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如刀割
小蘇醒來已有兩天,這兩天來看她的人很多,每個人都和她說別傷心,你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唯有秦言始終沉默不語,只是握着她的手,眼神中是滿滿的憂傷,小蘇知道秦言和自己一樣難受,他們的孩子沒了,不管說多少安慰的話都不能撫慰心裏的傷,所以秦言除了陪伴在小蘇身邊,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小蘇多想撐起精神好好安慰一下秦言,可是小蘇真的沒辦法,他們的孩子都未曾來到這個人世間看看,甚至她都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就這樣離開了,她居然連一個孩子都保不住,小蘇覺得無顏面對秦言。
因為小蘇有喜,讓本來有些壓抑的楚宮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皇後的病好了,原本對小蘇很是苛責的陛下也會偶爾去皇後那裏看看小蘇,原本一切都變得好了起來。
不愛女紅的小蘇,居然和皇後學起了刺繡,想着給孩子做些什麽,就好像皇後每年都給秦言縫制一件衣服一樣,為此手指頭都紮成馬蜂窩了,也滿不在意。本就活潑好動的小蘇,為了孩子連大步都不敢邁,出出入入必定乘坐步辇,整日和秦言說話,全部都是關于孩子,甚至一度讓秦言嫉妒不已,孩子未出生尚且如此,那孩子出生了,小蘇眼裏可還容得下他?
可是現在孩子突然就沒了,就好像有人用刀子把秦言的心剮開了一樣,讓他疼的喘不過氣來,早年帶兵征戰四方,受了傷也不見這樣疼過。
他的小蘇,明明要好好保護她,可他卻根本沒辦法護她,以為是一片祥和安逸,卻看不到處處暗藏的殺機。從一開始,他就看錯了自己,甚至連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做不到,從一開始他就只被父皇保護在羽翼之下,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無所不能。
那日下朝松柏連滾帶爬的找到秦言,說小蘇在廊橋暈倒了,秦言趕到正麗殿的時候,裏裏外外全是人,皇後坐在院子裏臉色蒼白,邬央呆坐在地上哭個不停,掌心還有血漬,秦言的心整顆的飄了起來無處安放,好像時間都靜止了,噎得他喘不過氣。
後來一大片人跪在院子裏請罪,孩子沒了,但是好歹小蘇的命保了下來,仿佛所有人都有恃無恐,只是孩子沒有了,太子妃還安好,所以他們就都不用死了,不用去給他們的孩子陪葬了。
皇後站了起來,可腳步不問險些暈倒,好在海棠扶住了皇後,緩慢的走到秦言身邊,
“言兒,好好照顧小蘇,她……她心裏一定難受。”
說完就離開了正麗殿,回宮拿起外殿挂着的鳳儀劍,那是秦淏當年送給她的,她拿着劍直接沖到文德殿。好端端的孩子不會這麽無緣無故的沒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而言雪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秦淏,那個她曾經以為自己很了解,可到現在才真正了解了的男人!
雪苑一直認為秦淏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每每談起國論都意氣奮發,讓雪苑覺得自己要為他的理想出一份力,所以當他立國登基說要整頓朝政,要将外戚幹政的毒瘤根除,雪苑便苦苦哀求父兄交權,最後父親含恨而終。後因子嗣稀少,百官進谏請求秦淏納妃,秦淏忘了了曾經的許諾,只說她是皇後,母儀天下要識大體,後宮再多人她仍舊是皇後,也就是那時開始,雪苑覺得秦淏離她越來越遠,明明說好要一世一雙人,可那一刻他卻忘的一幹二淨。
可真正讓雪苑對秦淏失望的是,她無意中聽到秦淏和孟闊商議征伐百越的事情,從一開始秦淏的心就不單單是秦楚,踏平百越,一統天下才是秦淏雄心大略,那他們的女兒呢?如果兩國開戰,景寧該如何自處?
兄長曾對雪苑說過,秦淏是個有遠大抱負的人,可是實現抱負總有犧牲,惟願他有可為有可不為,莫不要将所有犧牲都當做理所當然。
那時雪苑被愛情蒙混了頭腦,想來覺得秦淏是個俠義之人,定是有所謂有所不為,可回首往事,是一片狼藉白骨皚皚,其實從一開始雪苑就不曾真正了解過秦淏,他從不是一個會心慈手軟的人,對女兒尚且如此,更何況擁有一般百越血統的孫子。
“孩子沒了!”
雪苑站在秦淏面前,不再是那個識大體的皇後,此刻她是失了孫兒的言雪苑。
“什麽?”
