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而你逆光而來

第三十九章

“沈先生,你……”

“抱歉,我夜跑的時候順便溜了一下狗。”

洛清,卒。

“呵呵,你的狗的名字挺特別的。”

“嗯,我也覺得不錯。”

尼瑪!

“你剛剛是要問開課時間對吧?”

洛清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是的。”

“這周五,還是我單獨培訓你。”

洛清幹笑:“這怎麽好意思……”

“沒什麽,反正你也學不會。”

所以她寒假的時候遇見的絕不是真的沈琦浚!

開學第一周,注定是兵荒馬亂的一周,學生的補課,各種各樣的會議,仿佛永遠填不完的表格……

好不容易撐到了周五,洛清上完了下午的課,收拾收拾就趕往了培訓中心,好在這次她來的比較早,翻出米袋就自己先練習起來。

雖然學的不怎麽樣,但是裝裝樣子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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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前五分鐘,沈琦浚才姍姍來遲,雙手抱胸站在洛清面前,垂目看着洛清的手法,硬是把本就不娴熟的動作盯成了卡帶狀。

“你這樣子,不會是打算我給你培訓個幾年都出不了師吧。”嘴裏是這麽說,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沒有絲毫不耐。

五指圈住洛清的手腕,“現在轉動手腕。”

轉了幾分鐘,沈琦浚才将洛清的手重新放回米袋上,“再試試。”

這回是真的順手多了,洛清也松了一口氣,又練了一會兒,沈琦浚才開始教新的手法。

“算了。”男人将米袋轉了個方向,重新放到洛清面前:“你還是繼續練習一下一指禪吧。”

“為什麽啊?”

“因為它比較難。”

洛清這下真的垮了臉了,要是法的話,她還能勉強做出個架勢來,但是一指禪……

“看來是真的忘光了。”沈琦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這次倒是沒有多說什麽:“我再示範一次,你看好了。”

洛清目不轉睛地看着沈琦浚挽起袖子,将手放到白胖的米袋上……

沈琦浚做完了一套動作,擡起頭的時候就發現,洛清似乎什麽都沒有聽清楚,無奈地在走神的人面前打了個響指:“怎麽了?”

“沈先生。”洛清低着頭,看不見臉上的神情,但手指指着男人手腕處的小紅點:“你這兒是痣嗎?”

順着洛清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左手拇指撫了撫那一處紅點:“那倒不是。”

洛清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失落還是該慶幸,就聽見沈琦浚解釋:“小時候太熊,不小心被紅鋼筆紮了下,就有紅墨水進到裏面去了,也一直沒敢告訴大人,結果就留了這麽個紅點下來。”

“這樣啊。”洛清艱難地壓下眼眶裏的酸意,“抱歉沈先生,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先回家嗎?”

“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洛清下意識逃避着沈琦浚的目光,拎過一邊的包,幾乎是倉皇地逃離了培訓中心。

直到坐在出租車上,洛清才捂住眼睛放肆地哭了出來。

她該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一直以來,她都是矛盾的,她既想找到那個扶了她一把的男人,又害怕找到那個男人。

就算是他幫了自己,就算他是那段冰冷時光裏唯一的溫暖,就算如此,她心底最深處還是懼怕他的出現的。

見到他,自己就控制不住地會回想起那段灰色的記憶。

“小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洛清放下掩面的手掌,看了一眼窗外,“去A大。”

“小姑娘你還是學生啊,剛剛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啊?”

洛清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司機大叔也看出來了,便打開了車載音響,時不時還跟着哼兩句。

出租車在A大門口停了下來,洛清裹緊了大衣下了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選擇回這兒,但是既然來了,那就來了吧。

頂着寒風漫步目的地走在校園裏,可能是周五的緣故,明明剛開學,路上都沒有什麽人。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處拐彎口,轉身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倒映在河水裏的燈影。她的大學不是在A大,而是在離A大有一天一夜火車的N市。

記憶裏自己的大學生活一直都是行色匆匆的,說不上是學業壓得自己那麽忙,還是自己找了那麽多學業來忙,忙到什麽程度呢?大概就是她在那所學校待了兩年多的時間裏,都不知道學校有幾個大門。

那個時候的她,懼怕和人交往,拒絕和人交往,就連一個宿舍的舍友都不怎麽溝通,只是固執地用專業課第一維護着自己那可憐的自尊。

每每遇到集體活動,她就強迫自己和高中時候一樣,微笑,微笑,用完美的微笑蒙蔽過所有人,甚至她自己。

後來她考了雅思,拿了全額獎學金,去了法國讀了西方古典文學,丢了原先的一切社交工具,徹底失去了和那些同學的聯系方式。

後悔嗎?她從來不覺得後悔的,太過于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實在是敏感纖細的可怕。既然不能承受一丁點的傷害,那就從頭到尾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

