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旁化用靈石靈氣的小炎立刻鳴叫一聲,沖着花京就噴了一篷火焰出去。

花京吓得向後彈射到門邊,夏小喬已經安撫住小炎,對它說:“這是花京,是自己人。花京,過來,這就是你見到的那顆蛋孵出的鳥,它叫小炎。”

花京仍是一臉懼意,這時的小炎體型已經又大了一倍,幾乎快有一只鶴大小了,它羽毛也越長越黑,長長的喙銳利無比,看着就很兇惡。

夏小喬看花京還是怕,就起身過去拉着花京的手去摸了摸小炎背上的羽毛,小炎雖然不情願的低叫了兩聲,卻也沒有別的動作,仍然跟孵蛋一樣守着它身下的靈石。

花京這才驚嘆:“我還以為是鳳凰蛋呢,竟然是……竟然是……”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嘆,“好大啊!”

“原本也沒這麽大。”夏小喬随便解釋了一句,又問,“你剛剛進來就說‘大事不好了’,是怎麽了?信送到了嗎?三當家怎麽說?”

花京這才想起來:“姐姐,真的大事不好了!我一路回去,寨子已經叫漫山遍野的官兵圍起來了,幸虧我能隐身進去。三當家見我悄無聲息的就進去了,險些把我當奸細抓起來,後來我把信交出去,又按姐姐交代的都說了,三當家才漸漸相信我,他派了幾個人同我進城來,想幫助姐姐援救大當家,對了,這是三當家寫來的信。”

竟然又派人!這裏面的人還不知道怎麽出去呢!夏小喬且驚且無奈,接過信問:“你是因為跟他們一起才拖延路程的吧?”

花京撅着嘴點頭:“他們不大相信我的。”

“那他們人呢?”

“他們說是先去玉堂镖局落腳,讓姐姐和宣公子過去相見。”

夏小喬拆開信先看了一遍,才帶着花京去找宣謀商議。

作者有話要說: 翻翻評論,全是廣告,現在做廣告的這麽敬業,還頂樓,我也是服了……

☆、晉江VIP

三當家湯子銳在信中先介紹了一下桃園寨目前的情況, 簡單總結一下就八個字:大軍壓境、四面楚歌。當然, 他也提到寨中做了準備,且包圍寨子的官軍目前并沒有發動攻擊, 倒是遣過一次使者送信,說是來接梅神醫的,沒有別的意思, 請寨中不要驚慌。

湯子銳信中非常憤慨, 痛罵丞相府背信棄義、無恥至極,但也請夏小喬暫時不要擔心寨中,先想法營救大當家等人, 并介紹了一下他派來的三個人。

“一個是輕功出衆的刺客,一個是暗器用毒高手,還有一個擅易容僞裝、機關消息,倒都用得上。”夏小喬跟宣謀說。

宣謀眼睛盯着信箋, 沉思片刻後,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已經不再是把宮裏的人弄出來, 而是得擒賊擒王,不然就算我們能離開京城, 又有什麽地方可去?湯子銳信中說,圍困桃園寨的官軍約有一萬人, 屈政亮還可以随時增兵,現在再去聯絡魯王和襄州刺史已經來不及……”

是啊,京城、桃園寨雙管齊下, 丞相府這些人真夠毒的,而且桃園寨都被圍,蜀中更不知道會如何了。夏小喬眉頭緊皺:“你想捉活的,還是直接殺了屈政亮?”

“想殺他已是千難萬難,你還想捉活的?”宣謀瞥了夏小喬一眼,“單喻格非一個,你就招架不住!”