秦淏表現的極為吃驚,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雪苑,雪苑卻拔出鳳儀劍,銀光一閃劍鋒直指秦淏,
“我已經知道了,你在謀劃統一百越,哪怕早知道要開戰,可為了維護現有的和平,不惜讓我們的親生女兒嫁去百越,來迷惑百越相信秦楚的和平之心,而你卻一絲不敢懈怠的練兵,只待時機成熟便一舉拿下百越。你從一開始就是可以為了抱負犧牲一切的人,只恨我不懂你。但這楚宮只要有我一天,我絕不許再有人傷害小蘇,秦淏你記住!”
秦淏看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劍,再擡頭望向雪苑,那種決絕讓他心髒好像真的被刺穿了,
“雪苑,你終究是不肯相信我,我從不曾想過要犧牲誰。”
“相信?我相信你,所以父親慘死,言氏分崩離析,相信你,所以任你寵愛後妃,相信你,所以讓女兒遠嫁,你說的我都信了,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做的?”
秦淏伸手握緊長劍,鳳儀劍雖然常年不用,可劍卻依舊鋒利,瞬間血就順着秦淏的指縫流了下來,雪苑的萬丈氣勢也不及心裏的情感,即便認清了秦淏的為人,她終究還是不忍心傷害他,松開手中的劍,退後了兩步,最後丢下劍柄離開了。
雪苑覺得小蘇小産不是意外,那秦言自然也是這樣想的,趁着小蘇睡了,就開始查問此事,邬央說過小蘇前一日聽說梅花盛開便想去看看,可第二日早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還以為是昨天吃多了乳酪有些不消化,所以正好出去逛逛,到了廊橋剛下步辇小蘇就暈了過去,再看步辇上早就血紅一片。
“殿下,已經查了太子妃的吃食飲用,除了每日安胎藥是從太醫院送來,其他都是在正麗殿的小廚房內做的。”
松柏在一旁彙報,小蘇出了事,秦言便吩咐松柏去查,今日特別來報,肯定是有了線索,秦言看了看松柏,命他繼續,
“平日送的安胎藥,每味藥材均有記錄,藥渣也在太醫院,殿下吩咐奴才去查,趕巧出事那日的安胎藥還沒有送來,正在太醫院煎着,奴才便把湯藥整鍋的端了過來,趕巧剛出城不久的薛神醫被雲岚找了回來,便讓薛神醫看了。”
本來一開始小蘇有孕都是由薛文懷照顧,可是皇帝知道小蘇有喜,便讓整個太醫院盡心伺候,而且薛文懷主要是診病治病,照顧孕婦也不是很擅長,看着太醫院費心照顧,便和皇後請要繼續去雲游四海,都沒想到他出城還沒有多久,就被雲岚追了回來。
“安……安胎藥可有問題?”
秦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已啞,薛文懷一直站在一邊,看到秦言此刻臉色不佳,想要為他把脈,秦言卻擡手示意他不用,薛文懷嘆氣道,
“殿下,急火攻心最是傷身,如今太子妃是九死一生,很是需要殿下陪伴,切莫壞了自己的身子。”
秦言不語,此刻恐怕不将那個害他孩子的人千刀萬剮,都不能讓他氣平,薛文懷只能拿出一塊布帕,裏面是已經幹了的藥渣。
“我查過記錄,安胎藥都是按照記錄所記載的草藥配制,只是這藥渣中多了一種,名為馬齒苋的草藥,饑荒時,馬齒苋可食用充饑,也可入藥散血消腫,可孕婦卻萬萬不可食用,此藥可利腸滑胎!雖然藥渣中馬齒苋劑量不多,可是長久服用終有一日會滑胎。”
“多謝神醫,多謝。”
秦言拿過薛文懷手裏的藥渣,緊緊握在手裏,眼圈已經紅了,
“小蘇……小蘇還請神醫多多照料……”
“殿下放心,醫者父母心,老夫自然會好好照顧太子妃。”
說完便離開了正殿去了小蘇那裏照顧,女子滑胎極傷母體,如果照料不好恐再難生育,可這話薛文懷沒有說,一切只看造化,總不能先磨滅了他們的希望。
知道安胎藥有問題,想要查出是誰動了手腳就易如反掌,不出一日就已查明,原是一名太醫院的煎藥宮人動了手腳,本是死命不肯說的,松柏就請內獄的嬷嬷來處理,三兩下酷刑就讓他招了供。秦言其實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這偌大的楚宮除了琉璃殿那位胡貴妃還有誰會對小蘇的孩子下手?
秦言命松柏将宮人收押,自己要去琉璃殿問個清楚,雲岚看着眼裏冒火的秦言,真的擔心秦言會活剮了胡貴妃,雖然胡貴妃做了此等天理不容的事情,但是太子誅殺貴妃終究是不妥,想要攔着卻怎麽也攔不住,只得跟着秦言入了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