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領離婚證的事既已說定,秦風心裏的石頭也落下了。

近幾日,她刻意與顏伯舟保持了距離。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都有好處。

恰好,顏伯舟那邊正因為沈墨事件的爆發,許多媒體找上門來,他無暇□□,兩人默契得給了對方足夠的時間,各自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來。

只是幾天不見,難免心裏不安,顏伯舟這邊終于空出時間,正趕上周六,他被家裏老爺子扯住了。

想是又聽顏嬌說了杜培去看忙忙的事,老爺子一時問他秦風和杜培之間的事兒怎麽解決的,一時又八卦起來他與秦風到底怎麽着了。

怎麽着了?當然就這麽着了。

顏伯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既然已經确定,那這人,怎麽着也不會再放走了。

只是他怕老爺子多事,不想多言。

老爺子左右問不出結果,幹脆使出殺手锏——逼他相親。

顏伯舟:“……”

老爺子苦口婆心說:“你耽誤不起啊!34了大舟!你不年輕了!我現在是不挑了,兒媳婦結沒結過婚,有沒有孩子都不重要!你只要給我結婚,只要是個女的,我就願意!”

顏伯舟苦笑一下,老爺子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還笑!”

他躲沒躲過,這麽挨上也不覺得疼,就是挺丢人的。

這麽大年紀了,還挨打……

他立刻把臉擺正了,說:“行了,我自己心裏有數,過幾天給您回複行嗎?”

老爺子瞪着他:“過幾天是過幾天?”

他掰個手指頭算了算,保守一些:“一個星期吧。”

逃脫之後,上樓休息,顏嬌正躺在他陽臺上的靠椅看電視劇。

他在老爺子那兒受氣,來了自然要找一下顏嬌的麻煩。

一手将顏嬌扯下來,罵道:“都快考試了,還不讀書,看什麽電視劇——”

說着就要搶手機,顏嬌不肯松手,嗷嗷道:“別別別!正看到關鍵的地方呢!”

顏伯舟搶不到,便踢了踢躺椅:“起來,去你屋看去!”

顏嬌磨磨蹭蹭走了,過了會兒卻又回來了,指着手機屏幕上的一只黑色柴犬問:“哥!你看這狗好看不?我給球球找了個對象,明天帶它去相親。”

“什麽?”顏伯舟凝眉。

“相親啊!你不結婚,你的狗得找個對象吧,可不能像你一樣孤獨終老!”

顏伯舟站起來就要過去踹她,顏嬌早有準備,一閃,躲開!

“哎呀!你看人韓劇裏的男主多麽溫柔,你天天就知道欺負我,難怪還是單身狗!”

“你再坑一聲我就拿針縫了你的嘴!”

顏嬌報複成功,大笑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裏,把門關得緊緊的。

這臭丫頭!

顏伯舟這邊又笑又氣,重回房間,四處安靜下來,他在陽臺上站着,就看到了樓下的大樹,雖然氣溫仍很高,但夏天要過去了,葉子落了一地,蓋住黃土。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秦風撥了個電話,那邊很快接通了,他“喂”一聲,問她在哪兒。

秦風正與杜芒在外面吃東西,她看了眼對面坐着一聲不吭的小丫頭,低聲說:“陪忙忙在外面吃飯,她爸一會兒過來。”

顏伯舟頓了頓,道:“忙忙怎麽樣了?”

當着孩子面,秦風不好細說,只道:“好多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

這邊,秦風久久看着杜芒。

事情過了好久了,杜芒到現在也還是不常跟她說話。

脾氣是真像她。

秦風語調溫軟,問她:“還想吃什麽嗎?”

杜芒搖搖頭,眼角耷拉着。

小姑娘最近瘦了一些,秦風瞧着就心疼,她試探道:“忙忙,爸爸媽媽明天要回津門,你要不要一起?”

杜芒突然擡頭,張口問:“我們回家嗎?”

秦風喉頭梗住,半晌才說:“你要是想去爺爺奶奶那裏,媽媽會帶你去的,以後爸爸媽媽分開,你想去見爸爸,見爺爺奶奶,媽媽也不會反對,好嗎?”

