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紀雲領着雙眼通紅的白術回到獸會現場,當白術志殘身堅地扛着一根巨大的鐵柱子吸着鼻子打從天德帝跟前飄過時,被他一聲叫住,吸了吸鼻涕,白術回過頭,慘淡裂開嘴:“卑職叩見萬歲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德帝被她這凄凄慘慘戚戚的模樣累得不行,吃了一半的水果都不顧形象地吐了出來,看上去挺震驚地問:“幹嘛呢你,怎麽啦這是,喲哭啦?”

天德帝話語一落,周圍那些個原本正低聲交談着的官員忽然安靜下來,紛紛轉過頭來看熱鬧,一時間無數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白術身上,其中當然也包括回到了雨棚下,正與自家老爹低聲談話的年輕大理寺卿君長知君大人,他轉過頭來,目光在白術的身上掃了一圈,随即微微一愣。

白術:“…………”

操你大爺的大嗓門兒。

白術無比尴尬,心裏悔恨早知道剛才寧願繞路走也不往這不幹好事的皇帝面前走,這會兒真正是被逼得趕鴨子上架,頓了頓只好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強忍下将手中的鐵柱子扔那張尊貴臉上的沖動道:“回萬歲爺的話,方才卑職經過那水塘,天下雨地面滑,一個沒站穩滑落那水中,那本是偏院的池塘水,想來那內務府事兒忙也沒來得及清理,裏面水渾濁得緊,什麽泥巴啊爛葉根兒啊,怕是養出了沙蟲掉進了眼睛裏——”

“得得得得,就問你一句,哪來那麽多廢話。”天德帝皺起眉,“去洗洗眼睛再幹活,像什麽話。”

“……”

你大爺的,不都是你要問的麽,現在又擺出這麽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給誰看啊。

白術在心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表面上一副“幸得聖上垂憐”的受寵若驚模樣,扛着那巨大的鐵柱子貓腰就跑開了——那巨大的鐵柱換到普通人手上都是三三倆倆的小太監或者侍衛扛着吭哧吭哧慢慢走,到了她手上卻輕松得如同扛了一根紙糊的道具似的,那大柱子幾乎要将她矮小的身子都壓垮似的場景讓在場的官員紛紛側目,似乎都覺得十分有趣。

白術離開後。

天德帝将自己的目光從那矮子錦衣衛身上收回,轉身正欲與身邊的愛妃攀談,卻在這個時候,看見西決笑吟吟地湊了過來——孟樓微微一愣,雖然心有不耐煩,但是外族貴賓主動攀談他總不好擰開腦袋不理人家,坐直了身體也露出一抹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等着西決開口給自己添堵。

果不其然,西決就是來給他添堵的。

“天德皇帝果然英明神武,手下能人異士數不勝數。”西決目光盈滿了笑意,在人群中晃悠了一圈,對準不遠處那個吧唧一下扔下手中的大柱子飛濺周圍的人一身泥水惹來一衆怒罵的矮子錦衣衛,笑了笑這才慢吞吞地将目光收回,“這錦衣衛看似身材矮小,手無縛雞之力,實際上卻着實力大無窮得很呢。”

“哦,”被暗自較勁兒的敵人誇獎了這種事放誰身上恐怕都是要暗自爽快,天德帝臉上的笑容變得真誠了些,“錦衣衛乃朕身邊最親近的侍衛,自然多少有些過人之處,不過,也只是某些方面稍顯出衆,不足一提。”

言罷,看着不遠處那個指着抓袖子擦臉的公公大笑的矮子錦衣衛,唇角抽了抽,有些慘不忍睹地收回目光:“至于那個,吃得多,自然勁兒大,有了她在,朕每個月都要往都尉府多分發一袋子大米才夠。”

天德帝自然說的是玩笑話,于是他話一剛落,周圍一群大人哪怕是覺得不好笑也紛紛呵呵呵呵笑了起來,西決更是笑得眯起了眼,一雙琥珀色的瞳眸晶亮晶亮的,然後語出驚人地來了句:“西番國盛産優質大米,皇上若是不想養這小矮子侍衛了,不防将她拿來本王養養。”

只是單這一句話,便成功地讓周圍的各種臣子閉上了樂呵呵的嘴。

衆人皆是面面相觑,鬧不明白這西番國的皇子哪根筋不對了居然開口跟大商國皇帝要錦衣衛——這年頭誰不知道錦衣衛就是皇帝的座下走狗,一群人像是被洗腦了似的那麽忠誠,放了這麽一個玩意在自己身邊,這西決皇子今後是不想睡踏實覺了還是怎麽的?

而且哪怕天德帝願意,将自己的侍衛讓出去這算什麽事兒啊?

