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沈之禮走了, 束楓和伊蔓這幾日過得忙碌但也舒坦, 這麽久還是他第一次忘記拿雜志。
老板看他過來, 詫異地問了句:“最近快遞忙得都沒時間取雜志了?”
束楓笑笑:“忙着陪女朋友。”
老板一愣, 雖然不算特別熟絡,但他總算和束楓這麽來往快三年了。束楓每次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說不上太好, 弄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喜歡這雜志還是迫于無奈替人跑腿了。
這回倒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麽徹底的笑意,老板比往常多寒暄了幾句才和束楓告別。
束楓想着伊蔓現在可能還沒回來, 開始琢磨要點什麽東西給她吃。
其實他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倒還是會做點兒西餐湊合,但怕伊蔓吃不習慣, 伊蔓也一直以為他做飯的水平肯定還不如自己。
所以倆人這一段兒如果趕上可以一起吃晚飯的時候, 要不就是出去吃, 要不就是點東西在家吃。
想着想着,他嘴角的笑意便消不下去了。
然而剛從書店門口出來,一擡頭, 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兩束熾烈的燈光驀地亮起,直接攔斷了束楓的去路。
鐘遇那輛黑色的跑車還是他選的,在這不算寬闊的小路上,想忽視都難。
他咬了下後腮幫, 站定不動了,等着鐘遇下來。
有一會兒,像是終于享受夠了束楓臉上的表情,鐘遇才開車門走出來。
束楓眼神跟着他, 直到鐘遇站到他面前。
他先開口:“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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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遇冷笑了下:“不是特意來找你的,我找你幹什麽。”
束楓沒說話,他剛剛的行為分明是找茬。
“不過,”鐘遇的笑容消失了,視線移到束楓手上袋子裏的雜志,“我倒是有了點兒意外的發現。”
束楓沒有藏,但手上已經不經意用力攥緊了袋子。
“你是不是特別痛苦?”鐘遇又開始笑了,“明明想得發瘋,可良心過不去,只能靠看點兒照片解解饞。”
束楓依舊沒有說話,不反駁也不屈服。
他的眼神越發沒有溫度,表情也開始瘋狂:“你不覺得自己特糾結嗎?你他媽看這玩意兒的時候心裏不會有愧疚嗎?”
束楓的表情終于有變化了,複雜而晦暗。
鐘遇只看了一眼束楓的這表情,轉身回到車上,明明天色已暗,還是戴上了墨鏡。
車子緩慢啓動,經過束楓的時候又停了下來,他勾了勾唇角:“我就喜歡看你這樣子,把自己折磨瘋的樣子。”
然後揚長而去。
直到後視鏡裏看不見束楓僵硬的身影,鐘遇的唇角才收了回來。
他其實最煩看束楓這樣子。
束楓站在原地有幾分鐘的時間,才挪動步子,走到離店門口遠一點的地方,把手裏的袋子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站了多久,伊蔓就在不遠處看了多久。
她是先認出來的鐘遇的車子,和司機說了提前下車,才看到車子前面的束楓。
她碰了個完全,包括鐘遇聲音不小的指責,包括束楓的細微表情,被車燈照的清晰,包括最後束楓把袋子扔進垃圾桶裏。
她小跑着跟上去,先看了一眼垃圾桶上沒全塞進去的雜志,很容易看出來是汽車雜志。
伊蔓停頓了一下,打算跟上束楓。
這時束楓卻停下了,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距離有些遠,伊蔓聽不清晰。
這個電話時間很短,挂了電話又弄了一會兒手機,才放回去。
然後朝和伊蔓家相反的方向走了。
伊蔓也停住了,雖然自己的手機是靜音,但她下意識就拿出了手機,果然,是束楓的消息。
「今天忙,不去你那兒了,給你點了外賣讓放在門口,冷了記得熱」