杜芒一聽事情還是沒有轉機,眼淚就下來了。

不過這次她倒是沒鬧,只是默默地哭。

越是這樣,秦風心裏越是不好受。

她摸了摸孩子臉上的眼淚,溫聲道:“爸爸媽媽只是不住在一起了,但是我們還是一樣愛你……”

杜芒一直流淚,也沒動。

秦風嘆了口氣,道:“來,眼淚擦幹淨,等會兒爸爸來了看到你哭,要罵你的。”

她聽了,這才止住眼淚,自己拿餐巾紙擦過眼淚,擤了鼻涕。

杜芒小心翼翼地調整自己的心情,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哭,尤其是在爸爸面前……

爸爸媽媽要分開,是爸爸要離開媽媽……過去他就不常回家,只有媽媽一個在家陪她……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事,現在她如果聽話一些,爸爸還會不會走呢?

應該不會了……就算是為了她,爸爸也一定不會走了!

這麽在心裏想過,杜芒立刻好了很多。

她們在餐廳等到一點多,杜培才來。

杜培不耐熱,今天又突然升溫,他出了很多汗,襯衣都濕了大片,杜芒見到,甜甜叫一聲:“爸爸!”然後拿紙巾給他,“快擦擦吧!”

杜培接過來,“嗯”了一聲,在空調房裏坐着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擡頭見對面坐着的人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的熱少了,卻多了幾分燥。

“爸爸,你吃飯了嗎?”杜芒眼巴巴地問道。

杜培點點頭:“吃過了。”

杜芒爬起來說:“那我給你叫一杯喝的吧!”

說完,她就小跑去了吧臺。

等孩子走了,杜培才抱怨道:“這麽熱的天,非帶孩子出來幹嘛?不是前兩天見過了嗎?”

秦風一直盯着他:“明天我們就去領離婚證了,在那之前還是多見幾次吧,我答應了忙忙你會帶她一起去游樂場。”

杜培擰了眉頭:“離了婚之後又不是不能見!今天雖然是周六,我還在忙着競标的事,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

秦風低頭,“哦”了一聲,也不理他了。

哦……“哦”是什麽意思?

杜培有些生氣,心想,這是真要離婚了,連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不說也罷!他也扭過脖子,拼命地扇風降溫。

之前秦風看到他這樣,還會有些難過,現在她已經完全接受。

明日之後這個人對她來說就是個陌生人了,他怎麽樣,無所謂了。

杜芒拿了冰芒果汁回來:“爸爸快喝吧!很甜哦!”

杜培扭過來,一口氣喝了半杯芒果汁。

“好喝嗎?”杜芒吊着亮晶晶的眼睛問。

杜培敷衍地“嗯”了一聲。

好喝就行!杜芒雀躍道:“爸爸,我們今天去游樂場嗎?”

杜培頓了頓,正要說不去了,秦風趁機搶道:“去,我們這就去。”

杜芒歡呼起來,拉着杜培的手臂搖了好幾下。

一路上,杜培一直在想如何找個借口離開。

這大熱天,太陽在頭頂烤着,秦風還帶孩子來游樂場,他真懷疑她是故意的。

說故意的也不假,秦風一開始只是答應了杜芒帶她來,但若杜培不堅持,她也無可奈何,只是想到他對女兒的态度,秦風就不甘心。

對她那樣就算了,無視女兒,她不能忍。

他再不情願,也要做個樣子。

就像當初跪在她面前認錯一樣……痛哭流涕之後,還不是果斷簽了字。

她現在是發現了這點兒,才捏住了他。

杜芒很開心,左手是爸爸,右手是媽媽。

她想,他們一家一定永遠不會分開的……

游樂場玩了一會兒,杜芒沖到一個旋轉咖啡杯項目前,叫着:“我想玩這個!”

杜培抹了把汗,已經累了:“你自己去玩吧……”

杜芒雖然不滿意,但沒表露出來,自己一個人刷了票跟一衆小朋友走上了游戲設施。

下面,杜培看了眼手表說:“玩得差不多就走吧。”

秦風冷冷道:“就這麽煎熬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你第一次陪忙忙來游樂場。”

杜培沒心情跟她扯這個:“我來北城不是玩兒的,我是來工作的!說起來,我這是顧着女兒才來的,否則,咱倆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秦風看向他,心道,的确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杜培見她沒說話,心裏更煩:“你有必要這樣嗎?小風,我沒忘了咱倆這麽多年的情分,址事離婚是你說的……我都順着你了,你還想怎麽樣?”