“可是就算我們能殺了屈政亮,丞相府會就此善罷甘休麽?他手下那些人,似乎對他奉若神明。”夏小喬雖然之前提過刺殺屈政亮,但那時實是話趕話說到的,現在換宣謀說要殺屈政亮,她卻有些遲疑。

宣謀道:“正因為屈政亮這個人被神化了,他一死,局勢必定會變化到無法收拾。你想想,皇帝死了,屈政亮也死了,京中群龍無首,魯王還能坐得住嗎?野心膨脹的襄州刺史能不想分一杯羹嗎?他們兩邊都距京城不遠,身邊又都有武林高手,到時丞相府自顧不暇,必定會撤兵以保京城安全。”

鬧來鬧去,還得是亂局桃園寨才有希望脫困,天下太平四個字,怎麽就這麽難?夏小喬覺得身心俱疲,“讓你一說,我竟然也覺得,要是彭春陽和任繼業在這裏就好了,我們可以不計前嫌,先齊心合力殺了屈政亮再說。”

宣謀卻絲毫不以為意:“世上從無永遠的敵人,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何況你本來對屈政亮的看法就過于一廂情願。”

夏小喬說歸說,仍是難以下定決心,萬一屈政亮死了,真的像宣謀說的那樣天下大亂,桃園寨就能獨善其身嗎?他們就可以眼看着更多無辜百姓死于戰亂嗎?這與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實在背道而馳,可她又想不出什麽別的辦法來解如今桃園寨的困局,一時就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宣謀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态度有所保留,卻并不勸她,轉而問花京:“之前也沒空細問,你的隐身術,能達到什麽程度?能潛入防備森嚴的內室下毒嗎?”

他們二人拿着信讨論時,花京一直沒出過聲,看他的樣子顯然也沒太聽懂,直到問到他頭上,他才有點慌亂的擺手:“下毒?不行不行,這可不行!我不能害人的!”

“害人?”宣謀被花京逗笑了,“錯,讓你下毒給他吃的,才是個害人的人。就是他讓人圍困山寨、把大當家他們關在宮裏,還殺了老張,逼梅老頭進京給他治病。”

花京根本沒見過大當家,也不知道老張和梅老頭是誰,桃園寨還剛懷疑過他是奸細,所以他心裏根本沒有什麽同仇敵忾之意,只單純的覺着,害人是絕對不行的,怎麽也不肯答應,還躲去夏小喬身後跟她解釋。

“姐姐,我只是個牡丹花精,道行尚淺,所謂隐身,也不過是些蒙蔽凡人的障眼法,使他們看不到我而已,但我還是在的,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撞上。我之前回寨子的時候,路上有些慌張,就撞到過兵士,吓得我立刻變成花瓣,他們沒找到人,還以為是鬧鬼……”

花京絮絮叨叨的講起了他穿過包圍進寨子的經過,夏小喬聽着聽着就明白了,不但花京的本事還不足以做到宣謀想讓他做的事情,而且花京對于下毒害人非常抗拒,最後翻來覆去的說:“這樣會遭天譴的,我不能害人!”

他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小花精,也講不出什麽有條理的話來,但夏小喬能理解,萬物都有其規則所在,也許下界的精怪想走正途修煉進階,就是不能傷害人的性命,她尊重這種自律。就像上屆的修士在這裏,修為和法寶也受天道所限、不能随意使用一樣。

“好,我知道了,我不勉強你。”夏小喬拍拍花京的肩膀,“以後只讓你做些傳信報訊的事情好了。”

花京這才松口氣,又有點擔心:“姐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夏小喬搖頭:“怎麽會呢?姐姐不會勉強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她說着轉頭看向宣謀,“咱們先去镖局跟大家商議一下吧。”

宣謀看看她,又看看躲在她身後的花京,“商議?我們沒有個主意,他們初來乍到,能商議出什麽?眼下無非就這麽兩條路:救出人來,離開京城,再設法解桃園寨之圍;或者,直接殺了屈政亮,攪動天下大亂,桃園寨之圍自然就解了。”

“你說得容易,天下一亂,是你能掌控還是我能掌控,焉知其他勢力對桃園寨有沒有惡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提別的,任家就對梅爺爺虎視眈眈!”

“那你說怎麽辦?”宣謀反問,“你有更好的法子嗎?”

夏小喬當然也沒想到什麽好法子,現在桃園寨已經被人逼到絕路,哪裏有什麽萬全之策?她反複思量片刻,說:“不如我們也雙管齊下,你帶人進宮,幫大當家脫身,我帶人埋伏在丞相府周圍,一待你們成功,自然會吸引追兵,丞相府應當也會放松警惕,對了,把傅一平的身份曝出來,這樣我們就更有機會潛進丞相府去。我還是想當面跟屈政亮談一談。”

她總覺得屈政亮不至于中個毒就沒理智到這個程度。

“謝榮民不是說屈政亮一直不甚清醒,就算你見到了又有什麽用?”

