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難受
小翠才來洗衣房,動作不夠娴熟,折騰了一個下午,就洗掉一小堆衣服。
打水的婆子是來做活的,府裏的勾心鬥角她都不管,見小翠實在是累的不行。太陽一下山,她就開口讓小翠回去。
小翠出了洗衣房的門,雖然肚子很餓,但是身體實在是累,一想到要走到廚房去吃飯,頓時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抱着快點回去休息的心思,小翠沒吃飯,直接走回小偏房。
忙着回去,又實在時累昏了頭,小翠這次沒有繞路從松院小側門進去。
正是飯後,周琛坐在涼亭裏,心裏正默想着許晉給他寄來的書信。
信中提到,許晉已經到了京都,他考過了翰林院考試,正等着翰林院的人員錄入。大約一月後,就可以正是入翰林院。信未,許晉還十分不忿的提到劉通這次也中了榜,雖然挂在乙科榜尾,不過他準備娶一個京官的寡居的女兒,原本是只能在吏部等缺的,現在好像是能找到一個地方官的職位。
涼亭外,樹蔭搖曳,一道深綠的身影,從小道穿過。
周琛放空的眼眸微凝,雖然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可是光看身形他還是認出來了小翠。
小翠一邊走,一邊錘着酸疼的手臂,頭微低只顧着往前走,也沒注意到一旁的涼亭有人。
天已經微黑,周府裏的燈籠在日暮的時候早已點上,周琛隔着樹蔭,借着昏黃的燈光,靜靜的看着小翠的樣子。
燈籠照下來的光不強,暮色中看不清她的膚色,反倒是把她的五官凸顯出來。
才發現小翠的眉毛不是時下女子喜歡的柳眉,有些濃郁,微微上揚,怪不得脾氣怎麽倔強。
周琛站起身,風吹起他的衣袍,他的視線落在小翠的身上,心仿佛就這樣靜下來。
“少爺,天涼了。”在一旁候着梅枝出聲提醒,并且把手中的白色狐貍毛裘衣遞到周琛身前。
周琛回神,小翠的身影早已經看不見了。
接過衣服披上,周琛淡然的收回視線轉過身:“回吧。”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心裏卻把小翠步态的異樣記在了心上,想着等會讓人去打聽一下小翠的情況。
梅枝跟在周琛身後落開兩步,離開涼亭時她目光複雜的看向空蕩蕩的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剛才她看到一片裙角從小道上晃過。
小翠回去後,簡單的洗了把臉,剛沾上硬板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小翠捂着有些發疼的胃,難受的睜開眼睛。
現在天色還早,不管大小廚房肯定是先準備主子的飯菜後,才接着未熄滅的竈頭,給府裏的丫頭仆人收拾吃的。
小翠閉上眼,想讓自己繼續入睡,肚子裏不斷響起的聲響,卻讓她怎麽也不能再睡着。
忍了一會兒,小翠終于受不了的翻身下床。她的動作很輕,怕打擾到另外幾個人睡覺。
小屋裏有一張四角的木桌,小翠憑借記憶摸到冰涼的茶壺,輕輕的搖了搖,還有些水,小翠連忙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喝下。
連喝了幾碗,肚子裏終于有了飽漲感,也沒有再響過,小翠終于覺得好受了一點。
耽誤這麽長時間,再回到床上肯定也是睡不着了。小翠索性穿上衣服,安靜的坐在桌邊,眼睛落在窗棂上的雕花上。一會兒回想她前世的情況,一會兒幻想她出了周府後的自由生活……
等微涼的天光慢騰騰的照進房間時,小翠站起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把心裏所有的委屈和難受全部壓在心底。
日子難過點又怎麽樣,總會過去的,周府困不住她一輩子的。
小翠早飯吃的飽飽的,沒直接去洗衣房。而是轉了一個彎,走到了劉媽媽住的地方。。
“小翠?你今天怎麽過來了?”畢竟不是一個院子的,劉媽媽還不知道小翠已經換了兩次活了。
“我想劉媽媽了,所以來看看你。”小翠抱住劉媽媽的胳膊,甜甜的說道。
小翠喜歡劉媽媽身上的味道,不香不膩,帶着煙火氣息,就像她記憶中那個時代的媽媽。
劉媽媽有些無措的動了動手,就是她養大的甘草也沒有像這樣膩在她身上一般,她們母女倆都是吵吵鬧鬧過來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劉媽媽一輩子都會待在這兒,你那天想了,随時看就行了。”劉媽媽的嗓門很大,和溫柔一點都沾不上邊,粗糙厚實的大手拍着小翠的背。
