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裴雲醒過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
他睜開眼便看到坐在旁邊的南風, 然後眉頭微微蹙了蹙，啞聲開口：“你怎麽在？”
南風見他醒了，忙不疊道：“王叔打電話說你暈倒進了手術室,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裴雲費力起身靠在床頭坐好, 看着她輕笑：“老王真是大驚小怪。”
南風打量了一下他蒼白的面色, 問：“裴雲, 你實話告訴我, 你的病情到底怎麽樣？你可不能一個人扛着！我們大家都可以替你分擔的。”
裴雲好笑般開口：“你們能幫我分擔病痛？”頓了頓又輕描淡寫道，“我這病就這樣，肯定是要長期治療, 但也沒那麽嚴重, 別自己吓自己。”
南風倒了杯熱水，遞到他手上：“我只是覺得生病這種事, 多幾個朋友陪伴照顧會好一點。”
裴雲喝了口水，虛弱地擺擺手：“別——我知道你想告訴周煜, 但我真不想讓他瞎擔心。時間不早了，我這裏沒什麽問題, 你回去吧”
南風幫他放好水杯：“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裴雲笑了笑：“南風, 謝謝你這段時間經常來看我照顧我。其實生病确實挺可怕的, 我想一個人默默地治病, 又有點害怕一個人，幸好有你。”
南風笑：“你又不讓我告訴周煜，我只能把他那份一起做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不然哪天他知道了，肯定會快我知情不報。”
裴雲點頭：“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還要參加你們婚禮呢！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就和周煜開過玩笑，要找個能治他的姑娘，再親手把他嫁出去。”
南風怔了怔，又笑開：“好啊！”
雖然她不知道和周煜的婚禮，還能不能順利進行？
因為剛剛在病房手機調了震動，南風上了車，才發覺周煜打了好多電話。
她趕緊回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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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很快接起，周煜的聲音從手機傳來：“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現在還不回來？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一連串的質問，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
南風忙不疊解釋：“我剛從醫院回來，馬上就到家了。”
話還沒落音，周煜已經挂掉。
南風知道他生氣了。
“王叔，麻煩開快點。”
說完，她靠在窗邊，想到傍晚和沈敬知他們的談話，想到裴雲的病，只覺得異常得疲憊。
臨近十一點的街道很暢通，車子很快開到南風樓下。
她剛剛下車，腳還沒站穩，整個人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踉踉跄跄被拖了好幾步。
“周煜，你幹什麽？”
周煜沉默不言，拉着她疾步往電梯走。
進了明亮的電梯後，南風才站定。她掙了掙被拉住的手，沒有掙開。
她擡頭看了看周煜，只見他面色沉沉，嘴唇緊抿，一看就是在生氣。
南風道：“裴雲生病了，我去看他。”
周煜轉頭瞥了她一眼：“裴雲裴雲，如果真的生病，為什麽告訴你，不告訴我？”
南風心中無奈：“他是真的生了病，很嚴重的病，你應該多關心關心他。”
“我前天還和他通過電話，怎麽沒聽出來他生病？你可真是關心他啊！”
“周煜！”南風不悅地拔高了一聲，“裴雲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要因為他無理取鬧好嗎？”
周煜冷哼：“你是覺得我曾經破壞過你們，所以覺得我沒資格無理取鬧嗎？”
南風只覺得腦仁發疼，本想反诘回去，但她到底是一個不喜與人争吵的人。默了片刻，還是放低聲音，有氣無力道：“周煜，裴雲是真的生了病。”
“那也不該是你關心的事。”
南風幽幽嘆了口氣：“你會後悔的。”
