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去的這一趟, 許惟沒有抄近道, 走的都是大路。
車經過一中的老校區。
一中的校門還和從前一樣,是個奇特的褲衩型, 但校園裏一半的教學樓已經拆了,圖書館前的那棵百年老樹也被挖走,不知道移到了哪兒。
很多在校生搬去了位于科教城的新校區, 在這裏留守的只有高三年級。
恰好是正午時分, 一撥撥學生從校門口湧出來。
許惟減速慢行,視線被他們身上的校服吸引。
可以看出一中這些年在校服事業上進步巨大。
許惟讀書那幾年,不論冬夏, 校服永遠醜得不行,不過也有膽大的學生走在時尚的前列,直接把校服裙的裙擺剪短一截,林優就是其中一個, 她不僅剪了自己的,還把許惟的也剪了,美其名曰“解放自我”。
結果那天早操她倆被全班圍觀, 早操一結束,就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罵了一通。
當然, 有些人的青春是不會被醜陋的校服耽誤的,比如鐘恒。
他披個麻袋都美。
在許惟回憶聯翩的時候, 鐘恒還在群裏被大家盤問。
趙則大罵他不是兄弟,這種大事都不提前通知。
鐘恒好心情地回了個笑臉。
車開到路口轉彎,許惟在超市附近找到地方停車, 他們順道把菜買了,回到車上,鐘恒對許惟說:“在這等我一會。”
他匆匆下車,沒多久拿着兩瓶紅酒回來了。
Advertisement
對上許惟詫異的眼神,他十分自然地說:“今天應該喝酒。”
許惟想想也是。
回去後,兩人一起做飯。這頓飯花了不少時間,他們從一點半開始動手。鐘恒的廚藝其實很水,他做得最熟練的也就是上回那個沙拉,不過他最近買了食譜在練習,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他竭力要求親自掌勺。
許惟樂得自在,把鍋鏟交給他,給他打下手。
鐘恒炒完素菜,開始做可樂雞翅。
這道菜他上次做壞了,因此這回多少有些壓力。
許惟已經把自己的活兒都幹完,游手好閑地拿着個西紅柿一邊啃一邊看他,覺得這家夥明明手忙腳亂,還刻意掩飾的模樣莫名有點可愛。
鐘恒小心翼翼地把可樂雞翅裝進盤子,回過頭,對許惟說:“這個做完了,你嘗嘗。”
他臉龐被熱氣熏紅,一頭的汗水。
許惟一看心就軟了,很捧場地嘗了一個。
鐘恒說:“怎麽樣?”
“好吃。”
許惟說完,鐘恒就笑了,他抹了抹臉,有點小驕傲地說:“我以後會做得更好。”
許惟當然相信,他不知道多聰明。
後面幾個大菜做起來順手多了,不到三點,所有菜都上桌了。
鐘恒脫了圍裙在許惟對面坐下來,開了紅酒。
隔着一桌子的佳肴,他們第一次在家裏坐得如此正經,平常吃飯都随意得很,以至于現在有些不習慣。
許惟把杯子遞過去:“倒酒吧。”
鐘恒給她倒了半杯,許惟說:“倒滿吧,今天要多喝一點。”
“你确定?”鐘恒看着她,“會醉。”
“在家裏,有什麽關系?”
也是。
鐘恒不再顧忌。
這頓飯,他們都有些放縱,菜吃得少,酒喝得多。
許惟的酒量自然不敵鐘恒,到最後他還清醒,許惟已經迷糊。從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出來,她整張臉都紅了。
鐘恒在收拾桌子。他弓着腰,白襯衫微微繃緊。
許惟看着他的屁股,漸漸心猿意馬。
鐘恒擦完桌子,直起身,回頭對上許惟的視線。他沒動,許惟已經走過去,把他抵到桌子上。
鐘恒看着她:“許惟。”
“嗯。”
“你喝醉了?”
“對。”許惟也很清楚這一點。她臉龐的溫度一升再升,等到整個腦袋都熱起來時,她就不去想了,擡手去解鐘恒的襯衣扣子。
“你不熱嗎?”她低着聲,動作緩慢,解到第三粒才有些急了,很快解決了剩下的。
鐘恒的胸口□□在她面前。
許惟眼神朦胧,糊裏糊塗地笑了聲:“早上就想這麽幹。”她沒有耽擱地靠過去,臉頰在他胸口磨蹭:“你自己脫光吧,我沒力氣了。”停了下,說:“我要在上面,你躺着我來。”
“……”
許惟張口咬住他左胸的那一點。
鐘恒渾身一抖,被雷劈了似的——
原來許惟喝醉是這個畫風……
鐘恒驚奇地看着她,莫名覺得從前好像錯過了全世界。他麻溜地脫光了自己,把許惟抱起來:“你早說啊。”
……
第二天早上,許惟一直睡到九點才醒,宿醉後的腦袋仍然昏昏沉沉。
昨晚窗簾沒拉,陽光從窗戶照進來。
許惟翻個身,胳膊碰到身旁的人。她坐起身,揉揉臉,轉頭看了一眼,冷不丁吓了一跳。
“鐘恒?”