可是遺憾還是有的,偶爾,偶爾也會遇到像今天類似的場景,萬家燈火與我無關的悲哀。

她沒有絢爛童年,沒有輕狂少年,沒有肆意青春,過往種種,非白既灰,驀然回首,滿目蒼夷。

在國外待的一年裏,她一次次告訴自己,這兒沒有人認識她,知道她,也不會拿過去的那些傷害她,她慢慢開始嘗試用法語和英語與人溝通,說着不熟悉的語言,恍惚間會讓她有新生的感覺。

學着和其他的人一樣勤工儉學,也會自己一個人在圖書館呆上一天,不看乏沉無味的專業書,或者把所謂經典看出一股□□氣。

後來她回國,洛媽媽強勢地安排她回了A大,從頭到尾沒有絲毫反抗,她的确沒什麽反抗的,一年的異國他鄉,看多了留學生們的眼淚,聽了各種游子的鄉愁,也明白了,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兒行千裏母擔憂,她固執地用折磨自己報複着她的母親,這樣的行為,也應該停止了吧。

回到A大的一年裏,她換了一種方式保護自己。

每天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同于之前的微笑型抑郁的假笑,而是忽視了所有的直觀感受,一味地排他,她以為這樣就能夠保護自己了。

最起碼,她的确這樣子過了一年。

要不是夏彌突然給她發了一段長長的微信,她自己都不知道還要在這條危險的路上走多久。她以為自己騙了所有人,偷偷停了自己的藥,給別人一種她已經好了的錯覺。

可是現在,就算是夏彌告訴她,她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标準又如何,她自己清楚,所謂的恢複不過是抑郁的那一面被短暫壓制,稍有不慎,它就會卷土重來,不可遏制。

明明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但是卻必須依靠着每天吃藥維持,甚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活着,為了把自己基因裏的瘋狂和抑郁遺傳給自己的下一代嗎?

洛媽媽偶爾,非常偶爾,也會問她,等她和洛爸爸哪天不在了,她該怎麽辦?

靠着路邊粗糙的樹皮,抖了抖眼睫,還能怎麽辦?

要麽努力活着,要麽黯淡死去。

但這一切,說到底是誰錯了,誰都沒有錯啊!

她的媽媽錯了嗎?一個女人,在面對婆家的瘋狂的時候,她一個人苦苦支撐,最後撐不住了選擇離開,她錯了嗎?

那她的爸爸呢?心愛的妻子和養育他的家庭,他又哪裏做錯了,他只不過是選擇了和他相戀多年的妻子,将他的女兒留在了血緣深厚的家庭裏。

可是她又錯了嗎?

她只是生在了洛家,身上帶了抑郁的基因,為什麽就要被情感淡漠的奶奶漠視多年,再被躁狂的姑姑折磨着。

哦對了,還有那些被父母灌輸概念的昔日同窗,以及,她曾經懦弱而絕情的初戀。

誰都沒有錯,為什麽大家都到了這個地步。

她的媽媽不過五十歲,卻每個月都要去染發。她的爸爸本來是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只能紙上談兵。昔日同窗此生不諒解,過去初戀相逢成陌路。

而她呢?

夏彌一次又一次告訴她,抑郁症的終點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感情淡漠。可是她一天天都覺得自己的欲望越來越少,早晚有一天,她也會變成她奶奶那樣的人吧?

“洛清。”

沈琦浚看着坐在樹下盯着河水的洛清,路燈下的她實在是太過平靜,平靜的他很不習慣。

他不習慣那麽死寂的她,明明應該是傻兔子般歡快的人為什麽要那麽死灰,好像失去了所有生存的欲望。

一路跟過來,本來他只想着遠遠看着她就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她突然排斥他,但是沒關系,他就默默跟着,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可是,看到突然失去生機的洛清,他忍不住了。

洛清突然被喚醒,轉過頭就看見逆着路燈走向她的男人,一如當初小巷口時的場景,這一次,她緊緊盯着沈琦浚的臉,直到男人的手遞到了她的眼前:“洛清,起來,我送你回家。”

猶豫着握住男人手的那一刻,熟悉的溫暖包裹住她冰涼的手指,那份暖色的溫暖穿透了無數記憶的桎梏觸及心口,突然,就有了一股不舍。

我曾經在地獄苦苦掙紮,而你逆光而來,就此成為我此生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完

不要嫌棄我一如既往地虎頭蛇尾的分卷【揉臉】

成我此生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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