她其實想直接告訴他裴雲的病況，但想到自己答應了裴雲，只能把到嘴的話又吞下去。只希望周煜哪天可以自己去看一看裴雲，見到了他的狀況，總該會猜到點什麽。
可顯然他并沒有當做一回事。
兩個人進了屋，南風見他臉色還是很差，覺得大概不只是自己晚歸這件事惹惱了他，便試探問：“你今晚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周煜道：“和我爸還有舅舅一起吃了頓倒胃口的飯。”
果不其然。
南風道：“還是去美國的事嗎？”
周煜沒好氣道：“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執着？”
南風坐在他身邊，溫聲道：“去美國的事情，你能不能和你舅舅他們再好好商量？
周煜忽然炸起來：“美國美國！你就這麽希望我去美國？”
南風看向他，努力平靜地解釋：“我不是希望你去美國，只是不希望你是因為我不去。”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不是因為你，我喜歡現在做的事，他們不理解也就算了，難道你跟別人一樣不理解我嗎？
南風道：“我理解你，可你也不能僅僅只需要我的理解。因為在你家人老師看來，都覺得是我拖你後腿。”
周煜皺眉看着她：“誰對你說過這種話？李茹還是我爸？”
南風本來還想委婉告訴他，他舅舅他們和她談過話，但看他這樣子，指不定自己一說，他就會跑去跟他們争吵。
他在自己面前很少有脾氣，但他骨子裏有多任性她其實是知道的。
南風搖搖頭：“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在別人看來，這麽好的機會你會拒絕，就是因為我。”
“你為什麽要在乎別人怎麽看？我和你在一起在乎過別人怎麽看嗎？別人怎麽認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兩個人。”
對啊!
南風想，自己為什麽要在乎別人怎麽看？她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好像是從那次帝都回來之後，她忽然就變得不太自信。
她一直假裝對這段關系很享受很淡定，但其實那個從容的宋南風已經不在了。
她患得患失，開始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宋南風，但卻在乎別人怎麽看周煜的女朋友。
她不想被人說自己是拉他後腿的女人。
她沒有過真正的感情經歷，便覺得和周煜的幹系彌足珍貴。
因為太在乎，所以變得不那麽輕松。
南風知道自己和周煜之間出了問題。
可是那問題從何而來，她卻有點說不清楚。
也許是相愛得太順利太純粹，好像是一個完美的泡沫。若是沒有遇到事情，那就都是美好的，可是一旦遇上丁點風水草動，這個泡沫便随時可能破滅。
她想原因大概可以該歸結于兩人性格上的差異。
周煜是我行我素桀骜不馴的性子，骨子裏有種不管不顧的天真。
而她經歷過大災難和死亡，難免就會有些謹小慎微。
所以一旦遇到問題，便難以溝通。
南風忽然有點氣餒，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面對周煜憤怒且理直氣壯的質問，她點點頭：“嗯，是我的錯，你決定就好，我不會再說什麽。我累了，去洗澡。”
她這種消極不抵抗的态度，讓周煜皺了皺眉，轉身進了卧室。
待南風洗漱完畢回到卧室，發覺他在翻箱倒櫃。她奇怪問：“你找什麽？”
“證件。”
“什麽證件？”
“明天去登記用的證件。”
“登記？”
“我們先去登記，婚禮慢慢再籌備。”
南風怔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周煜，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周煜起身：“我生什麽氣？氣你放不下你的初戀裴雲？還是氣你跟他們一樣，都想要我去美國？”
南風道：“你就這麽想我的？”
周煜道：“如果你不是，我們明天就去登記。”
南風擡頭看着他，認真道：“周煜，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狀态不對嗎？”
“我覺得很對。”
周煜說完忽然欺身上前，将她壓倒在床上。
“你幹什麽？”南風推他，但他整個身體都壓在她上面，像是一座山一樣巍然不動。
周煜知道她說的沒錯，他們現在的狀态不對。
他其實知道她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對裴雲的關心，大概真的只是出于朋友。
