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君長知徑直下了樓,看來是親自去跟店小二打聽紀雲住哪間房去了,事實上如果他就這麽一排房間一間間敲過去總能找着紀雲,只不過紀雲說過,君大人從來不幹脫褲子放屁的事兒,所以他下樓去找店小二去了。
君長知前腳剛走,白術旁邊那個房間的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了,紀雲伸了個腦袋出來看了看,最終将視線停留在這會兒獨自站在原地正風中淩亂着的白術身上:“嘛呢你?”
白術眨了眨眼,彎腰将腳邊掉落一地的包袱撿起來拎在手上,想了想又道:“紀大哥,君大人找你呢。”
“他找我能有什麽事?你進來。”
紀雲從白術招招手示意讓她進房間,白術讓牛銀花自己先回房,然後舉着一大堆包袱沖進紀雲的房子裏——房間裏除了紀雲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青衣侍衛,此時他似乎受不了這炎熱的天氣脫了上衣,白術一進去就被那充滿男性荷爾蒙氣息的背部閃瞎了狗眼,古銅色的皮膚蒙着一層薄薄的汗,背部是縱橫交錯的各種新的舊的疤痕,最舊的那個已經幾乎和其他部位皮膚變得一樣了,最新的那個卻是白花花的一長條新肉,看着像是刀傷。
“老五,你把衣服穿上,”紀雲回頭看了一眼那捧着一塊汗巾擦臉的侍衛道,“我這徒弟好龍陽,你別勾引他,年紀小,算犯罪的。”
站在床邊那個被叫“老五”的侍衛一愣,似乎被“好龍陽”三字吓得不輕,轉過頭來一雙眼瞪得和拉扯的老牛似的瞪着白術——這會兒已經被扣上一頂“好龍陽”的大帽子的白術跟他瞪視了一會兒,這時候,才聽見紀雲在她旁邊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都別那麽嚴肅,我開玩笑的。”
那老五一聽這才放松下來,他的年紀比紀雲大一些,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歡說話的人,他走過來将白術手中的那些包袱接過去,從中挑出自己的放在茶幾上放好,白術注意到茶幾上還放了一個菜籃子,白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筐子裏放的是什麽,而這時候,老五剩下的包袱順手往房間角落裏扔垃圾似的這麽一扔——
白術:“……”
她轉過身無奈地看着笑眯眯的指揮副使:“找我什麽事?”
“找點事給你做,免得你被那群不找邊際的拉過去學喝酒,上了瘾就麻煩了,到時候全央城都知道我紀雲撿了個酒鬼徒弟回去,仔細讓人笑話。”
“喝一點也沒關系吧?”
“酒糟味道重,在央城喝酒被發現了免不了就是一頓板子。”
“不喝多的時候也不一定能聞得到啊。”
“你聞不到,總有人聞得到,能聞得到的人,哪怕是舌尖沾了一滴酒他也能聞得到。”紀雲掀起眼皮子掃了白術一眼,順手将放在茶幾上的那個筐拿了起來,塞進她的懷中,她低下頭定眼一看,這才發現筐子裏裝着的是十幾根胡蘿蔔,與此同時,紀雲的聲音從她腦袋上飄下來,“你去樓下把這些胡蘿蔔喂喂烏骓,跟它打好關系,讓它明天對你溫柔點兒,別老想着摔斷你脖子。”
白術:“……這麽複雜的信息量烏骓能聽得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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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啊,”紀雲說,“我的馬和我一樣聰明。”
白術“喔”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她這一趟就是去喂馬吃個胡蘿蔔而已,千萬不能再抱有任何其他幻想。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白日裏夏日炎炎終于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不再像個蒸籠似的讓人想冒汗的天氣哪怕是待在室外也并沒有什麽不妥,白術按照店小二的指示去了馬廄,一條腿剛邁出後門就聽見後院裏傳來“唰唰”的聲音,她放眼看去,這就看見君大人一人獨自站在馬廄外的井水旁,袖子高高挽起,手中拿着個刷子,在刷他那匹光眼神就金碧輝煌得和馬中天神似的踏雲。
見了白術,踏雲響亮地噴了下鼻子,甩了甩腦袋。
白術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發現這會兒她要是轉身跑路好像顯得太不自然,更何況哪怕只是一瞬間她也知道——在她踏入後院的那一刻,君長知已經給過她一個餘光——換而言之,他已經看見她了。
白術沒話找話:“君大人,刷馬啊,這種事怎麽不交給下人來做?”