“怎麽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劉媽媽見小翠只是把她摟的緊緊,半晌沒有說話,終于反應過來,她的嗓音又變大,好像要是小翠說是,她就去找人算賬一般。
小翠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她松開劉媽媽的手臂,搖頭回答:“沒有,沒人欺負我。”
她今天不是來告狀的,只是有些想家,不過她的家已經回不去。
劉媽媽聽了她的話,也沒多想,前一陣子甘草還來跟她說過,小翠在松院幹活幹的不錯,再說小翠性子又最是老實不過,也不會擋了誰的路。
“對了劉媽媽你知道哪有皂莢樹嗎?”小翠整理好情緒,為了不讓劉媽媽看出端倪,她帶着笑問道。
“皂莢樹?除了府裏,跨過兩條街的河邊都長了一排皂角樹,你問這個幹什麽?”劉媽媽想了想答道。
小翠原想着,洗衣累不僅僅是因為數量多,還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衣服太髒了,要反複捶打多次,才能稍微有點效果。她印象中皂莢是可以清楚污漬的,想着用了皂莢之後她應該能輕松些。
誰知竟然還要出府,先不說怎麽得到許可進出的問題,就光是數量上她一個人也不好拿回來。
“既然要出府才能拿到的話,那就算了吧,省得麻煩。”小翠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劉媽媽本想追問,小翠推說要去做事,就匆匆離開。
小翠去的時間不算晚,可是到的時候,昨天的幾個婆子都已經到了。
正在準備洗衣的婆子,見小翠來了,眼皮一撩,也沒打招呼,各自坐在自己昨天坐的位置,一聲不響的開始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
小翠經過洗衣婆子們面前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用活潑的聲音打了聲招呼。
少女清脆的聲響,像是一串風鈴,在沉悶暮氣中的院子裏,尤為突兀,也尤為的直抵人心。
離小翠最近的洗衣婆子姓徐,她聽見小翠的聲音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望了小翠一眼,卻見到的是充滿朝氣與生機的笑容。
她眼眶微濕,不知為何就想到當初她年輕時候的模樣,明明才過去了十多年,她卻覺得她的一生都已經走完了。
可是這樣的情緒對她的人生已經是多餘,徐婆子把眼中的濕氣眨掉,她習慣沉默,再開口時聲音暗啞難聽。
“手上的水泡,回去要把它挑破,再塗點藥酒,好得快。”她能回報的就只有這些了。
她說的含糊,小翠卻是聽明白了,這是讓她好好處理手上洗衣服磨出的水泡,她福身道了一聲謝。
徐婆子側身躲開的她的道謝,然後又沉默的埋頭洗衣服,背影佝偻。
打水的婆子,應該是洗衣房的頭兒,她看了小翠一眼,鮮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紀來,和她們這些是完全不一樣的。知道她在這裏呆不久,她開了口:“你去洗那堆衣服。”
小翠順着她的指的方向望去,打水婆子手指的那堆衣服最少,看着也不是特別的髒。
小翠有些遲疑,婆子把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她面上的表情沒變:“去吧,你才來,動作還慢。”
婆子眼睛掃到小翠的手,心裏暗嘆也不知道是誰想着把人送到這來的,一雙手昨天半天下來,又紅又腫的實在不成樣子。
洗衣婆子們忙着清洗盆子裏的衣服,一點也沒在意兩人的對話。
小翠沒在推遲應了下來,按照她昨天的速度,這是這一小堆衣服也夠她忙活。
小翠咬着牙,強忍着胳膊的酸疼,揮動着手中的洗衣棒。沒洗兩件,汗水順着她的鬓角就往下落。
這裏的活兒實在是太辛苦了,以她現在身體,應該做不了多久就會累到。
她一邊洗,一邊思考,到底怎樣從洗衣房脫身出去。
松院管事嬷嬷那邊是暫時沒有希望的,有桂枝在那裏上眼藥,她肯定不能輕易脫身。雜役房管事那裏,也有些麻煩,就算她能打點好,但她現在名義上還是松院的人,雜役房不能繞過松院把她調走。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先從松院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