秦風笑了笑,順着她?是她成全他吧……

秦風正要開口反駁,就聽旁邊一個人叫了她的名字。

回頭,見竟是吳岳。

“這麽巧啊,我才認出來你!”吳岳和他們一樣在欄杆旁邊,中間隔了一個人,她說,“聽聲音像,沒想到真是你,秦風,你也帶孩子來玩啊?”

見到吳岳,不止秦風驚訝,杜培也很驚訝。

吳岳走過來,見到杜培,愣了愣:“你們……”

秦風道:“哦,這是忙忙的爸爸。”

吳岳笑:“這不是聯成公司的杜總嗎?石花珠寶競标會上見過。”

杜培有着驚訝:“您是尤尼公司的?”

石花珠寶品牌策劃競标會上采用了匿名競标,當然,同在一個行業,互相認識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吳岳認識杜培,杜培卻不認識吳岳,他只見了吳岳上臺做演講,原來……

他這會兒有些懵……尤尼竟也參與了石花珠寶的競标?

吳岳與他握手,又介紹了她身邊的男人說:“這是我老公,老公,這是我同事秦風。”

男人很客氣,和秦風他們打過招呼後,見咖啡杯下一輪馬上要開始了,就帶孩子去排隊。

吳岳說:“你們也帶孩子來玩啊?”

秦風點頭:“對,來了有一會兒了。”

吳岳道:“天挺熱的吧,杜總?”

杜培臉上汗如雨下,聞言擦擦腦袋說:“是有點兒……”

吳岳笑了一下,便沒再看他了。

咖啡杯那裏,五分鐘一輪,杜芒已經坐完,下來了,抱着杜培撒嬌:“真好玩,爸爸,你也該跟我一起去的!”

杜培幹笑一下。

吳岳“呀”了一聲,道:“這就是忙忙吧?真可愛!”

秦風說:“忙忙,叫吳阿姨。”

杜芒忙禮貌地喊了聲“吳阿姨”。

吳岳笑得很親切,“真乖,游樂場好玩嗎?”

杜芒咧開嘴:“好玩,超級好玩!”

吳岳道:“那邊還有旋轉木馬,快叫爸爸帶你去玩!”說完她對秦風說,“秦風,就讓他們當爹的先哄哄孩子吧,咱倆找個地兒說說話。”

怕是因為吳岳的老公已帶着孩子坐上了咖啡杯,杜培這邊也不好拒絕,被杜芒拉着,去了旋轉木馬項目處。

秦風還在目瞪口呆中,吳岳得意一笑:“瞧,男人就是需要整治的,就讓孩子們好好折騰折騰他們!”

秦風也反應過來,捂嘴笑道:“謝謝你了。”

吳岳揮揮手:“算什麽啊,他們就喜歡推卸責任,好像孩子不是他們的一樣,撒手就不想管……走吧,咱們找個地兒喝點水,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兩人到一個賣奶茶的小店,坐在陽傘下。

秦風喝了口水,吳岳在她旁邊坐着,伸了個懶腰說:“還是什麽事兒都不管舒服吧?”

秦風笑:“對,坐着什麽都不管,省事又省心。”

吳岳道:“所以說很多男人最精明了,結婚,生孩子,孩子扔給老婆,家務也扔給老婆,最好就是老婆也要能賺錢,不能老花他的,還要老婆保持美貌和身材——他們呢?只管享受這份美滿的家庭,然後全無後顧之憂地專注自己的事業——想得美死了!”

秦風道:“我看你老公挺不錯的。”

吳岳說:“現在看起來是不錯,以前可不是這樣,這是我被整治的!”

秦風以前多少聽說過吳岳的故事,但從沒親自聽她說過,趁這個機會,問她道:“怎麽整治的?”

吳岳道:“取經啊?”

秦風忙搖頭:“沒有。”

她笑:“逗你呢!就是取經,也不見得都适用,有的男人覺悟高,不用說都明白,有的男人單細胞生物,就得委屈我們自己了……我呀,跟我老公是大學時候認識的,自由戀愛,當時也是你情我願,但是結婚前我就跟他說過,我不做全職太太,家務一人一半,我要工作,不生孩子。他一直都依着我,我們才結的婚——可後來我才知道,這孫子是想着先上船後補票的好事呢!”

