中,伯懿為未能來參加姐姐的婚宴而感到遺憾,可也為自己榮升為騎兵營副将而欣喜。
“有出息了。”淩薇覺得甚是安慰。
“這小子将來必将成為了不得的人物。”李清讓之語,竟似一番語言一般,五年後,伯懿成為了騎兵營不可或缺的将領,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先前一戰,已迫使弩國将邊防向後撤了百裏,可他們不會就此罷休。”淩薇沉沉道。
“除了火铳,必須訓練出可以遠距離作戰的騎兵部隊。”李清讓說出了自己的設想。
“騎兵,所騎之馬自然也很關鍵,這一點,殿下倒是不用擔心,裴老先生行走西境,自是能帶回良駒。”老九先生信得過自己的老朋友。
“清讓明白。”不卑不亢的語氣令聞者心安。
三人談天說地直至夜半三更才散去,回到府中已是起床之時。
李清讓接到宮中傳來的旨意,一早便進宮去了。
淩薇按照祖制是要接受芷蘿行禮的。
淩薇倒是沒有失了規矩,提前等待着。
芷蘿看見淩薇的一瞬,顯然吃了一驚,卻不得不佯作謙和地笑臉相迎。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禮?”淩薇并未親自上前扶她,只是示意身旁的丫頭将自家主子攙扶起來。
“這個是給你的。”淩薇将一個固封好的信封遞給對方。
芷蘿見信封之上并未注明寄信之人,半信半疑地将其拆開,只看了一眼,便變了臉色。
信,是芷蘿的生母寄來的,信中說得是她的生父承賢将軍病重的消息。
只見芷蘿面色刷白,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倘若沒有了父親這座靠山,自己将拿什麽和唐淩薇鬥!
既然已經收到了書信,芷蘿自是得即刻啓程前往遼國,李清讓接到李衍的旨意,出京執行緊急任務了,早已在一個時辰前出了京城。
淩薇安排了馬車和護送的隊伍伴芷蘿出京,芷蘿此刻并無心情去猜測這其中是否有不妥。
淩薇想到自己的父親去世時,自己是如何哭得撕心裂肺的,同樣是父親,即使自幼不在身邊,竟能将血緣撇得那般清楚嗎?淩薇鄙夷一笑。
“去打探一下,殿下是為何事出的京?”淩薇對身後的榕筝道。
“是。”榕筝得命而去。
傍晚之時,傳來消息,李清讓是去接上次治好老夫人的神醫老頭兒去了。
妙春外出雲游,早已不知其蹤,不得不如此。
是誰病了嗎?淩薇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太後,看來,宮中的太醫已控制不住太後的病情了。
淩薇不由一聲輕嘆,命數,是改變不了的,可惜,誰也不想輕易放棄,來生?沒有人記得自己的前世,所以到底是個虛無缥缈的東西。
淩薇再次來到佛堂,跪在菩提墊上,虔誠地禱告着,因那人是自己所愛之人的祖母,便也跟自己的祖母一樣,這一刻,淩薇希望佛祖能看見自己的誠心。
同時,也希望李清讓前往北境的路上能夠平安,有了外公的接應,行動起來自然方便的多。
此刻的李清讓正在路上飛奔着,一刻也不敢耽擱,自小皇祖母便十分疼愛他,世人皆言皇家無父子,可自己對于皇祖母的感情卻是真實的,當看到首席太醫都束手無策之時,李清讓的心上似是壓了一塊石頭,前幾日還看到她老人家的身體有了好轉,如今怎麽就......
李清讓心急如焚,突然,背後傳來明顯殺氣,李清讓一個躍身,脫離駿馬,騰在半空中,是誰?竟敢如此大膽!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有萌點,也有感動呦,謝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我也一定堅持快快更新!
☆、情敵相遇
當李清讓的劍鋒直指對方喉嚨之時,那人已經笑了,笑得依舊邪魅肆意。
“多日未見,劍法竟似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