果不其然,天德帝在微微一愣後,臉上的笑容險些有些挂不住,但是片刻後還是點點頭大笑道:“朕瞧着這提議是不錯,一會兒朕且将那二十八叫來跟前問問,她若願意跟着你走,你盡管拿去玩耍。”

衆人:“……”

皇上,您還真爽快,明明是一副牙都快咬碎了的模樣。

在衆臣沉默之間,唯獨平章政事君國民嗅出了一點兒空氣中隐隐約約的一絲不對的氣壓,老人家起先是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看周圍似乎在尋找哪裏不對,卻在東張西望地看了四周一圈後,猛地發現,原來那産出低氣壓的不是別人,正是這會兒冷着臉攏着袖子站在他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天德帝與西決對話的……他家兒子。

堂堂大商國大理寺卿,君長知,君大人。

哎喲,這可稀奇了嘿。

人家皇帝轉手轉讓個侍衛,有他君長知什麽事兒啊?

君老大人看得奇怪,借着人群這樣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自家兒子:“你跟那侍衛熟啊?”

君長知一愣,轉過頭瞥了他家老父一眼,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不熟。”

“那你一副人家搶你媳婦兒的深仇大恨模樣是幹嘛?”君國民滿頭霧水,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地說,“又不熟。”

不知道為啥,君國民總覺得自己說完那句“又不熟”之後,他兒子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活生生被他捅了一刀似的別扭得很——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發問呢,好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那西決二皇子便哈哈大笑地打着圓場說“只是開玩笑而已”,在場的人無論是臣子還是天德帝,紛紛都是猛地松了一口氣似的模樣,紛紛笑着附和一方面稱西決幽默另一方面誇獎自家皇上大方,氣氛忽然從瞬間的緊繃又恢複了最開始的其樂融融。

……

而此時,在獸會比武臺上方的遮雨棚子已經搭好,這會兒正混跡在一群錦衣衛中蹲在臺子上掃水的白術自然不知道剛才以她為話題中心差點兒刮出一陣腥風血雨,只是想到一會兒她們老大要上臺的,所以掃水掃得格外認真。

掃完了水下了臺子又等了一會兒,算是心急如焚地看完了前面的幾場比武,中間又擺了一次午宴,等到下午接近太陽落山時候,這才真的輪到雲峥和那個西番國侍衛上場——此時雨已停,天空放晴,那比武臺上的遮擋也重新撤了去,當時的大比分是五比四,大商國領先一分,此時包括天德帝在內所有大商國官員看上去都比較淡定:今年比試的結果,最多也就讓西番國打個平手而已了。

此時都尉府衆人看着也是松了一口氣——當天邊的一聲炮響響起,象征最後一場作為壓軸的兩名“鬥獸之人”上場,雲峥的腿腳不方便,白術和紀雲親自将他與輪椅放上了比武臺,末了,白術掃了眼還沒完全幹透的比武臺,彎腰問了句:“老大,臺子還要再擦擦麽?”

“無礙,”雲峥擺了擺手,“一會兒沒多少機會用到輪椅的。”

白術被他這回答弄得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多問,便被紀雲拉着下了臺。

之後很快的她便明白過來雲峥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如果說前面的九場比賽都是在進行“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點到為止的友誼賽的話,那麽這一場……

簡直像是第三屆世界大戰爆發了似的。

正如雲峥所說,打從比賽一開始,他就沒多少機會待在輪椅上——準确地說是地面上,那西番國的不知叫什麽的神秘侍衛上來就逼得很緊,一根武棍在他手中揮得虎虎生風,因為長棍進攻範圍大,雲峥本身又腿腳不方便,剛開始算是落下了劣勢,看得白術在內都尉府一幹人等只能幹捉急。

當那西番國侍衛的棍子終于找到了雲峥瞬間的破綻,看似輕巧實則兇猛地往那雲峥胸前一點,他連人帶着輪椅整個兒往後滑出幾米遠,險些滑出比武臺邊!

雲峥猛地一頓面色的變了變,想也不想擡手一拍輪椅扶手整個輪椅便猛地停住了向後退的趨勢,稍稍飛起約半米左右,幾秒後,穩穩地重新落在比武臺正中間,這番驚險舉動引起臺下一群大人們的驚呼,白術伸着脖子在臺下掐着紀雲的手臂很是緊張地問:“老大欠這人幾萬兩銀子?!是嗎是嗎?”

紀雲轉過頭,顯得有些古怪地瞥了自家徒弟一眼,而後緩緩道:“老大不欠他銀子,但是他欠老大一條腿——喏,今兒咱們老大就是讨債來的。”

紀雲話語剛落,還沒等白術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此時只見臺上的雲峥忽然手中一頓,拍出三枚蟬翼刀,待那無名侍衛躲避暗器後退三步之時,忽然手上一震,便從袖中掉出一枚大約手掌長,手腕粗的金屬棍——衆目睽睽之下,誰也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武器究竟是怎麽樣變化的,等那無名的侍衛重新在比武臺上站好時,雲峥的手上也握着一根跟那無名侍衛的棍子十分相似的長棍——

陽光之下,那不知道用何金屬打造的長棍閃爍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卧槽卧槽卧槽,”白術目瞪口呆,“說好的繡春刀呢!”

“你傻啊,誰告訴你錦衣衛的武器只能是繡春刀?”紀雲瞥了白術一眼,萬般嫌棄道,“老大不是不會用別的武器,那是那些個三教九流沒資格讓他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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