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道:“小兄弟,喝就喝,美人陪酒,不喝白不喝!”綠衣女笑道:“對啊,你這厮終歸說了一句人話。”她時時不忘譏諷對方,藍袍漢子卻也沉得住氣,淡淡一笑,将手中烈酒一飲而盡。

梁蕭心道:“賊丫頭有說有笑,我若急躁動手,豈不被人瞧得低了?哼,喝酒便喝酒,瞧你有什麽把戲。”他想着沉身坐下。綠衣女笑道:“這才聽話。”要來一壺酒,給梁蕭斟滿,嬌聲道:“請了。”說罷一飲而盡。梁蕭見她喝得豪氣,也不甘示弱,一口喝了。那綠衣女又斟滿一杯酒,笑道:“夥計,店裏有牙板麽?”那夥計笑道:“如何沒有,小店不但酒香肴美,諸般樂器盡都齊全。”轉身拿來一對紅牙木板,遞到綠衣女手上。綠衣女轉手遞給梁蕭。梁蕭莫名其妙,順手接過,道:“做什麽?借我板子,打你屁股麽?”

那綠衣女呸了一聲,繼而又咯咯笑道:“小色鬼,你既然陪姑娘喝過了酒,就再唱一首曲兒,給姑娘聽一聽,消悶解乏,嗯,就唱那個什麽‘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那藍袍漢子聽到這裏,嘿笑一聲,揚聲道:“好陰損的丫頭。”梁蕭氣得雙眉陡豎,将牙板折成四段,厲聲道:“賊丫頭,你真當我不敢揍你?”綠衣女安坐不動,哂道:“怎麽啦?你能叫那些女孩子陪酒唱曲讨好你,我就不能叫你陪酒唱曲?你唱是不唱?要是不唱,可別想拿回錢袋兒。”梁蕭恨得牙癢,正要發作,忽聽樓外有個沙啞的聲音道:“主上,這便是‘醉也不歸樓’了!”梁蕭心頭咯噔一下,忍不住擡頭望去,這一瞧吃了一驚。敢情門前站了一人,一身大紅道袍,金冠束發,正是火真人。他身邊三人依次是脫歡、哈裏斯和阿灘尊者。梁蕭不由得心裏敲鼓:“乖乖不得了,所謂冤家路窄。他們四個,我只一個,正是寡不敵衆。”想着左顧右盼,先瞧退路。

火真人正指着門前一副楹聯,笑道:“主上且看,這副楹聯有何妙處?”脫歡望着門聯,搖頭吟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嗯!這字嘛,倒也寫得工整!”火真人笑道:“字固然工整,不過聯中卻別有乾坤,主上再瞧!”脫歡凝思片刻,拍手笑道:“妙啊,果然別有乾坤。這上聯麽,出自王維《陽關三疊》裏‘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首句;下聯麽,則是李白《将進酒》裏‘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尾句,呵呵,竟将兩大名句結成一聯,難得難得。”他窺出聯中奧秘,搖着折扇,得意非凡。

綠衣女本當梁蕭定會發怒,暗已防備,準備大打一場,誰想梁蕭低頭蹙眉,一聲不吭,不覺暗暗奇怪,只當梁蕭理虧,無言以對,不由低笑一聲,道:“也罷,小色鬼你滾蛋吧!今個兒姑娘我心裏歡喜,饒你一次,要麽,哼,把你扔進太湖裏喂王八!”梁蕭一擡眼,冷笑道:“王八又不是你爺,你孝敬它做什麽?”綠衣女哼了一聲,道:“好啊,你敢繞彎子罵我?”梁蕭道:“我說它不是你爺,怎麽罵你了?難不成它真是你爺?”綠衣女頓知上當,忍不住嬌喝道:“放屁,誰是龜孫子?”梁蕭撲哧笑道:“你自然不是龜孫子,你是龜孫女。”綠衣女占上風時,儀态從容,一落下風,便十分沉不住氣,倏地立起,拍案叱道:“小色鬼,活膩了嗎?”正要動手,忽聽得店外一聲馬嘶,綠衣女嬌軀微顫,顧不得梁蕭,飛身掠出店外,叫道:“誰敢動我的馬?”

