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伊蔓這一整天的情緒翻湧在見到沈之禮這一刻驀地平靜了下來，沖他溫順地笑：“你回來了。”
沈之禮看着她的笑容,越發覺得心裏發緊，半晌松了開來，卻是一股澀意。
盡管他這麽多年從照片裏一直見證着伊蔓的改變,可她眉目裏的那份平靜，只有親身感受了才終于體會。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整日抱着自己胳膊撒嬌的任性女孩,再也不會挑三揀四刻意給他制造麻煩,甚至他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句埋怨也沒有，只是那麽平靜的一句，更像是不相熟的老友之間的寒暄。
這一瞬比他第一次意識到伊蔓對他和他對伊蔓的感情性質完全不同還難過。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劊子手，生生剝奪了她生命裏所有的生動。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有些沙啞：“出門去幹什麽？”
伊蔓當然察覺到了沈之禮神色的複雜和愧疚,那一瞬間她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他的眼神裏承載了太多。
有她讀得懂的，更多是她讀不懂的。但無論蘊含了什麽，都沒有此時的重逢重要。
放在九年前,她可能會鬧脾氣耍性子，可現在她早就明白，沒有什麽比眼前重要。
她走近沈之禮，挎上他的手臂，“去買糖，你要把九年的全都補上。”
沈之禮愣了愣，然後釋懷般笑了，他知道，她在努力地扮演着從前的她，努力地消除這九年的隔閡。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好，補給你。”
再次和伊蔓走到樓下，沈之禮卻沒打算上去。
他本來最近工作就很多，突然決定回國已經要加班加點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總是想來看看伊蔓。
所以現在只得回酒店忙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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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蔓第三次問他真的不上去坐一坐的時候，他忍不住把伊蔓抱在懷裏。
“現在不是挺厲害了？一個人怕？”
“沒怕，”伊蔓吸了吸鼻子，“九年，從剛剛到現在還不到十九分鐘。”
沈之禮悶聲笑了，這語氣，倒是有了幾分當初的模樣。
可逐漸他察覺到伊蔓的不對勁。
伊蔓說完這句話，鼻子有些疼。她才知道，真正難過的時候，鼻子不是泛酸，是鑽心的疼。
她想起沈之禮剛離開說要出國找親生父母時，她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太任性太過分，才會讓他狠下心把自己留給姑姑和姑父照顧，從此再無音信。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挑食，再也不吃路邊攤，再也不任性，她學乖了，可哥哥依舊沒有消息。
忍了一整天的情緒在此刻崩潰掉。
沈之禮心髒抽痛着，輕拍着她的肩膀，半晌，等伊蔓的眼淚止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蔓蔓，對不起。”
“沒事，”伊蔓從他的懷抱裏出來，慢慢地看向他，“你有苦衷。”
“沒有苦衷，”沈之禮嘆了口氣，輕輕地抹掉她的眼淚，“是我自私了……”
他竟然就為了逃避自己的感情，狠心留伊蔓一個人這麽多年。
繼承公司是真的，他必須回去也是真的，可刻意不聯系伊蔓，則是他單方面的懦弱。
可他又告訴自己作為“哥哥”要履行承諾，始終派人關注着伊蔓，讓人隔一段向他彙報近況，美其名曰“保駕護航”。
那封信裏必須要離開的原因裏沒寫進去的，其實是我發現了我愛你。和你愛我不是同一種。
當然，這一點他永遠都不會說，尤其他已經看到了伊蔓身後的樓門裏隐着的某個身影。
他早已調查清楚他的身份底細。
沈之禮目光從那道身影上面挪開，勾起嘴角，手伸向伊蔓的頭發，想像從前那樣揉一揉，伊蔓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他的手頓住了，轉為替她撥弄碎發到耳後，“短發很漂亮。”
伊蔓有些沒搞懂沈之禮突然的動作是為何，右手腕就被人拉了去。
束楓已經忍無可忍。
他是來送最後一家快遞的，恰好在新島1號樓，送完了還去21層晃悠了一圈，伊蔓又不在。
聽歸夏說今天是她生日有休假，正琢磨着她會去哪兒，還沒走出樓門，束楓就聽到伊蔓的聲音，在說：“真的不上去坐一坐？”
然後他看清了，下一秒，一個男人把伊蔓擁進了懷裏。