夏小喬有點猶豫,但還是說:“我手上有師門所傳解毒丸,雖然解不了毒入肺腑,卻至少能讓他清醒過來,多支撐一段時間。”

宣謀聽的雙眼一亮:“有幾顆?”

“這麽珍貴的解毒丸能有幾顆?”夏小喬其實心裏也沒底,她青囊裏的解毒丸,有從紫霞峰帶出來的,也有後來她在外面買的,但但凡是解毒丸,都得在中毒不重的時候才有效,一旦毒入肺腑,除非用靈力貫入中毒者經脈中祛除,否則都是治标不治本,她也不敢說自己有很多,怕反而惹來禍患。

宣謀也沒追問,只說:“如果你能有兩三顆,就可以說你能醫治,拖一拖時間……”

夏小喬苦笑:“有什麽用?他還是一樣會用桃園寨和謝家人來要挾我,不可能撤軍。”

“那就看你的手段了,你要是反過來以他為質,把他帶到桃園寨去,不就可以反将一軍了麽?而且時間一長,其他各方知道皇帝死了,看到機會,自然按捺不住。我會想法讓別人以為皇帝是屈政亮殺的。”

這倒算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姑且一試吧。夏小喬答應下來,宣謀先去餘家辭行,說找到了朋友,現在要過去。然後趁着天還沒黑、坊門沒關,兩人帶着花京就去了隔壁坊中的玉堂镖局。

項飛經過數日休養,氣色看起來好得多了,大家便在他房中商議大事,周玉堂很有眼色的避出去守門,讓他們自己商談。

桃園寨來的三個人,夏小喬其實都沒見過,宣謀更不用提,就是項飛,之前也只認得其中擅長暗器的那一位。大家見了面之後,難免相互引薦寒暄幾句,才進入正題。

宣謀先把宮中和丞相府的情形大概一說,問那三人有什麽對策。

刺客魚信不出聲,擅易容的蘇之東則看向暗器用毒高手林躍飛,林躍飛向宣謀和夏小喬拱拱手,說:“來的時候三當家就吩咐我等三人,一切唯夏姑娘和宣公子馬首是瞻,請兩位吩咐吧,我兄弟三人絕無二話。”

宣謀這才把他和夏小喬商量過的辦法講出來,“寨子既已經被圍了起來,光救出大當家幾位顯然不夠,我和小夏商量過,打算混進丞相府,與屈政亮面談。”

林躍飛有點詫異:“屈政亮肯與我們談麽?”

“他只要想多活幾日,就會肯的。正好你們來了,人手足夠,我想先于宮中動手,等大當家離開皇宮,再趁丞相府只顧追擊、放松警惕之時,讓小夏潛入丞相府去見屈政亮。”

宣謀不再說細節,直接分派人手,“蘇之東、花京明日跟我喬裝進宮去,魚信、林躍飛你們聽小夏吩咐,配合她行事。”

項飛忙問:“那我呢?”

“你?你老實躺着休養吧!”宣謀毫不客氣的說。

項飛哪裏肯:“我都好得多了,更何況,出力氣的事情做不了,別的我也能行啊!”

宣謀直接潑了他一盆冷水:“不需要,你做什麽都是添亂,事情出了以後,你能把自己藏好,別出事,就是幫我們的忙了。”說完他轉頭看向那三人,“不管是入宮還是潛入丞相府,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希望你們做好準備。”

那三人自然沒二話,接着宣謀才把他想好的要怎麽行事的細節講給相關人等聽,宮裏的大概地形圖和丞相府地形圖也都給大家看了,讓他們記清楚。

夏小喬給魚信和林躍飛的任務很簡單:想辦法趁亂把謝子澄救出來。宣謀則安排花京今晚就潛進宮中去折騰甘露殿周圍的守軍,弄些靈異之事來吓唬他們,同時給關慕羽和傅一平傳遞消息,讓他們做好準備,明日好動手。