吳岳擰了一瓶水,喝了一口,繼續道:“我喜歡個屁!誰喜歡誰去生!我那會兒工作剛走上正道,也才24歲,才不想生孩子呢!可是防不住那孫子做手腳,真讓我懷上了,我要去打,他們家裏人先軟後硬,勸不好了,就一起指責我沒責任,不為家裏老人和丈夫着想,身為女人,連孩子都不生,還配做女人嗎?怎麽做女人就該生孩子啊?生孩子是女人的權利,不是義務好吧……

“哎呀你也知道,那群老頑固根本也聽不進去這種話,還料定了我不敢打胎!我父母倒沒說別的,只擔心做人流對身體不好,我就想着,不行,公公婆婆老思想沒辦法改變,我得先從我老公入手!我跟他談戀愛的時候就摸準了他的性子,他身上也有不少臭男人的毛病,但是他耳根子軟,就是這樣,我先是去預約了醫院,然後給我老公發短信,我說老公,咱倆感情好幾年了,我愛你不假,但是我更愛自己,你想要孩子,可以,我打了孩子之後咱倆離婚,我成全你去找個願意給你生孩子的。

“那會兒我人都快進手術室了,我老公來了,把我拉走了,跪在那兒說他錯了——想想也是啊,我要是跟他離婚,他上哪兒再找個比我好的女人?”

這玩笑話秦風聽了也跟吳岳一起笑,只是彼此心裏都有一點無奈。

吳岳慢慢說:“我一看他肯心疼我,那就是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就摟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後來他帶我回家,兩家長輩都坐在一起,商量了說這孩子我能生,但養孩子的事就得好好規劃一下,否則生孩子的是我,犧牲事業養孩子還是我,那我圖什麽?”

秦風忍不住點頭附和。

吳岳笑:“你也覺得養孩子很麻煩吧?我那會兒是真堅持了自己的想法,誰勸都不妥協——我跟我老公說,孩子你讓懷上的,就得你來養,他也沒當過爸,信誓旦旦地說沒問題,我說光口頭承諾沒用,還得立下字據,他就真寫了保證書。”

“後來呢?”

“後來……”吳岳說,“後來他就真像模像樣地忙活起來了,我也一直工作到快臨産才請假回家生孩子,逼着他也跟我一起休産假,孩子生完,做了月子,我就徹底不管,把孩子扔給他了,剛開始他還覺得有意思,後來開始上班了,白天工作,晚上回來帶孩子,實在受不了,就蹭着我說不行了,我當時就把保證書摔在他臉上!真想耍賴啊?合着這是沒把我之前的話當回事兒!他就是耍賴我也不管,我就做一回狠心人!回到家做完我的家務,喂了孩子晚飯,就蒙着被子睡大覺!

“公婆當時也在,他們白天帶孩子,看我真是狠心撒手不管了,倒是數落過我,用道德準則來壓我——我老公可不敢,他有知識分子臭脾氣,不占理的事兒不敢大聲說,後來因為兩個長輩也是年紀大了,而且現在孩子比以前的孩子難養,不僅要吃飽穿暖,還有早教,包括空氣差要防霾,還有關注免疫力等等,他們确實累,我老公心疼他們,不敢讓他們白天照顧孩子之後晚上又熬夜,就自己熬着……”

說到這裏,吳岳笑不可抑:“那孩子也認人了,我老公哄過就不讓別人哄了,于是我老公是真的離不開孩子了……這王八蛋當時想糊弄我,現在才知道挖了個坑自己跳進去了!活該!他辛苦的時候,我也不是一直擺姿态,得哄着他些——說你看,養孩子難吧?他說難!我說辛苦嗎?他說辛苦……我說那你心疼我嗎?他說心疼,我說我也心疼你,以後孩子咱倆一起照顧,誰都別撒手行嗎?他說行!現在孩子大了,就不麻煩老人了,學習和生活上我也管,但我管多少,他也要管多少,誰都別想做甩手掌櫃。所以你看剛才,他帶孩子玩也是自覺的很,這是摸着我性子了,知道我夠狠,說不幹就敢跟他撩擔子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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