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程意意下車,程娴已經特意到地下車庫來接她。
程娴的個頭在女生之中十分少見, 高得可以做超模, 而且身材勻稱,五官清雅, 年屆三十,一點不見老。
她穿着簡約大方的OL套裝, 高跟鞋,幹練知性, 程意意一下車, 便揚手沖她揮了揮。
“意意,這。”
程娴目光再落到程意意身後意料之外的男人時, 目光多了幾分微詫。
她的年紀比顧西澤還要大些, 早早接手了家中的事務, 性格穩沉, 鮮有能讓她吃驚的事情。只是這一次,她确實沒想到, 程意意當初念書時候小打小鬧般談的戀愛,分手五年,到如今居然又有了下文。
尤其對方還是如此來頭。
雖然憲法上寫明人人平等,可事實上, 森嚴的階級感早已滲入她們這群人中。
顧家,便是這座金字塔頂尖的存在。倘若敗落前的程家還有勉強擠入這個圈子外圍的機會,那麽父親入獄、敗落後的程家,便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乍一看顧西澤重新站在程意意身側, 她心中升起幾分憂慮,轉而又壓了下去。感情的事情本就只能順其自然發展的,她平白擔心,橫加幹涉沒有半分用處,還可能适得其反。
“姐!”
程意意看清來人,抿唇笑開,着急走了幾步,卻又漸漸慢下來。
“好久不見。”
她有點兒說不上來的心酸,她真的好久不見程娴了。
程意意的親情緣很薄。父親入獄之前,她是同倪茜住在外面的宅子裏的。
倪茜整日忙着逛街化妝約會,程意意在她眼中大概是個隐形人般的存在,作為程意意戶口本上唯一的親人,她甚至連家長會也抽不出時間去開。唯有父親來的那幾天,她會裝裝樣,噓寒問暖幾句,只不過那樣的日子少極了。
Advertisement
父親一走,她便立刻又将程意意扔到了腦後。
程娴是程家正兒八經的長女,遭遇卻大概也同程意意差不多。父母是商業聯姻,各玩各互不關心,也自小被母親漠視着長大。
她很早便知道了父親在外面有個小她五歲的女兒。這個妹妹隐隐綽綽存在于她的印象之中,卻從未謀面。
直到父親入獄。
入獄前最後的請求,是把無依無靠的程意意接回程家來。
她第一次看見了程意意。
年紀很小,很矮,臉卻生的漂亮極了,仿佛受到老天爺的偏愛,将所有的靈氣都彙聚于她一身,眼神幹淨單純。
她終于知道了父親為什麽疼愛這個女兒。
可出乎意料的,程意意卻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相反,她很會看人臉色。知道程母不喜歡她,便從不在程母面前晃,無可避免同處一室的時候,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知道自己可能并不讨厭她,才敢試着和她多說幾句話。
她讨厭倪茜,卻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讨厭程意意,因為,她們是彼此血脈相連的親人,因為她們都無法選擇出身,卻依舊渴望被這個世界善待。
于程意意來說,程娴大概是她生活在程家的記憶當中唯一鮮活的部分。
她寄人籬下,活得小心翼翼。只有長姐會在她晚歸的時候讓廚房給她留飯;在即将開學陷入窘迫的時候把壓歲錢悄悄塞給她做學費。
那些在程娴看來或許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程意意卻一直記在心上。
五年未見,程娴電話裏邀請她小住,她便來了。
程娴很高,穿上高跟鞋,程意意大概只到她的鼻梁下方。見程意意走到跟前,程娴擡手想要摸摸她的頭發,卻被人打斷了。
“意意頭上有傷。”
顧西澤一步步走來,站到程意意身後,将她在車椅上碰亂的頭發理順,粘着紗布的發絲理到一邊。
他的高度比穿上高跟鞋的程娴還要高一些,挺拔而極有存在感。
他主動伸出手來,向她問候,“初次見面,我是顧西澤。”
與平輩握手的方式。
程娴自然不可能不認識他,只是傳聞中的顧西澤這樣平易近人,便是穩重如她,也愣住了片刻。
程娴僵硬地伸出手來與顧西澤交握,鎮定聲音,“我是程娴,意意的長姐。”
交握後,顧西澤禮貌松開。
程娴這才回神,有了幾分真實感。
她同顧西澤這樣的商界神話握手了。
沾的是程意意的光。
電視裏常出現顧西澤的身影,同在帝都,程娴也曾遠遠見過他幾次,只是都沒有這一次近距離看清來得沖擊大。
他的身材修長挺拔,輪廓俊美,五官立體,一雙眼睛尤其深邃,雙眼皮褶皺甚是漂亮。然而他的氣質卻往往讓人忽略他俊朗的外表。并不是那種簡單的鋒芒畢露,而是全然內斂、深不可測的氣勢。