夏小喬沒有急着去丞相府,她自去了南城那間破敗道觀,把小炎放出來,讓它自己撒歡,待看到它已能高飛且體型與紫霞峰的仙鶴所差無幾時,突發奇想,問它能不能馱着人飛。

小炎只有夜裏才被放出來,正是玩地高興的時候,聽了主人的問話,就飛到夏小喬跟前蹲下,讓她上去。

“你要是負不起我來,可別逞能。”夏小喬有點不放心,畢竟小炎才出殼沒幾天,雖然它倚仗靈石、長勢驚人,她還是怕小炎受傷。

小炎不耐煩的叫了一聲,它現在叫聲比出殼時大的多,也更具威懾性,但用在主人身上,難免挨了夏小喬一巴掌:“你跟誰發脾氣呢?再這樣我把你毛拔光。”

小炎立刻委屈的低哼兩聲,還扭過了頭。

夏小喬小心的騎到小炎背上,拍拍它脖頸處,說:“試試看能不能飛。”

小炎撐起爪子,寬大的翅膀驀地伸展開來,接着就飛了起來。

夏小喬早就騎鶴飛行過,倒沒什麽不适應,只一個勁的叫小炎小心,小炎也沒有逞能,帶着夏小喬飛到道觀屋頂那麽高,又轉了一圈,才回去放她下來。

“不錯嘛,你再練練力量,也能當仙鶴使了。”夏小喬摸摸小炎後背光滑的羽毛,贊道。

小炎卻很不樂意的叫了一聲,似乎并不喜歡拿自己與仙鶴比。

夏小喬其實心裏有個主意,但不确定小炎能不能辦好,遲疑許久,才對小炎說:“你出去放風,看到北面高牆圍起來的那一大片金碧輝煌的屋子了吧?那裏就是皇宮。我有幾個朋友被困在那裏,明天有人會去營救,我想讓你明天去放一把火,給他們幫個忙。”

小炎一聽這個就興奮起來,還吐了一口火出來,以示自己能幹,夏小喬卻說:“但你只能放火,不許傷人,我也有個朋友是守衛的統領呢!”

一聽不能傷人,小炎有點失去興致,但主人終于允許它白日出去,還能随便噴火,它還是高興的。

夏小喬卻怕它野性難馴,真的惹出禍來,再三叮囑過,又叫小炎今夜就飛過去瞧瞧皇宮地形,她還施展輕功跟在後面去了一趟,之後又帶着小炎去認了丞相府的門,“你放完火就到這裏來找我。”

其實靈寵與主人結了血契,自然就能感應到主人在哪,夏小喬心中事多,倒是一時忘了這一點。

安排完了此事,她跟着在夜空飛翔的小炎回了镖局,第二天一早送了宣謀等人走,到午間又悄悄放了小炎去宮城,她和魚信、林躍飛也喬裝後往丞相府去了。

他們到丞相府時,恰好看到一股黑煙從宮城外城升起,外面巡邏的衛士都有些慌亂,有的沖向宮城,有的原地駐足觀望。但是很快,他們就得到了命令,臨時将各坊坊門關閉,街上戒嚴,還有人高聲傳話,命令關閉城門。

丞相府除了正門來往報訊的人多了一些,內部倒沒什麽動靜,但宮城的火不但沒滅,還很快就騰起了熊熊火光,接着又有震人心魄的吼聲接連不斷的響徹四方,仔細聽去,竟是在吼:“皇上駕崩了!”

丞相府門前終于亂了起來,夏小喬三人趁機分頭潛進府中,她一路往上次宣謀探明的屈政亮養病之處接近,魚信和林躍飛則去營救謝子澄。

她剛到了屈政亮居所周圍,因感覺到裏面有高手守衛,一時并未輕舉妄動,恰此時,天空中一聲鳥兒尖唳,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鳥兒就向着那處樓閣俯沖而去。

是小炎!這家夥還挺機靈,準是看到她在這裏埋伏,故意來吸引敵人注意的。

樓閣外面的護衛看見如此兇惡巨型的鳥直沖過來,紛紛打出暗器,卻不料那鳥兒只扇扇翅膀就把暗器打落,還張口就沖他們噴了一叢火焰出來!