原來脫歡看白馬神駿,便讓阿灘尊者拽過來細瞧,誰知白馬氣力驚人,阿灘一拽竟沒拽住,反被它逸到一邊。阿灘正要再運神力,忽見綠影一晃,一綠衣女叉着腰,站在面前。

脫歡愣了一下,幹笑道:“原來是姑娘的馬,哈哈,我看這馬沒拴上,還當是無主之馬!”蒙古人以騎射平天下,最愛良駒寶馬,脫歡雖貴為皇族,也不例外。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硬來,瞧了白馬一眼,狠狠吞了口唾沫,連聲道:“好馬!好馬!”說着打了兩個哈哈,帶着屬下走進門去,迎面瞧見那藍袍漢子,雙眉一挑,目有訝色,繼而又若無其事,坐到一旁。那藍袍漢子卻眉不擡,眼不動,只顧舉碗喝酒。

綠衣女待四人入內,抱着白馬脖子,輕聲道:“胭脂,方才被壞人欺負了麽?待我給你出氣!”一轉身,卻見梁蕭搶出門來,叫道:“想要溜麽?”綠衣女正自生氣,當下怒道:“小色鬼滾開些!”翠袖拂出,梁蕭頓覺一股寒氣直透過來,身子如堕冰窟,不由“哎呀”一聲,後退半步,哆嗦道:“你……你暗算傷人!”綠衣女冷笑道:“沒凍死你算你運氣,哼,我把你凍成個冰棍兒,看你還唠叨不唠叨?”梁蕭怒極,一擡臂正要出掌,忽地一條手臂隔來,将他隔住。梁蕭回頭一瞧,卻是明歸。梁蕭怒道:“明老兒,為何不讓我教訓他?”明歸笑道:“她那一拂乃是‘冰河玄功’,真打起來,你可不是對手。”那綠衣女聽了這話,回頭冷笑道:“你這老頭兒倒也有些見識!”明歸嘿嘿一笑,硬拉着梁蕭在旁坐下。原來他明說不去,暗則一直跟着梁蕭,直到看出綠衣女師承,怕梁蕭吃虧,方才露臉。

梁蕭心中不服,但被明歸一手攥住,動彈不能,正覺氣悶,忽見那綠衣女大步走向脫歡,在他左近坐下,心道:“這丫頭看似要找這蒙古王子的晦氣!哼,狗咬狗一嘴毛。”那脫歡叫過小二,笑道:“你們這裏既名‘醉也不歸’,那麽定有好酒了?”小二哈腰笑道:“好酒倒是不少,只不知客官要喝尋常的好酒,還……還是絕色的美酒?”脫歡奇道:“我只聽說過絕好的美酒,這美酒號稱絕色,卻不知有什麽來頭?”

小二笑道:“這……這絕色的美酒以美人為名,綽……綽號‘五美人酒’!”脫歡拍手笑道:“妙哉,我只聽說泰山有個‘五大夫松’,卻頭一次聽說‘五美人酒’,喝酒又品美人,哈哈,痛快痛快!不過那“五大夫松”曾給秦始皇擋雨,故而得名,這‘五美人酒’有什麽典故麽?”小二賠笑道:“說也無甚奇處,這酒本……本是照紹興‘女兒紅’的方子釀的,但……但與十八年一釀的“女兒紅”不同,這‘五美人酒’足足釀了五個十八年,豈不就是五……五個整裝待嫁的美嬌娘麽?”

原來江南風俗,女兒初誕,便釀酒數壇,藏于地下,待女子長大嫁人時方才掘出,與衆賓客共飲為樂,是以通常釀期為一十八年。脫歡久居北地,并不知“女兒紅”是何名堂,但也不懂裝懂,拍手稱妙。忽聽那綠衣女冷笑道:“五個十八年,該是九十歲的老太婆了,我看該叫做‘老太婆酒’!”脫歡哈哈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了,所謂酒是陳的好,女人卻是年輕的妙,便如姑娘一般,最得男子歡心!”他自覺談吐高妙,忍不住手揮折扇,得意非凡。

此時小二端了一壺“五美人酒”上來,猶未走近,醉人酒香便已散開。經過綠衣女身邊時,她突地伸腳,店小二頓時被絆了一跤,酒盤脫手,綠衣女手一伸,将酒壺抄在手裏。店小二又驚又怒,爬起來叫道:“女……女客官這是作什麽?”綠衣女道:“莫非這酒只許男人喝,就不許我喝?”小二道:“您……您老人家沒吩咐過!”綠衣女道:“我剛才不想喝,現在偏偏想喝了!”小二原本就口吃,這一急,越發結巴得厲害:“客……客官,你……你怎麽不……不講理!”

