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封妃
正值春暖時候,禦花園繁花勝錦。牡丹壓着杜鵑,春桃又壓着牡丹,好不熱鬧。
玥言走在游廊上,總想擡頭看清那些精致的雕梁畫棟,又怕失禮榮妃,心裏癢得厲害。
榮妃默默算着時辰,陛下最喜歡在日昏時賞花,再有一會兒就進園了。
“彭姑娘走累了吧,前面有座亭子,我們去那兒歇歇。”
此處是陛下必經之地,守株待兔最合适。榮妃撫着肚子,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她哪裏舍得把別的女人送給陛下。
夕陽漸斜,日晖為所有草木披上金衣。玥言道:“娘娘,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陪娘娘游園吧。”
玥言福身告辭,榮妃忙要攔她,一時不慎動了胎氣,捂着肚子喊疼。
榮妃沒帶着宮女同行,玥言又未出閣,頭一遭見人胎動,一時也慌了神,連太醫也忘了去請。
不遠處,正賞着花的皇帝陛下聞聲而來。
“愛妃怎麽了?”
一身明黃龍袍的大數陛下突然駕臨,玥言驚訝更驚恐,慌忙退後兩步行了大禮。
“你是何人?”見玥言并為穿着宮服,陛下心中起疑。
玥言惶恐不敢作答,生怕觸怒了聖顏。緩過了氣的榮妃趕緊接了話:“陛下,這是慶國公家的千金,彭玥言姑娘,是臣身邀她入宮賞花的。”
皇帝挑眉瞧了玥言一眼,确實與慶國公有幾分相似。榮妃幾時還與慶國公的女兒打起了交道?
“朕竟不知,你還認識彭襄的女兒。”
玥言低着頭,既害怕又期待,不知榮妃是否會趁此求陛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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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妃卻道:“早前我弟弟榮慕與慶國公有些誤會,我這個作姐姐的只盼着能幫弟弟化解幹戈,所以才請了彭姑娘過來,希望她能幫忙說句話。”
這話是她與榮慕早就合計好的,而陛下只信她六成,念她身懷有孕便不再細作追究。榮妃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左不過是些争風吃醋的事情,量也鬧不出什麽大事。
“你起來吧。”
玥言應了聲“是”,心裏仍想着為何榮妃要那樣說,難道此時不是向陛下提賜婚的機會?
年紀比慶國公還長了一輪的皇帝并沒有如榮妃料想那般垂涎玥言的年輕美貌,反而說道:“天将黑了,愛妃宜早些送彭姑娘回府。”
榮妃嘴上應了好,心裏萬般不願意。眼波一轉,又捂住肚子假裝胎動。玥言信以為真,忙過來扶她坐下。
陛下命內侍去傳禦醫,亭中僅餘他們三人。榮妃左手拉住玥言雙手,右手尋機伸向玥言腰間,一把将腰帶扯下。
楊妃色衫衣驟地解開,露出月牙白的裏衣。藕段般的白頸露在落日金輝裏,玥言瞬間漲紅了臉,想捂住衣服手仍被榮妃箍着。
皇帝怔了片刻,榮妃動作中的刻意他豈會看不出來,但這春光又确實令人挪不開眼。
玥言拼命掙開手,轉過身去系好裙帶,淚珠不住往下落。她的清白算是毀了。
這些年陛下自知年邁,已不曾招新人入宮,是以榮妃才能獨寵多年。榮慕出的這個法子十分奏效,陛下現在不收了玥言也不行了。
榮妃奸計得逞,又演足了戲緩緩恢複過來,一臉愧疚地向玥言道歉。
玥言仍沒轉過身,只是哭泣着搖了搖頭。一個女子被夫婿之外的男子見着了私隐,要麽嫁,要麽死!
“陛下。”榮妃言道,“妾身一時錯手毀了彭姑娘清白,陛下您責罰妾身吧。”
皇上攙住了作勢跪下的榮妃,又轉向玥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彭……玥言。”玥言淚落不止,說話斷續。
“可曾有婚約在身?”