凡人突然見到鳥兒噴火,其中驚吓可想而知,有人還驚叫:“是鳳凰!”

夏小喬在外面偷笑:有這麽醜的鳳凰麽?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取出荔藤鳳尾簪,沖着樓閣前面兩棵榆樹就放了兩把火。

青鸾尾羽發出的火并非凡火,很快就熊熊燃燒起來,這下樓閣內的人也不得不出來滅火,夏小喬就趁着這番亂,繞到後面翻窗進了樓閣。

閣內仍留有人手,看到她進來,趕忙揚聲示警,同時上前圍攻,夏小喬卻不與他們纏鬥,看準時機,飛快攀着樓梯就上了二樓。

二樓一樣有人值守,看見有人上來,居高臨下拍出一掌,夏小喬手中早已抄起柳葉刀迎上。她身上穿着金縷衣,又運起真氣護體,所以并不閃避,揮刀直劈對方手掌。

一樓的護衛跟上來打出暗器,雖然都打在了夏小喬身上,卻紛紛被彈落,護衛們吃了一驚,但樓梯狹小,難以一擁而上,只能繼續放暗器擾敵。

二樓攔截的人一掌拍下去,對方竟不閃不避,也沒受傷,還沖到了跟前,只得避開刀鋒,再全力拍出一掌。

夏小喬變招也快,手中刀招落空,立刻足尖點地躍起,避開掌風不說,還舉起刀向着那人頭頂劈落。

那人駭然後退,夏小喬卻如影随形,第二刀直襲他胸口,接着是咽喉,簡直刀刀斃命。他雖然也是高手,卻招架的手忙腳亂,要不是同伴援手,只怕已命喪刀下。

卻不知夏小喬并沒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只将護衛們引出來,看他們重點護衛哪裏,然後撒了一波暗器,就沖向了護衛們最緊張的方位。

此時外面小炎的叫聲不斷,火勢也越來越大,夏小喬從二樓窗口都看見了火苗,知道外面的人無暇進來幫手,謝子澄那邊更容易得手,心下無後顧之憂,全力砍翻了兩個護衛,終于闖進了那間屋子。

屋子裏燃着清香,布置的雅靜整潔,地上鋪了竹席,席子上坐着一位童顏鶴發的老者,正手捧書卷,讀得專心。

夏小喬闖進門去,回手就闩上了門,那老者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像是讀書入了迷,根本不知道有外人闖入。

“老先生有禮了。”

越是淡定處之的人越深不可測,夏小喬感覺到眼前老者非易與之輩,就客客氣氣的拱手打招呼:“請問屈丞相是住在這裏嗎?”

外面的護衛在夏小喬闖進去之後,奇異的安靜下來,并沒有破門進來阻攔夏小喬的意思,夏小喬卻不覺輕松,态度反而更慎重了些。

那老者緩緩擡起頭,看了看易容成男子的夏小喬,問:“尊駕意欲何為?”

夏小喬道:“聽說屈丞相中了毒,特來獻藥。”

“藥在何處?”

夏小喬伸手探進袖子做掩飾,從青囊裏取出裝了解毒丸的小瓷瓶,攤在掌心給那老者看。

老者放下書,伸出手:“我看看。”

夏小喬并不拒絕,直接将瓷瓶丢了過去,然後才問:“不知老先生是?”

“尊駕也未自報姓名。”

這老頭兒倒不吃虧,夏小喬笑道:“晚輩算是屈丞相舊識吧。”

“舊識?老朽真是老了,舊識來送藥,竟要打進門來,許是你們年輕人的規矩吧?”

這老頭兒一邊諷刺夏小喬,一邊打開瓷瓶聞了聞,本來一直沒什麽變化的臉突然變了變,接着就把藥丸倒了出來放到鼻端細嗅。

夏小喬就站在門邊看着,還不忘回答老者的話:“實在是丞相府門檻高,不出此下策,晚輩進不來、見不到丞相。”

老者聞過藥丸,一雙白眉皺起,伸指甲在藥丸上剝了一點下來放到口中,夏小喬又說:“這藥丸可珍貴,老先生省着點試。”

老者不理她,細細品嘗了一會兒,才看向夏小喬,一雙老眼并不昏花,反而內含精光,“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并不要緊,這藥能幫得上丞相才要緊,老先生以為然否?”