脫歡故作大度,揮扇笑道:“無妨無妨,這壺酒就算在下請姑娘的,大家做個朋友也好!”綠衣女摩挲酒壺,笑道:“誰跟你做朋友!我不喝了,拿去!”雲袖一展,将酒壺嗖的一聲擲向阿灘。阿灘瞧其來勢勁急,微微冷笑,氣運手掌,随手去接,不想那酒壺忽地裂成數塊,四射開來。阿灘怕被酒水濺得滿臉,有失身份,慌忙變掌為拳,捏個印訣推出。若是尋常酒水,這一拳震散,倒也于人無傷,偏偏阿灘這一拳打中了一塊寒冰。掌冰相接,冰塊碎濺,桌上四人俱都不及躲閃,冰碴兒濺上肌膚,備感刺痛。

原來,綠衣女所練“冰河玄功”有化水成冰之能,她從夥計手中奪過酒壺,談笑間運轉內功,将壺中酒水化成寒冰,撐破瓷壺,再由她袖風一激,立時四分五裂,阿灘不明就裏,吃了暗虧。

綠衣女詭計得逞,輕笑道:“這壺‘冰凍老太婆’,滋味如何?”話沒說完,早已飛身縱出,奪門而走,忽地眼前人影一晃,梁蕭擋在前面,綠衣女沒料他節骨眼上來搗亂,芳心怒氣難抑,叫道:“好狗兒不擋路。”她使招“流風回雪”,玉掌翩翩拍出。明歸叫道:“小子當心,這是大雪山的‘飄雪神掌’。”梁蕭吃過虧,識得厲害,使出“三才歸元掌”中的“梅花步”,讓開來掌,笑道:“好狗兒看門,壞狗兒咬人!”綠衫女子啐道:“放屁,你才是癞皮狗呢!快快閃開!”

梁蕭嘻嘻笑道:“癞皮狗就癞皮狗!”說着避開她的掌勢,忽地一個踉跄,這一下用上了三才歸元掌裏“人心惶惶”的勢子,跌得突兀巧妙,綠衣女一不留神,幾乎被他搶進懷裏,頓時倒退不疊。梁蕭就勢跌倒,着地滾出,綠衣女擡腿便踢,喝道:“踢你這落水狗。”但梁蕭這一滾,卻不是普通的滾法,乃是石陣武學中“大神境”裏的一招“燭龍入眠”。傳說燭龍為掌管晝夜交替的大神,卧于九幽深處,張目醒來為白晝,閉目入眠為昏夜,呼吸化作狂風,鼾聲迸為巨雷,故而這招威力極大,于翻滾之間,暗藏殺機。綠衣女方才出腳,便覺小腿以下盡被敵勢籠罩,當下急急縮腳。

梁蕭哈哈一笑,招變“陳抟高卧”、“鐘離醉枕”、“莊生夢蝶”、“釋迦入滅”,翻滾之間,如龍如蛇,綠衣女出腳踢也不是,彎腰打也不是,更不能和他一塊兒打滾,一時真不知如何應付這等賴皮武功。

脫歡早已率衆圍上。但梁蕭六年前尚是小孩,如今身量已足,容貌有變,四人一時倒沒辨認出來。阿灘三人見梁蕭出手,也都自顧身份,袖手旁觀,但他們均是行家,瞧到這裏,無不凜然:“這小子出招诙諧無賴,實則都是極上乘的武學,可惜功力不足,難以取勝。”

綠衣女被梁蕭的無賴武功逼得團團亂轉,氣急敗壞,忽地向後跳開,叱道:“有本事光明正大,站着交鋒!不許用這種癞皮狗拳。”梁蕭道:“好啊!”笑嘻嘻左掌一蹭,以雙足為軸,上身離地,呼啦啦飛轉,倏地由倒卧變為站立,這招卻是黑水一脈的“陀螺功”,其理就如小孩兒玩陀螺,陀螺先是倒卧,只需施以外力,抽得兩鞭,便越轉越快,直立起來。衆人見梁蕭露得這手,不論是敵是友,還是旁觀的酒客,都覺十分有趣,齊齊喝了一聲彩。

梁蕭微微一笑,團團作了個揖,忽瞧到脫歡等人,心道:“不妥,我只顧着與臭丫頭拗氣。若是攔着她不放,豈不做了這些惡人的幫兇。”綠衣女瞧他武功有趣,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随即又譏諷道:“狗兒也會人立嗎?”梁蕭笑道:“我倒忘了!”作勢又要躺下。綠衣女惱道:“不許賴皮!”生怕他又來一路“癞皮狗拳”,急使一招“雪滿燕山”,揮掌拍落。這一招不僅蘊藉寒氣,而且帶有偌大勁力,掌在八尺之外,梁蕭衣發均随她掌力飄起,其縱橫之勢,直如李太白詩中道:“日月照之不及此,唯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衆人見此聲勢,無不變色。方知綠衣女早先未盡全力,此時才使出了生平絕技。明歸也慢慢站起,濃眉緊蹙。卻見梁蕭不慌不忙,招手笑道:“涼快,涼快!”使出一招“天旋地轉”,迎那掌風飛轉起來。