身形猛地一頓，怒意和妒意瘋狂滋長，他的拳頭已經握緊，卻在聽到伊蔓似是埋怨，甚至是撒嬌的語氣時，那一腔沖動像是全打在了空氣裏。
前所未有的慌亂。
伊蔓在他面前從來不是這個樣子。
他一直以為，伊蔓在他面前的故作逞強已經是最柔軟的一面。他完全不曾料想過，他第一次見她時所好奇的她從前的模樣，會在另一個人面前綻放。
他敢肯定，伊蔓的變化就是拜眼前男人所賜。
他一直穩操勝券，認為在這場暧昧裏把握着主導，可現在，他竟然不确定了。
他們的每一句交談他都聽得一清二楚。路燈掩映下，他們的身影也并不模糊。
束楓攥在身側地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這時，男人的目光朝他看來，緊接着就做出了為伊蔓整理頭發的暧昧動作。
顯然是挑釁，這要是再忍他就不是個男人。
伊蔓看着突然出現的束楓，一時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他拽得有些生疼。
束楓看到她哭紅的雙眼，心裏又是心疼又是一股無名火。
沈之禮看着兩人的同框，壓下心頭的苦澀，不慌不忙地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張名片。
“幸會，沈之禮。”
束楓沒有放開伊蔓，單手接過名片，還算心平氣和地回了句，“束楓。”
沈之禮看向伊蔓，“上面有我號碼，24小時開機。蔓蔓，照顧好自己。我過幾天來看你。”
蔓蔓？
束楓近距離聽見了另一個男人這麽叫伊蔓，手上的力也不禁大了幾分。
沈之禮沖束楓點點頭，眼睛微微收縮，像是短暫的較量，才轉身離開。
伊蔓吃痛，想掙開，卻發現做不到。
她皺眉，“你做什麽？”
和他說話又變成了這樣的語氣麽，束楓心裏的火更大了，但見她皺眉還是放開了她的手。
伊蔓的眼圈還是紅的，看着束楓晦暗難測的眼神，才想起剛剛全被束楓看到了。
他沒有回話，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此時的情緒明顯非常不好，他很少這麽安靜。
伊蔓頓時莫名有些心虛。
“那個……”伊蔓開口，默了一瞬，在想措辭。
“他……是我哥哥……”
伊蔓抿了抿唇，悄悄注意束楓的面部表情。
束楓此時正情緒複雜，腦子裏全是剛剛伊蔓一字一句裏對男人濃濃的依賴。
他之所以沒動手，就是因為這一點，這也最讓他心如刀割。
這時卻聽到伊蔓的解釋。
束楓猛地看過去，恰好對上她那個小心翼翼觀察他的樣子。
他的心好像突然被什麽填滿，變得無比柔軟。
微蹙的眉毛瞬間平坦，剛剛所有的結都因為伊蔓這麽一個小表情，自行打開。
她這個樣子實在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哦？這麽着急解釋，”束楓交叉起雙臂，“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願意給我一個名分了？”他嘴角噙着壞笑，不懷好意地看向伊蔓。
束楓習慣了伊蔓的嘴硬心軟，早就不期望她會回答，若是她能夠不反駁，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其實他挺享受現在的暧昧狀态，也接受了伊蔓會很長時間把他列在灰色地帶。尤其是今晚的事，最初的驚詫忐忑變為篤定自信，他終于完全确定她的心。
伊蔓直直地看着他，像是把他整張臉的輪廓都描摹了一遍，一時沒有出聲。
束楓已經滿意，正打算換個話題，卻看到伊蔓收了收眼睑，偏開他的視線，輕輕的“嗯”。
束楓愣住了，以為是自己幻聽，雙手抓住伊蔓的上臂，“你說什麽？”
伊蔓臉上迅速起了兩塊紅暈，偏過頭，“沒聽清算了。”說着欲繞過他進樓門。
束楓滿臉的不可置信，人愣住了但手下意識就把伊蔓撈回來，從背後将她緊抱在懷裏。
“我聽到了，”束楓此時眼角都泛上了笑意，“你說你喜歡我喜歡到不行。”
某人賤兮兮地把自己腦補的也一股腦說了出來。
伊蔓：“……”
“随便你。”
束楓把伊蔓轉過來，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摩挲着伊蔓的手：“想不想我？”
伊蔓有些不自在，他角色進入得還挺快……
“嗯？”束楓繼續追問。
伊蔓微微低頭：“你能不能不說話。”
束楓：“能。”
每次他這麽好說話的時候，要不是已經占了便宜，要不就是準備占便宜。
伊蔓疑惑地擡頭看他。
下一秒就知道了他如此爽快閉嘴的原因。
束楓得逞地笑了下，低頭在她唇上印了一個吻，又不滿足地吮了兩下才離開。
伊蔓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燒，所幸天色暗，看不清晰。
“無聊。”她輕輕推開束楓，無意識地抿了抿嘴唇，舌尖前探，掃過抿到內裏的部分，還能感覺到上面的濕潤……
又匆匆地收起舌尖，仿佛怕被他發現。
束楓象征性地被她推開幾厘米，然後摟過伊蔓，貼到她耳邊：“那我們上去做點有聊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