玥言微怔,她與榮慕尚無媒妁之言,又何談婚約。自己如今這般,還如何嫁他。
見玥言不答話,榮妃急忙回答:“妾身方才還問了呢,彭姑娘未許人家。”
玥言更不明白了,榮妃這是何意。
皇帝沉吟片刻,吩咐領着禦醫回來的內侍:“拟旨,慶國公府彭玥言,冊封彭妃。”
彭妃二字如五雷轟于玥言頂上,後妃?她要嫁給年邁的陛下、浔陽的祖父?玥言雙腿忽沒了力氣,轟然倒下。禦醫趕緊提着藥箱過去,翻出草藥放在她鼻間。
花叢深處,來遲一步的婷嬷嬷暗暗嘆息,世間又多了一個苦命人。
玥言不曾想過,那一日踏進後宮竟再也出不去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死,可再一想,她若因封妃而自盡,陛下必定惱怒,降罪慶國公府。
陛下賜了祥玉齋給她,當晚便駕臨了祥玉齋。玥言在哭泣中身不由己地成為了後妃。
第二天榮妃便來祥玉齋探望,結果卻吃了閉門羹。想着玥言初次承寵,身子不适也屬平常,便又打道回宮,想着明日再來。
殊不知,祥玉齋裏,婷嬷嬷已在。
婷嬷嬷帶着彭夫人托她轉交的細軟和家書而來,玥言讀着母親的信,哭得身子也在顫抖。之前是她太傻輕信了榮慕,榮妃昨日的言行事後再想,她也明白了當中問題,可惜此時明白還有何用。只恨自己不聽母親和哥哥的勸,一頭栽進了火爐。
“好孩子,別哭了。”婷嬷嬷撫着她的頭發,“木已成舟,又何必再讓你父母擔心。”
玥言點了點頭,道理她明白,可是心裏如何能不難過。
“你既進了宮,許多事情便得考慮清楚。後宮之中多的是難防的暗劍,榮妃利用你不成,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她的手段是在宮裏練了多年的,你自己要當着點心。”
“多謝婷嬷嬷提點。”
婷嬷嬷嘆息,她能做的也只是提點兩句,之後如何就要看玥言自己的造化。
“你今後可有什麽打算?”以玥言的姿容與出身,想在後宮占下一席之地絕非難事,只不知她願與不願。
玥言拭幹淚水:“榮家欺我至此,我不會放過他們。”枉她癡心一片,榮慕卻這般利用她,斷送她的一生。既是如此,她也要毀滅榮家滿門,才能洩心頭之恨。
“你可知,你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
“我早已無路可走。”
清冷的琴音飄蕩在湖光上,綠桐望了一眼獨飲苦酒的彭四郎,無聲一嘆,繼續拔弦。
“綠桐,可否陪我飲杯。”彭四郎心中苦悶,獨飲卻又更傷懷。
綠桐歇了琴,與他面對面坐下,斟着酒道:“綠桐可以陪公子飲酒,那公子可否把心中的不快說給綠桐聽?”
“不快?”彭四郎仰頭飲盡杯中物,“我豈止是不快,我恨不能殺了榮慕。可是殺了他又能如何,這一切還能改變嗎?”
玥言的一生,他與浔陽的未來,都結束了。
“既不能改變,買醉又有何用。”綠桐亦飲下一杯,這些年她的苦與恨又什麽時候少過。曾經的京城世家,卻因那從不曾謀面的遠親叛了敵國而受遷連,以至如今,對着心儀之人也不敢吐露情愫。
彭四郎舉杯碰向綠桐手中的空杯:“世間人各有各的苦悶,化在酒裏都成了一味,對飲也是分飲愁苦。”
綠桐淺淡一笑:“多謝彭公子肯飲我這積了多年的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