“常聽意意提起你。”顧西澤頓了頓,又重新開口道,“意意執意要來,我勸不住,但她頭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這幾天只能拜托你了。”
他的語氣和風細雨,卻讓人不得不記在心上。
程娴連忙點頭,“這是自然的。我是意意的姐姐,并不算麻煩。”
顧西澤面上的笑容真實幾分,“那便麻煩了,我過幾日便來接她。”
說罷,他偏頭悄聲再次叮囑正在伸手撥頭發的程意意,“少住幾天,記得給我打電話。”
說着,他将程意意撥頭發的手拉下來,“頭發擋着傷口長得慢,別老撥到後面。”
程意意的傷口只有頭發披後面才擋得住。
她有點兒不樂意,但顧西澤盯着,只得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程娴第一次看見兩人的相處模式,心中倒是真的震了一驚。
她從未想到名聲在外手段鐵血的顧西澤,和程意意相處起來竟是這樣溫情。
……
行李拎進程娴的公寓。
這間150平米的公寓是程娴工作多年的積蓄,地段是三環,交通便利。公寓內裝修是現代極簡風格,漂亮大氣。程意意暗自羨慕,便多問了幾句每平米的價格。不出意料貴得讓人咂舌,程意意趕緊打消了買套房子做鄰居的念頭。
主持校慶的薪酬已經拿到手,但就算加上她這些年來零零碎碎的積攢,也還是遠遠不夠。
程意意住在靠近陽臺的次卧,程娴早早幫她鋪好了床。
她平日裏其實很忙,為了迎接程意意,特地請了半天假。
兩人敘了一番舊,吃過中午飯,程娴便匆匆趕回了公司。
碗筷還放在洗碗池,應該是請了鐘點工。
在別人家裏做客,程意意想了想,還是挽起袖子将洗碗池的鍋碗瓢盆洗了個幹淨,總不好什麽都不做的。
回到卧室,她将自己的東西收拾整齊,戴着浴帽先洗了個澡,最後躺上床,拿出手機開始看往期《天生我才》的視頻。
程意意本就不習慣打無準備之仗,更何況這一次挑戰事關重大,她絕不允許自己失敗。
她同意挑戰的信息發過去之後,就在剛才,收到了節目組安排好的錄制日程表。
本來節目組對所有挑戰選手有一項硬性指标,經過節目合作方的崇文大學、燕京大學等幾所國內最權威心理腦科學實驗室的專業測試,拿到120分以上才有資格參賽。
但考慮到那經歷的周期太長,而節目組為了配合程意意的時間,需要趕在年前将她這一期錄制完畢,幹脆直接省掉了這一步驟。
節目組策劃做下這一決定的時候本來還有幾分猶豫,在程意意拿出門薩的會員證之後,心便落回了肚子裏。
不管挑戰成功與否,程意意的學歷和漂亮的臉蛋放在那裏,走上臺去便是話題與收視率的保障。
程意意用整天看完了關于數獨的挑戰內容,接下來的兩天,便一直在看數獨題。
當初APP通關的最後一道題,解了兩天,而節目組給出的時間是四個小時。
雖說那兩天程意意用的都是閑暇,真算起來可能還不足四個小時,但那時心态放松,思路靈活,上臺之後卻要面對整場的壓力和時間的緊逼,程意意不敢托大。
程娴的公寓在三環邊上,《天生我才》的節目組也恰巧在三環CBD中心區的電視臺進行錄制。從公寓出發,只要不堵車,到達電視臺不過十來分鐘車程。
兩天的時間裏,程意意看題時候,又抽空到節目組做了幾次基礎測試,還到指定的實驗室照了個磁共振成像,測試大腦的控制機能。
第三天的時候,程意意大早便起了床,開始洗漱。
程娴詫異,她自己工作忙,起得早,程意意卻還在養傷,沒什麽事。
“天還黑,外面在下雪,怎麽不再睡一會兒?”
“今天要去電視臺錄節目…”程意意擦幹淨臉,沖程娴笑笑,“昨天我特意早早睡了,氣色還可以吧?”
“挺好。”程娴下意識答她,反應過來又趕緊追問,“錄什麽節目?我怎麽一點兒沒聽你說過呢?”
“《天生我才》。”程意意倒了杯熱牛奶推到程娴跟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我去參加挑戰賽。”
“然後掙錢贏取CEO,當上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程意意打趣沖她笑起來。
皓齒明眸。
牛奶的霧氣氤氲了她的桃花眼,眼周帶着天生的淡淡紅暈,睫毛纖長濃密,注視着她。那眼眸,仿佛一泓流動的清泉,随着心情的微風泛起透亮的漣漪,那是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麗。
而那眼睛裏,飽含着自信,還有幾分無人可擋的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