鐘恒臉龐微皺,唇抿了抿,悠悠轉醒。他眼睛睜開,又被過亮的光線刺激得眯起。
“怎麽了?”他擡起手摸許惟臉龐,“醒了?”
許惟驚疑地看着他:“你身上這些……我弄的?”
鐘恒沒太明白:“嗯?”
“你身上。”許惟指指他胸口。
鐘恒支起身子,低頭瞥了瞥自己,看見東一塊西一塊的吻痕和各種青紫。
“你說這個?”他惺忪的眼睛微微有些腫,“當然是你幹的,不然呢。”
許惟:“……”
酒果然會放大人的欲望。
鐘恒似乎對自己慘不忍睹的身體滿不在乎,他神思漸漸清醒,伸手樓她,“你是不是忘記了?”
“是不大記得。”許惟老實說。她依稀記得鐘恒的屁股,其他的都很模糊。
鐘恒短促地笑了,用那晨起的低啞嗓音告訴她:“那太可惜了。”
許惟:“?”
他換了個姿勢,把她抱到自己光溜溜的身體上,淡淡地說:“你昨晚很厲害。”
“……”
許惟瞅着他脖子上的那顆大草莓,無言以對。
這一天,鐘恒沒法出門,他們只好拒絕趙則和林優的邀約,繼續家裏蹲。
趁這空閑,他們讨論了後面的計劃。
“你以後想住在哪裏?”鐘恒問。
許惟不太明白,“不是住這裏?”
“看你,你想去省城或者別的城市都可以,并不是一定要在這裏。”
許惟擡頭看他,“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鐘恒說:“當初我們弄的那個公司在省城也有分部。去省城的話,我可以回頭做這行。”
“電商?”
“嗯。”鐘恒點頭,“這只是一個選擇,我們也可以留在豐州,我找工作是很容易的事,養你也輕輕松松。”
許惟說:“我自己也要找工作的。”
鐘恒問:“那你想做什麽?”
“我還沒想好。”許惟思考了一會,說,“不過去哪裏對我都一樣,我感覺去省城好像對你好一點,要不就去省城吧。”
“也行。”鐘恒停頓了一會,說,“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工作?”
許惟微微一頓,搖頭:“我沒學過那些,學歷也不夠。”
鐘恒看着她:“我記得你高考前說過想選數學或者計算機?”
許惟點了頭。
鐘恒早就想明白了。那時候是方玥裝成許惟回他信息,騙他說是母親逼她選傳媒大學。他都信了。
沉默了會,鐘恒低聲說:“有很多遺憾我已經不能彌補你,但你現在如果還想學什麽都可以告訴我。許惟,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現在也可以學麽?”
“當然。”鐘恒笑了,“你那麽聰明。”
“那我再想想要學什麽。”
“好。”鐘恒握住她的手,“你慢慢想,不急。”
許惟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去省城?”
“等年後,再歇幾個月。”
“好。”
這事聊完,許惟又想起一件,說:“你是不是應該帶我見一下你爸?”
鐘恒沒想到她突然提到這個,明顯頓了一下。
許惟記得鐘琳說過的話,問:“你跟你爸關系不好?”
鐘恒轉開臉,沒應聲。
許惟一看他這樣,便說:“你不想就算了,也不要緊。”
鐘恒沉默了半分鐘,腦袋轉回來,低頭說:“晚一點帶你見他。”
這就是松口了?
許惟立刻應道:“好。”
隔天,鐘恒去了建材城。
店裏只有石耘在。一見他,石耘很驚奇:“鐘哥,你是來找老板?”
鐘恒沒應,問:“他人呢。”
“吃飯去了。”他話剛說完,往外一看,小聲說:“喏,回來了。”
外頭,一個瘦瘦的身影繞過門口的高架子走進來,他灰衣灰褲,穿一雙老式綠球鞋,一只手背在身後,瞥見店裏的人,他腳步一頓,額頭上的皺紋動了動,上下掃視他:“你跑這做什麽?”
鐘恒語氣不善:“我不能來?”