所以即使發現這些日子，她經常和裴雲見面，他也未曾戳穿，只是壓抑着心裏的不痛快。
他一直知道在這段感情裏，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他愛得比她漫長，比她深刻。這是他一早就接受的事實。
起初，他也覺得只要擁有，就已經別無所求。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貪心。
他想要她對自己的愛，就如同他對她一樣。
他給她一百分，他也就想從她那裏得到一百分。
這種不滿足的心理，讓他漸漸壓抑不住。
所以她對看房子的不上心，她勸說他去美國，她不願馬上登記。這些都成了今天讓他爆發的導火索。
他帶着怒氣吻住她，用力去脫她的衣服。
而南風對這種不理智的親密抗拒至極，幾乎是用盡全力掙紮。
她只有一只手，對于周煜來說，無異于蚍蜉撼樹。
周煜被她掙紮作亂的手弄得煩躁，單手便将她的右手箍住在上方，身體将她緊緊壓制住。
另一只手暴力地撕開剝落她的睡衣。
南風很快變得不着寸縷，在他身下像是一只待宰羔羊。
這種禁锢和被動的狀态，讓南風難堪又痛苦。
周煜在她面前從來是溫和無害的，就算是發脾氣也是別扭的孩子氣。
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失控的模樣。
她忽然有點害怕。
她終于還是停止了掙紮，在周煜闖入的那一刻，她用力閉上眼睛，忍不住低低哭了起來，帶着哭腔小聲道：“周煜，你別欺負我，我害怕！”
她這可憐的聲音，把周煜從怒氣中拉出來。他像是忽然清醒一般，怔怔看着南風咬唇皺眉的臉，以及眼角濕漉漉的痕跡。
他驚惶地從她身體退出來，松開鉗住她的雙手，把被子拉過來該在她身上。
他跪在床邊，看着她背過身的後腦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對她實施獸行。
那個自私卑劣的自己，原來從來沒有遠離。現在終于因為貪心而釋放了出來。
周煜難堪又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湊上前，躺在南風身後，用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
“對不起，我吓到你了。”
南風其實在她離開的那一剎那，已經平靜下來。
她明白，他是周煜，就一定不會傷害自己。
她抓住他的手：“我們以後別吵架了，我不喜歡。”
“嗯，我也不喜歡。”周煜吻了吻她的額角，然後伸手關了燈。
黑暗中，兩人都沉默。
良久，南風先開了口：“周煜，我和裴雲真得沒什麽，他生病了。”
“嗯。”周煜點頭。
“其實我也不想你去美國。”
“嗯。”
南風轉過頭吻了吻他的唇。
隔日醒來，南風旁邊的位置已經空空蕩蕩，廚房裏則有細微的動靜。
她爬起來穿好衣服，轉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周小煜，拿過來打開開關。
“早安，媽媽。”周小煜稚氣的聲音響起。
南風道：“早安。”
“媽媽，你不高興麽？”
“一點點。”
“爸爸欺負你了嗎？”
“不是，是我自己的心态不太對。”
說完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和個機器人談起心來了？
她把周小煜關掉，下床走出卧室。
周煜已經做好早餐，看到她出來，道：“刷牙洗臉才吃飯。”
南風洗漱完畢，回到餐桌坐下，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聽到對面的人道：“這幾天我手上有東西要趕，就住在單位不回來了。”
南風看向他。
周煜輕笑了笑：“也給你一點空間和時間。”
南風道：‘我不明白。’
周煜道：“如果當年不是我，你和裴雲可能連孩子都已經能打醬油。我知道已經造成的錯誤不能彌補，但這一次，我想退回到起跑線，再給大家一次公平選擇的機會。”
南風露出不可置信的驚愕，旋即又苦笑：“你還覺得我對裴雲有心思？”
周煜搖頭：“我只是想讓你可以自由選擇。”
南風嗤笑：“你可真是大度。”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兩個人都是不自信沒安全感，并且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兩個人确實是不對等的。
在周煜看來是感情不對等。
在南風看來是身份家庭不對等。
等到敞開就好了~
放心吧也就兩章這段就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