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天
清晨的陽光，落在臉上的時候，楚衛有一瞬感覺刺眼——哦，他失明了，就在昨天。
陽光，是什麽樣子呢？
他立刻就從記憶中找到了那樣子，暖暖的，沒有顏色。
現在，是一片黑暗，仿佛生命本就是黑暗的樣子。
什麽都沒有。
“啧。”
有什麽碰了碰他的手，接着就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楚衛清楚地知道會是誰，除了舒，沒有其他人。
或者說，也沒有另一個人會這樣觸碰他。
“舒……你餓了嗎？”
楚衛不清楚另一個人是什麽樣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追殺他的刺客，說實話，這樣子他居然在昨天毫無顧忌地接觸這個人，還有親吻。
就算是最美味的點心，也抵擋不了那種味道。
舒沉默地點頭，随即很快發現彼此都看不見，也就開口說道：“餓了。”
簡簡單單的，卻讓楚衛開心地笑了起來，沒有人看得到的，那種開心無比的笑容。
舒是餓了，一直都很餓。
昨天短暫的溫飽，很快就消失了。
Advertisement
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種感覺，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消失。
但這個世界，不是所有問題都有人給你解答，也不一定有答案。
楚衛接着對着空氣說，也許是自以為是舒的位置。
“我們下去吃飯吧。”
然後，他笨拙地換上衣服，有些奇怪，這好像不是他的衣服的感覺，面料更加粗糙。
意外地很合身。
是舒将他的衣帶系好的，他根本弄不到一起，也就根本系不攏。
舒一直在感受着他的動作。
也跟着他下了樓。
楚衛安靜地想，舒，一點也不像是個失明了的人。
不像。
那為什麽不幹脆地殺了他。
就那樣利落地死去，塵歸塵，土歸土，然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他這種廢物存活于世。
會有很多人開心。
也會有人難過——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這裏頭會有舒嗎？
下一刻，他的一只腳落了空，一只手将他穩固下來。
他習慣性地往旁邊看去，還是黑暗，但——為什麽，會看到一個人影，靜靜地注視着他。
小二天慶，正在死命地憋着口氣不開口跟掌櫃的說話，誰讓這個摳門掌櫃的又罵他辦事不利了！
要他說，只有一個客人的客棧怎麽來的這麽多事情做啊！
然後，他看見那位冤大頭帶着他的黑衣同伴下樓來了，奇怪——冤大頭怎麽瞎了。
是的，一個人瞎了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看他的眼睛，看他的動作，都能一清二楚地發現出來。
這該不會是摳門掌櫃的的詭計吧！
天慶回頭驚疑地看了江不惑一眼，他會以和善的眼神。
小二天慶決定少說多做事，還有不要碰掌櫃碰過的東西。
是的，他記得自己昨天端菜上去的時候，掌櫃的走到他面前來端倪了一番那些菜，然後帶着神秘笑容走了。
哦，他發現了真相。
“小二，上菜。”
冤大頭帶着他的黑衣同伴落座。
天慶也不想了，立即狗腿地走了過去問冤大頭吃什麽，意外的是冤大頭點的東西比起昨天的要樸素很多，除去是早點外想也是怕了那黑心掌櫃的手段了。
黑心掌櫃江不惑微笑着，嗤笑一聲，繼續撥弄手裏頭的算盤。
舒沉默着。
這是他跟舒第一次同桌，友好地一起吃飯，楚衛坐在那裏，桌子下面的手緊了又松。
他察覺到某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還有店小二帶着點同情的目光。
而他的第六感，使得他強烈地感覺到舒這個人的存在。
白紙上染上的鮮紅。
記憶也随之落到了他們第一次會面。
一個沉默的黑衣男子。
目光一直注視着他。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還是現在失明的狀況。
如此，美麗。
胸膛中的心髒越發滾燙地跳動着，砰砰，反複着，劇烈着。
好像耳邊也聽到了除了後廚發出的雜音和江不惑撥弄算盤聲之外的東西，無聲的沉默。
另一顆心髒。
他的腦海中似乎積了昨天洗澡時的水，居然覺得舒會因此而心動。
奇怪的想法。
不能明白的內心，舒感知到楚衛的存在，向那邊投去了一眼。
他看不到，他也看不到。
“你有沒有喜歡吃的東西？”
沒什麽含義的問題，舒偏了頭，并沒有回答。
然而楚衛又追問了一句：“喜歡吃包子嗎？”
他剛才，只點了自己要吃的東西……楚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
沒有想吃的東西，舒在內心回答。
無論是什麽東西，都無法填飽他的肚子。
他一直，一直都在饑餓中。
……
昨天，似乎有點飽的感覺，舒驀然想了起來。
“可以吃。”
是什麽填飽了他的肚子？
聽到這句話，楚衛笑了出來。
他本來就十分擅長笑，這份笑卻十分單純。
看着這一幕的江不惑停下了算賬的動作，眯起了眼。
甚妙，這是發生了什麽呢？
小二天慶将早點端了上來。
接着，是中午，獵人與獵物之間短暫的友好相處着。
下午的時候，楚衛絮絮叨叨地講起了自己的過去，一個沒用的武學廢柴的沒營養的故事。
“有一個人，叫做楚衛，是江南楚家的二公子。他有一個哥哥，武功高強，有名的江湖新秀，不久前娶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他有一個父親，經商一流，名滿江南大北；他有一個母親，沒人記得她的名字，與他的師傅暗渠相通；他有一個師傅，江湖上傳聞的北威龍，傳說中的人物，糟糕透頂的人品。”
“楚某不幸的有一個名字，叫楚衛，我就是那個楚家二公子。”
“我從小就學不好武功，整日流連于花叢中，我有很多個知己，愛我的錢，愛我的一攝千金，愛我的年輕還長的過去的容顏……我也有很多狐朋狗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面小神醫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某天我去治病還開高價！”
“舒，我喜歡過很多人。”
“從沒有喜歡過這樣一個人，他長什麽樣子，我從沒看清楚，他是什麽人，我從不知道……”
唇上傳來沉重的觸感。
耳邊是恍惚無奈的嘆息。
他什麽都沒有說，卻什麽都說了。
——我是一個沒有将來的人。
“舒，楚某……”
餘音混進了那黃昏中，再難聽清。
沒有說出。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是——高潮啊，高潮！
啧，希望喜歡的人能留個評論給在下。
不知道鎖了的章節改後能不能通過……吓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