“……”君長知沉默片刻,就在白術以為他不會鳥自己時,卻又聽見男人用那稍顯沙啞的嗓音說,“踏雲性子烈,以前讓宮中馬倌照顧,将那人踢得百日下不來地。”
“……”
這時候,白術手中那根已經遞到大白馬嘴邊的胡蘿蔔猛地一頓,在踏雲伸過腦袋想要去咬胡蘿蔔的時候,她的手轉了個方向,将胡蘿蔔遞給了馬廄裏的烏骓,烏骓居高臨下鄙夷地掃了一眼這給自己投喂的瘦弱小鬼,似乎有些嫌棄這嗟來之食——但是一看隔壁踏雲這會兒正因為到了嘴邊的胡蘿蔔遞給了其他馬不高興地呼嚕了下鼻子,烏骓這又張開嘴,主動将白術手中的胡蘿蔔扯了過去。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一白一黑臉皮高大駿馬跟他們的主人一樣彼此不對盤。
白術接連喂了烏骓幾根胡蘿蔔,等着大黑馬吃高興了瞅着自己的眼神不那麽冷豔高貴,她這才伸出手,飛快地撸了一把烏骓的馬臉,然後在那馬反應過來自己被非禮之前,又飛快地将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白術不知道,她這做賊似的一舉一動盡數落在了身後的君長知眼中。
他将手中的刷子扔進水桶裏,邁着沉穩的步伐來到白術身後,在後者反應過來之前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已經将她整個兒籠罩了起來——白術只感覺到從自己的背後傳來一陣那令她無法呼吸的淡淡檀香,忽然,眼前伸出一條白得吓人的手臂,從她的籃子裏抽走了一根胡蘿蔔,緊接着咔擦的一聲,那胡蘿蔔在君大人的手中應聲斷成兩截。
君長知将一截胡蘿蔔塞進踏雲的嘴裏,垂着眼看着他的愛馬心滿意足地咔嚓咔嚓地嚼胡蘿蔔,一邊頭也不回地道:“紀雲讓你練騎馬,并不是毫無章法的,先讓你上了馬,确切地感受一下在馬背上的感覺,然後再練習平衡感,這樣學騎馬會比宮裏的騎術師父按部就班地教學的快得多。”
“……”白術怎麽也沒有想到君長知會突然提起這個,一時間也不知道回答什麽,想了想只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宮裏的騎術師父不知道這個?”
“當然知道,只不過他們負責教的都是皇子或者王公貴族,要的不是快速教會他們,而是首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君長知斜睨白術一眼,像是奇怪她怎麽會提出這個蠢的問題,有些嘲諷地掀了掀唇角,“我第一次學馬的時候,直挺挺地在一動不動的馬背上坐了一天。”
白術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略美。
“騎馬的人,要學會将自己的指令通過動作傳達給你的馬,并不是它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而是要讓它知道,你讓它走它才能走,讓它停才可以停——你要讓它們知道,你不怕它們,這樣,它才不會欺負你是個新手。”
君長知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踏雲——從白術這個方向來看,那表情溫柔得就像是在撫摸他的情人,白術打了個冷顫。而就在這時,那君長知卻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對她說:“過來。”
白術愣了愣,像座雕像似的站在原地,這時候,在她後面馬廄裏的烏骓等着半天不來的胡蘿蔔等得不耐煩了,用自己的馬臉推了推她的手臂,白術眨眨眼,轉身,直接将那一籃子胡蘿蔔往大黑馬的脖子上一挂,随即小心翼翼來到君長知面前——
還沒等她站穩,下一秒,她便感覺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腰,然後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白術驚叫一聲。
“嚷嚷什麽。”
然後換來了毫不留情的指責。
“……”
捂着一顆受傷的少女心,當白術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坐在了踏雲的馬背上——因為之前君長知在給踏雲擦洗,所以這會兒大白馬身上所有的馬具都被卸了下來,就這麽直接坐在那結實的馬背上,柔軟的馬毛透過薄薄的褲子貼在腿部皮膚之上,白術覺得有點癢。
踏雲看上去及不樂意被君長知之外的人乘騎。
但是因為這會兒在這匹鬼畜的馬面前站着它更加鬼畜的主人,所以它無力發作,只是甩了甩腦袋表達了自己的不耐煩——不過它這麽一甩腦袋,馬背便整個兒顫了顫,連帶着坐在它背上的白術的小心肝也跟着顫了三顫,下意識地想要彎腰去抱馬脖子,卻在來得及做出這個動作之前,腰部被人冷不丁地揍了一巴掌——
“幹什麽你?”
“…………這馬身上還沒馬具呢!”
白術顫悠着回答,卻沒想到,這時候,站在馬下的人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續而淡淡道:“我在這看着,要什麽馬具?”
“……”
傳說世界上有一種男人。
他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征服萬千少女。
白術覺得,現在,這種傳說中的男人好像就站在她面前,背後自帶聖光萬丈,BlingB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