倏忽間,綠衣女繞着梁蕭疾走,雙掌如天雪舞空,拍出六掌。梁蕭也接了六掌,綠衣女只覺他掌力中含有陰勁,與自家內勁如出一轍,心中一凜:“這小子也會‘飄雪神掌’麽?”她不知這招“天旋地轉”最會借勢,自己十成寒勁被梁蕭帶偏了兩成,并借飛旋之勢,原路送回。

綠衣女內力精強,梁蕭雖有借力法門,仍覺吃力,邊鬥邊退,片刻工夫,已退到火真人身前六尺。綠衣女被梁蕭屢屢戲弄,越打越氣,拍到第七掌,猛然聚起畢生功力。方待拍出,忽聽梁蕭輕笑一聲,眼前一花,梁蕭人影倏然而沒,但她掌力卻已收斂不住,直直拍向火真人。但綠衣女心念電轉,索性挾掌向火真人沖去,火真人正謹守大門,以防綠衣女逃脫,見狀大感意外,舉掌相迎,但倉促間內力提起不到四成。霎時間,只覺對方勁力若冰刀雪劍,透掌而入,頓時“哎呀”一聲,一個筋鬥倒翻出去。饒是他以“火”為號,也被這一掌打得滅了,好似心也冷透,臉色慘白,牙關得得得響個不停。

綠衣女一掌得手,縱出門外,嘻嘻一笑,正欲上馬,忽聽耳邊一聲“吽”,阿灘拳來如從天墜。綠衣女一驚,低頭避過,忽見前方人影驟閃,哈裏斯一拳送來,拳上五彩大鑽光芒四射。綠衣女揮掌虛拍,弓身後縮,不料哈裏斯使出“古瑜珈”奇功,手臂咔的一聲,暴長半尺,拳頭距她鼻尖不足兩寸。綠衣女猝不及防,竭力後躍,阿灘的“明王印”卻已擊到後頸。他二人不顧身份,悍然夾擊,綠衣女又不明虛實,剎那間被逼至絕境。驚惶之際,耳邊忽地傳來一聲輕笑,皓腕一緊,已被梁蕭向旁拖出。綠衣女心慌意亂,随他掠出,但卻收勢不住,竟一頭栽進梁蕭懷裏。梁蕭沒料到她來勢如此猛烈,怕她趁機弄鬼,慌忙後躍半尺。忽然間,只聽衆人一片驚呼,低頭一瞧,頓覺心尖兒微微一麻,雙眼盯着綠衣女,竟難移開。

原來,那綠衣女柳笠已被撞脫,露出一張明豔無俦的臉來。梁蕭雖見過不少美人,但與這女子一比,都似有不及,好似天下的靈秀之氣盡被她占了去。一時間,四周人人屏息以視,魂飛天外,再也收不回來。綠衣女羞怒難當,一記耳光便向梁蕭臉上搧去。梁蕭閃身讓開,手上運勁,綠衣女渾身酥軟,叱道:“小色鬼,放開我!”梁蕭冷笑道:“你說放就放?”

脫歡平生好色無厭,各地姬妾無數,卻從沒見過綠衣女這等絕色,他好容易收回三魂六魄,只覺心癢難煞,急向阿灘與哈裏斯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齊齊搶上,一攻梁蕭,一個便來搶綠衣女。不料梁蕭眼珠一轉,忽地放手,綠衣女見哈裏斯爪子如風落下,不及轉念,左掌圈出,卸開哈裏斯的爪勢,右掌一揮,拍他心口。哈裏斯以己度人,絕難料到梁蕭竟會放開這到手的絕色美人兒,但覺一陣寒氣襲來,大驚之下,方要變招,眼前人影倏晃,梁蕭不知如何脫出阿灘手底,閃電撲來。哈裏斯左右受敵,還沒拆開綠衣女的精妙掌法,已被梁蕭一招“三才歸元”擊中小腹。哈裏斯應變奇速,方才中掌,急使出“古瑜珈”,身子一弓,卸去梁蕭小半掌力,但綠衣女那兜心一掌終是無法避開,連退五步,嘩啦一聲,将八仙桌壓得粉碎,白臉上就似塗了一層血。

