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泛舟河上
唐蘇想了想,因為隔得太久,只隐隐有個印象,“忘了是姓張還是姓周,哦對了,好像是去給人家做姨娘,我沒同意。”
婦人此刻真想一拍自己的大腿,看吧,跟她猜得完全一樣吧。
沈顏忍不住挑了挑眉,“若不是做姨娘,你就同意了?”
說完,才自覺失言。
可唐蘇已經側過頭看着他,眼睛在旁邊花燈的火光下越發明亮,突然一笑:“那也要看我看不看得上眼了。”
可不是,她哪是那種随意能動心的人。
沈顏亦是一笑,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看她碗裏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們去河邊走走吧。”
唐蘇點頭,摸出銅板結了賬。
“客官走好,下次再來。”婦人接了錢,目送兩人遠去,心裏還在想,莫不是丫鬟馬上快升級做夫人了?
早在前朝,皇帝便下诏修了一條運河從南方魚米之鄉直達浮梁,碼頭就設在東市。因了這運河四季送來糧鹽等物,這東市才這般繁華。後來,精明的商人又在河上放了畫舫小舟,供人游河之用。
當唐蘇和沈顏兩人走到運河邊上時,河面上已放滿了河燈,大多是蓮花狀的,把寬闊的河面映得火光點點,璀璨如天河。
沈顏選了一只僅供兩人坐的畫舫,兩人對面坐了,船夫一點篙,船便平穩地駛向了河中心。
大約平日文人雅士來這兒的不少,所以船上備了火爐燒水煮茶。沈顏便拿出茶具,泡了茶。兩人對坐而飲,看着天上的星辰和水中的河燈相映成趣,倒也覺得頗有意思。
船尾撐篙的船家熱心地給他們介紹,“放河燈是咱們浮梁多年的習俗了,就是想托這燈給龍王爺帶個信,讓他老人家保佑我們風調雨順,心想事成。”
沈顏道:“為了許願?”
船家笑道:“可不是。大部分都是未出閣的姑娘,求龍王爺保佑她找個如意郎君。哈哈,就像客人您這樣的公子,怕是好多姑娘心尖尖上的人吧?不過她們沒福氣了,您這盞燈怕是牢牢握在這位姑娘手上了。”
Advertisement
他見兩人晚上一同游船,斷定是愛侶,所以為了讨點賞錢,故意恭維了兩句。
唐蘇聽得耳根微燙,正要開口阻止他繼續胡扯,卻見沈顏端着茶杯,墨染的雙眼一直盯着她,流光潋滟。
不知道為什麽那句解釋的話就這麽梗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沈顏嘴角微微勾起,問她:“你要不要也放一盞?”
“也好。”唐蘇故作鎮定地點點頭,從船艙裏找到了一盞蓮花狀的河燈,拿了火折子走到船頭。
夜風不算大,她點燃了燈裏的蠟燭,火苗閃爍跳躍,照亮了紙做的花瓣。她蹲下身,輕輕把燈放進水裏。水流不是很急,河燈搖晃着,緩緩前行。
“許了什麽願?”沈顏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的身後。
唐蘇故作淡然:“天下太平。”
沈顏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随即微微一笑:“師侄胸懷蒼生倒是難得,我還以為你會……”
他沒有說完,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唐蘇忙将目光挪開,看着水裏的河燈,“師、師叔以為我會許什麽願?”
沈顏看着她被滿河河燈映紅的臉頰,臉上笑意更甚,“沒什麽。”
夜風靜靜吹過,千萬支燭光搖曳,像這河上無數搖曳的心。
****************************************************************
浮梁城最大的酒樓雅間,青黛正對着一大桌精心烹制的佳肴大快朵頤。秦修面前雖也擺着碗筷,卻正襟端坐,一點要動筷的意思也沒有。
“快吃啊,都說我請客了。”青黛咬着一塊點心催他。
秦修仍舊不動,看着她嘴角沾着的點心屑,涼涼地說道:“你是餓死鬼投胎的?”
話音剛落,便見她正舉着筷子的手耷拉了下來,連着腦袋也垂了下去。
“你自然不懂窮人家孩子的苦。”她低低地說了一句。
秦修身形略僵,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從最初見面,她似乎就一直明媚如花,總是笑着鬧着,不會有不開心的時候。
只有那一次唐蘇被人抓走,他看見她哭了,滿臉的驚慌失措。
窮人家的孩子……她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抓去逍遙門的嗎?
秦修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可能是觸動了她的傷疤,遲疑了片刻,竟難得出口道歉,“我收回那句話,你……別在意。”
卻聽她埋着的頭下傳來“撲哧”的笑聲,随即擡起頭一臉得意,“我說太子殿下,您還真是善良,第一次跟人道歉吧,還挺有誠意。”
秦修的臉頓時黑了半邊,黑曜石似的眼睛布滿寒意:“你敢戲弄我?”
青黛才不怕他,“誰讓你先說我是餓死鬼的。”
“那是因為你身為修仙之人卻貪圖口腹之欲。”
“那你師父還做飯呢,你別說你沒吃過。”
“你!”秦修辯不過她,幹脆冷哼起身,“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慢慢吃吧。”
“別啊。”青黛趕忙拉住他,眨眼已換了副笑臉,“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她抓的是秦修的衣袖,可手心還是碰到了他的手腕。肌膚相觸,秦修像被火燙了似的,只覺被她碰到的地方一片灼熱。
再看她小臉微皺,妩媚的丹鳳眼帶着求饒的神色,像犯了錯的小貓。
秦修被自己腦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趕忙甩開她的手,“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是是是,”青黛一疊聲地答道,心想只要你不去打擾唐蘇他們,随你怎麽說,“那你先坐下。”
她都如此态度了,秦修執意再走不免顯得小氣,只好重新坐了下來。
青黛忙讨好地給他倒了杯茶,心念電轉,道:“對了,你那皇弟既不肯立後又不肯選妃的,莫非真的是想等你回去把皇位讓給你?話說,當初你怎麽會放着太子不當,跑到太白拜師的?”
秦修冷了神色道:“關你什麽事?”
“左右無事,聊聊天嘛。”青黛不以為杵,繼續道,“我倒是聽說了一些坊間傳言。說你母後……”
“傳言便是傳言,怎麽可信?”秦修打斷她的話,“你要想再吃,就閉上嘴好好吃飯,不然就恕我不奉陪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看他滿面寒霜的樣子,青黛只好住口,繼續對付着剩下的菜,心裏卻忍不住想起她打探到的那些事。
當今皇帝名叫秦禮,是秦修一母同出的親生弟弟。但他們的生母并非皇後,當初只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只因他們的父親仁孝皇帝子嗣頗少,除了公主便只有這兩個皇子,當時的皇後更是一無所出,所以秦修一出生便被立為了太子。
朝廷上下都以為德妃會因此封後,孰料仁孝皇帝竟下诏将秦修過繼給先皇後撫養,只封了德妃為貴妃,還是居于皇後之下。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當皇帝病重時,太子居然也失蹤了,生死不明。先皇無奈,只得重新冊封當時只有九歲的秦禮為儲君。沒多久,先皇駕崩,皇後也很快追随而去。
秦禮登基,德貴妃正式成為皇太後,垂簾聽政十一年,直到秦禮成年,方才歸還朝政,只是沒過一年便因病去世。
有人說當初是她逼死了皇後,太子的失蹤也與她有關。
可是青黛想不通,秦修再怎麽說也是她的親生子,一個母親怎麽會這般狠心?
本想問問秦修真相,可他一副不願再提的模樣,讓她只好暫且按捺住心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