伊蔓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束楓的背影,敲下一個字。
「好」
束楓住的地方,是一個年久失修的舊式樓房的頂樓。
說是頂樓,其實是住戶在天臺搭的兩間小屋,那種臨時房,牆板薄得可憐。以前是頂樓一家住戶的雜物間,後來才拾掇出來提供租住。
因為是違章建蓋,房東不敢走中介,只在附近的電線杆貼貼小廣告,所以在這樣的地段,又是很簡陋的環境,價格非常便宜。
束楓也不在乎環境,便宜就好。
房東只提供了一張床和兩個簡單的櫃子,甚至連熱水也不連通。
束楓倒不在乎,老頭兒從小對他可狠,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無論春夏秋冬都洗冷水澡。
他很滿意的一點是,床正對的位置上方,有個天窗。
無數個似夢似醒的夜晚,他都對着那扇窗發呆,直到不知何時睡着。
日複一日。
推開了小房子的門,束楓想起來自己沒買酒,也沒吃飯,跟伊蔓一起這麽久他都沒想起來喝酒。
這麽想想,好像确實,他這段兒過得有些安逸了。
不過他現在不覺得餓,把櫃子旁邊的幾個酒瓶挨個晃了晃,只有一個瓶子剩了可憐的一小口。
兩下就喝完,扔到一邊。
拉開床頭櫃上層的抽屜,煙倒是有不少,可他拿出來打火機,打不着了。
他把打火機扔到了對面的牆板上,打火機四分五裂。
但其實也沒有生氣,不知道在發洩什麽。
或許鐘遇說的對,他就是自欺欺人。
他今天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反正也不會醉。
這樣就喝這麽一口,倒像是醉了。
束楓倚着牆滑坐在了地上,一只腿伸直,另一只腿收起膝蓋立着,左手搭在上面,右手則有氣無力地撐着地板,整個後背直至後腦都貼在牆上。
他把外套脫了扔床上,半截手機從外套裏掉了出來。
束楓歪頭看了一眼,點亮屏幕看到伊蔓的兩條消息。
是她到家了。
退回主界面,他點進日歷,今天是十二月十七號,離十九號還有一天多。
他理解鐘遇剛剛的憤怒。
要不是鐘遇來找他,他這次是不是幹脆就忘記了?
閉上眼睛,伊蔓不在,每晚萦繞在他腦海的畫面又回來了。
他每次帶着束非逃課賽車的場景,拿了獎束非比他還激動的神情,當時明明煩得要命,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年,那畫面越來越凝實,越來越清晰。
還有他接到電話,他趕到山腳,他看着滿地的殘骸和渾身是血的束非。
兩個人先後出國,卻只他一個人回來。
場景連續地閃現交疊,最後的畫面是他那時偶然聽到的,四嬸悲傷至極的聲音:“要不是他,小非怎麽會接觸賽車這個圈子……”
後來的幾次碰面,四嬸的神情由憤怒變為哀傷,又由哀傷變為漠視,到上一次老爺子的生日宴,甚至是包容的。
大家都從那場意外中緩緩地恢複過來,可束楓知道,他捱不過。
他也希望這輩子都別捱過,他痛恨那種歸于平靜,更痛恨自己回到從前潇灑恣意的生活。
他必須堕落。
他必須想而不得。
他自那以後再也不碰車,騎摩托車時速度也放的極慢。
這對一個極速賽車手是絕對的折磨,沒人能懂。但他固執地這樣堅持了三年,他就是要折磨自己。
折磨夠了嗎?他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可是現在不過第三年,他竟然差點連日子都記不得。
束楓想起鐘遇那時猩紅着眼睛沖他嘶喊:“從小就是,你比誰都無情,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現在在束非的葬禮上你他媽都一滴眼淚也沒有,你不知道束非一直把你當什麽樣的存在嗎?”
他當然知道,束非不止一次地到處和他,也和別人說他有多崇拜自己。
鼻頭澀得生疼,但眼睛是幹的。
看來,他确實是無情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心疼楓哥。
讓我來給束楓個抱抱,你們後面排隊(T_T)
上一章仍舊在努力解鎖中……
微博上發的是涉及車的部分,後半部分沒發,可以等解鎖了以後再看。
如果能解鎖成功的話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