阿灘見哈裏斯受傷,正覺慌亂,梁蕭與綠衣女早已雙雙攻來,他以一敵二,疊遇險招!綠衣女卻大感解氣,一面猛下殺手,一面笑道:“小色鬼啊,你比鬼還奸呢!先引我傷了道士,又設計殺了黃胡子一個措手不及,好好打喲,非把這和尚也揍死不可!”梁蕭笑道:“你這鬼丫頭也不笨,要麽我這媚眼兒就抛給了瞎子!”綠衣女白他一眼道:“還媚眼兒呢!呸,果然是小色鬼,真不要臉。”說着忍俊不禁,嬌笑出聲,便如百花吐蕊,明水生暈,只瞧得一衆看客魂魄搖蕩,無法自已。

那邊火真人寒氣去了大半,定神一瞧,目光落到梁蕭劍上,不由臉色一變,失聲喝道:“小兔崽子,原來是你!”話音方落,阿灘已挨了梁蕭一招“三才歸元”,踉跄斜蹿,卻不防綠衣女早已守在一旁,背上頓又挨一招“雪滿燕山”,這下再也憋不住,一口血箭吐得老遠,骨碌碌着地便滾,撲通一聲,掉進河裏。

脫歡偷雞不着蝕把米,三大護衛瞬息了賬,只驚得臉都綠了,但見火真人還有些戰力,忙道:“真人護駕!”火真人硬起頭皮,橫劍而立,口中道:“主上還認得這個少年麽?”他這麽一說,脫歡也認出梁蕭來,心頭怒悔交迸:“早知是他,大夥兒一擁而上,将他四分五裂了,哪還等他各個擊破?”

卻見綠衣女拍手笑道:“妙啊,四個折了三個,剩下一個,小色鬼你自個和他玩耍,姑娘可不奉陪!”說着便向胭脂馬走去,梁蕭搶上一步,伸手攔住她,道:“別忙,現在沒有礙手礙腳的家夥,正是我倆算賬的時候,你想開溜,那是搬樓梯上天,門都沒有!”綠衣女柳眉一挑,冷笑道:“算賬便算賬,先說怎麽個算法?”梁蕭道:“大夥兒公平交易,你偷我錢袋一定要還,你打我一鞭,便乖乖過來,讓我還你一鞭!”綠衣女啐道:“你想得倒美!”兩人互不相讓,彼此怒視。脫歡等人本想溜走,見他們又生內讧,不由駐足觀看,皆想:“若他二人鬥個兩敗俱傷,那是最好不過。”火真人扣了兩枚暗器,只等二人動手,便從旁偷襲。

明歸忽地哈哈一笑,走上前來,問道:“敢問姑娘姓韓麽?”綠衣女望了他一眼,詫道:“誰說我姓韓了?”明歸笑道:“老夫也是随便問問,姑娘師出大雪山,想必與‘雪狐’韓凝紫甚有淵源吧!”綠衣女秀眉一皺,哼聲道:“你認得我師叔麽?好啊,她在哪兒?”明歸皺眉道:“可巧,我也正想尋她。”綠衣女面露失望之色,輕輕哼了一聲。

此時人群裏外圍了不下十層,一衆人都盯着綠衣女細瞧,綠衣女心頭不悅,足尖微擡,挑起柳笠戴上,衆人頓生“烏雲蔽日,風摧百花”之感,百來個男人同聲嘆氣,倒也蔚為壯觀。綠衣女忍不住頓足叱道:“小色鬼,再不讓路,可別怪我心狠。”梁蕭抱着兩手,只是冷笑。

衆人見狀,無不生出護花之心,一個書生跳将出來,指着梁蕭喝道:“你也是須眉男子,堂堂六尺之軀,再與這位姑娘胡鬧,小生可要揪你見官……哎喲……”尖叫聲中,書生被梁蕭輕輕拿住心口,舉過頭頂,喝聲:“去!”撲通一下,就将他扔進蘇州河裏,衆人見狀,想出頭的都是怯了。

此時間,忽聽得一聲鐘響,頭聲未絕,二聲又起,前聲疊着後聲,一聲高過一聲,須臾間,便如十餘口大鐘在姑蘇城中同時敲響。梁蕭聽得心神不定,回頭去看,只見後方人群便似炸了鍋一般,讓出一條路來。其間一口徑過八尺、高約二丈的碩大銅鐘,生了一雙長腿,朝這邊飛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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