老者目光深沉的望着夏小喬,好一會兒才說:“随我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昨天差不多寫了一章,但總覺得思路不對,就沒發

今天重新改過,一起更了~

以及,不要着急,事情解決,就會回到修真界了(其實我比你們還着急呢……

☆、晉江VIP

老者站起身, 打開身後那扇雕花木門, 率先走了進去。

夏小喬早就感覺到內室裏另有人在,且是兩人, 一人呼吸時快時慢、有輕有重,顯然是久病之人;另一人卻氣息綿長、似有還無,不用心探察都難以知覺, 顯是內家高手。

但夏小喬并沒有很在意, 她剛獻了解毒丸出來,對方沒有理由在這時候伏擊她,且就算對方突然翻臉、對她下手, 她也有把握脫身離去。所以夏小喬在老者松口之後就以心念通知小炎先離開,自己跟着老者進了內室。

內室比外間倒還寬敞些,左手邊靠着窗放了一張竹榻,榻上端坐一人, 那人盤腿而坐,雙手環抱胸前,右掌中還握着一柄長劍。

地當中設了一圓桌四圓凳, 桌上除了茶具,還擺了一支長頸白瓷瓶, 瓶子裏插了一支含芳吐蕊的嬌豔杏花。

右邊靠牆就是一代權臣屈政亮的病床。夏小喬立在門口,見那床也不如何寬大華麗, 只是普通的四柱床,挂的帳子也不過是尋常青紗帳。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人面色青黑,比之夏小喬第一次見時又更瘦了一些, 幾乎皮包骨頭。他蓋的被子、枕的枕頭,甚至這屋子裏其他的陳設,哪怕于一個小富之家來說,都稱得上簡樸。

看到這副景象,夏小喬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些,屈政亮到底為什麽這麽舍不得死呢?

她觀察屋內陳設和病床上的人,坐在榻上手持長劍的男子一直盯着她,引她進來的老者則徑自到了床邊坐下,将裝着解毒丸的瓷瓶放在一旁,伸手将昏睡的屈政亮扶起來,接着右掌按在屈政亮後心處,給他輸了一陣真氣,屈政亮這才緩緩睜眼。

“啓明,有人自稱你的舊識,送了解毒丸來。藥我驗過了,可以用,雖不治本,但能壓制你體內的毒,讓你保持清醒。”

老者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夏小喬,夏小喬聽見外面喧鬧聲小了些,似乎火漸漸滅了,料想這段混亂過去,魚信他們應該得手了,就揭開面具,向着看過來的屈政亮一拱手:“屈丞相,可還記得我?”

屈政亮盯着夏小喬看了一會兒,才扯動嘴角,虛弱的笑了笑:“真沒想到,屈某人窮途末路之時,前來雪中送炭的,竟是夏姑娘。”

老者見屈政亮果然認得來人,立即把藥丸倒了出來,“啓明,既然真是舊識,你先把藥吃了,有話待會兒再說。”

“不急。”屈政亮緩緩搖頭,“無功不受祿,夏姑娘必有話說。”

夏小喬并不客氣,直接說道:“屈丞相病勢沉重,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桃園寨張大海好心進京來知會各位有關傅一平的消息,卻無端被府上高手姚鎮山所殺,而且您手下兵将如今正将桃園寨團團圍住,說是要‘接’梅神醫來給您看病。我雖不是桃園寨中人,卻實在看不過這等兩面三刀、背信棄義之事,便自告奮勇來問問這是不是您本人的意思,又聽說您毒入肺腑,怕您支撐不住,這才将師門秘藥送給您。您只管先服下,我且有話要說呢。”

屈政亮神情平靜:“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他話音方落,榻上那人就飄身下地,倒了一杯清水送到老者手裏,屈政亮用清水送服了藥丸,老者又給他輸了一陣真氣,助藥力發散。

如此過了約一炷香時間,屈政亮的臉色終于有了些光彩,目光也寧定了許多,老者取了枕頭給他墊在身後,讓他半坐着,就起身出去了。

“夏姑娘請坐。”屈政亮指指圓凳。

夏小喬看看站在床邊的持劍之人,大大方方的過去坐下,就聽屈政亮說:“原該奉茶的,怕姑娘不能放心喝,只得失禮了。”

夏小喬沒想到他如此直接,倒愣了一下,一時無話可答。

“夏姑娘想說什麽,直說吧。”

夏小喬心中本來準備了無數的話要說,有指責有質疑,但此刻被屈政亮當面詢問,一時竟不知該先說哪句,只得接着前面的話問:“我剛剛說的兩件事,是丞相您的意思嗎?”