石耘一見這又有杠起來的趨勢,立刻打圓場:“叔,鐘哥這不是來看看你麽。”
這時,外頭有人喊:“拿貨了。”
石耘趕緊跑出去:“來了來了。”
店裏只剩父子兩個。鐘守平也是倔脾氣,沒理這個兒子,自個往裏走。
鐘恒突然說:“我結婚了。”
鐘守平一震,回過頭,吃驚地看着他。
“我就是告訴你這個。”鐘恒轉身往外走。
鐘守平從震驚中回神,頓時氣大了:“混賬東西,你給我站住!”
鐘恒還真的停了下來,回頭說:“你有什麽要罵的趕緊罵。”
鐘守平嘴唇哆嗦,氣得不行:“你這個臭小子!”
他指着鐘恒,手指抖着,除了這一句,也沒罵出什麽,只是胸膛劇烈起伏,臉也黑沉,顯示出他氣得不輕。
鐘恒站着沒動。
“你就是故意氣我,”鐘守平腮幫子咬緊,深陷的眼窩微微發紅,“我曉得你,你媽走了,你就怪我。你三婆婆給我講對象,你更恨着我,你就沒拿我當你老子!你這臭小子!”他罵道,“你懂什麽?你媽沒了,我就好受?我就不後悔?有屁用!你媽能回來?”
鐘恒皺着眉,默不作聲。
鐘守平眼睛更紅,頭扭過去盯着牆邊的瓷磚,氣得胡子直晃,又罵:“臭小子!”
鐘恒看着他,發現他的背影已經有些佝偻。
父子倆都沉默地站着,氣氛很僵。
也不知過了多久,鐘恒低聲開口:“我領證了,和許惟,就是我高中的女朋友。我姐也知道。”停頓了下,說,“晚點我帶她見你。”
他說完扭頭就走了。
鐘守平一愣,回過頭,已經看不見鐘恒的身影。
“這渾小子!”他又忍不住罵道。
尾聲
一場雨過後,天氣更涼了。
兩天後的中秋節,陽光旅館迎來了最熱鬧的一天。
一大早,鐘恒和許惟就過去了。趙則為迎接他們,特地備好了早餐。
早飯後,鐘琳帶着女兒沈平安趕回來。
可憐巴巴的泥鳅少爺終于蹭上一趟順風車,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小窩。只不過,它沒料到小窩被刷成了很娘炮的淡粉色,和他勇猛大帥逼的氣質一點也不符。
泥鳅為此氣得要哭,瘋狂地作怪求關注,可惜在它第N次撲到許惟身上之後,鐘恒難得的好脾氣也消磨殆盡,給它一個球就算打發了。
“……”
單純的泥鳅根本不知道它做錯了什麽。
除了泥鳅,平安也受到了一波沖擊。她很久沒見到許惟,沒想到再一次見面,稱呼直接從“許姐姐”跳到“小舅媽”。
幸好她是個适應性極強的小朋友,喊了兩聲就順口了,換來一份豐厚的見面禮。
鐘琳早已得到消息,她把許惟拉到一旁,塞了兩個大紅包,說:“一份是我的,一份代我爸給你的。他那守財奴還在做生意,又越老越不合群,估計要到晚上才來吃個飯,他昨天特地打電話給我,別別扭扭說了這麽個意思,你可不許退。”
許惟受寵若驚,只能好好收着。
午飯後剛好有空,趙則提議包餃子,鐘恒和面剁餡,大家一起上手,包出來的成果各不相同。許惟輕易就能分出哪些是出自鐘恒之手——他捏出的餃子褶最漂亮。
收尾工作也交給鐘恒,他獨自待在廚房蒸餃子,勤勞得像個男版海螺。
許惟提着一挂葡萄過來找他。
兩人蹲在竈臺邊吃着。
鐘恒吃完,洗了手,從褲兜裏摸出個小盒。
“手給我。”
“嗯?”
屋外,平安探頭探腦,一手扒着牆,一手摟着泥鳅,眼見那戒指套上許惟的手指,她兩眼放光,激動不已:“該親親了呀,怎麽還不親親?哎呀,舅舅好傻呀,快親。”
她念叨個不停,簡直操碎了心,憋着一泡尿死死盯着,又等了兩分鐘,總算看到廚房裏那兩個腦袋湊到一塊兒去了。
泥鳅在她懷裏瞪着一雙懵懂的狗眼。
平安興奮得使勁拍它的狗頭:“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泥鳅:所以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完
作者有話要說: 1.番外要晚點,我還沒決定好,可能下周。
2.近期有更新提示請忽略,都是在修文。
3.專欄裏挖了個存稿坑《他的城池》,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4.非常抱歉,我總是很晚。
最後,照例,十分感謝你們的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