屈政亮道:“我确有請梅神醫診病之意,也交代過下屬,至于他們怎麽去辦,一向由得他們自己做主,我只要他們能把事辦成即可,所以姑娘想興師問罪,找我就對了。”

這位手握軍政大權、兩度逼宮的權相此刻稱得上是奄奄一息,他皮膚松弛、顴骨突出,嘴唇幹燥起皮,呼吸聲幾乎要響過說話聲,任誰都看得出來,此人一只腳已經邁進了棺材。可當他這幾句話講出來,又讓人一瞬間覺着這個垂死之人仍是氣魄萬千、威勢不減。

“興師問罪我可不敢。”夏小喬被他這種态度激得心中一凜,不由坐的更端正了一些,神情也愈加冷肅,“只是有幾句話不吐不快。上次我見屈丞相之時,您自稱是讀書人,既是讀書人,想必知道的道理比我這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丫頭要多得多。”

屈政亮并沒有接話,只看着夏小喬,等她繼續說。

“您中毒已深,名醫應已見了不少,又博覽群書,不可能不知道醫者醫病不醫命,就算桃園寨的梅爺爺真是那位傳說中的梅神醫,他也只是神醫,不是神仙。如此大動幹戈、背棄盟約,只為一個虛無缥缈的傳言,屈丞相此舉,倒很有秦皇漢武的風範了。”

屈政亮何等人也,夏小喬這樣含蓄的諷刺,他完全不痛不癢,反而問夏小喬:“夏姑娘看來讀書也不少,只是有些時候,讀來的,終不如親身經歷,‘壯志未酬身先死’,如何甘心?”

夏小喬心中的憤怒一下子翻湧上來:“這麽說來,屈丞相果真是把自己性命看得重逾千鈞、卻把旁人視如草芥了?!”

也許是這一瞬間她心中湧現殺意,不由自主釋放了殺氣出來,那個守在床邊的人立刻跨前一步,手中長劍向前斜伸,已是對敵姿态。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夏小喬并沒理會持劍之人,回頭看了一眼,見剛剛出去的老者端了一碗熱氣騰騰、散發香味的粥進來。

“先吃點東西墊一墊。”老者像是根本沒察覺房內氣氛不對,徑自走過去到床邊坐下,将粥碗送到了屈政亮手上。

屈政亮接過去,慢吞吞的吃了兩口,才說:“人命與人命本就不同。就是在你夏姑娘眼裏,我的命與他也不是同等價值吧?”他說着指指持劍擋在身前的人。

有那老者進來打岔,夏小喬已經冷靜下來,既然這一切就是屈政亮的意思,再做這等口舌之争已沒有必要,她直接問:“要怎麽樣,屈丞相才肯放過桃園寨?”

“我并沒有想把桃園寨怎麽樣,自始至終,我只想求醫而已。”

“梅爺爺雖通醫術,卻并沒有得過什麽《自然經》,他早年倒是得到一本傳說是華佗遺作的《青囊經》,但後來被證實是僞作。所以就算梅爺爺到此,也一樣是愛莫能助。”夏小喬幹脆說了實話。

屈政亮與那老者對視了一眼,又低頭喝粥,那老者就問:“這麽說,你口中的‘梅爺爺’就是梅定賢本人?”

夏小喬有些遲疑,不确定這個該不該承認,屈政亮卻從旁一笑:“你以為,僅憑江湖傳言就值得我安排屬下花費時間精力去找梅神醫?實不相瞞,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大致查出了這幾個老人瑞的身份。神醫梅定賢,字元化,江湖人稱‘勝扁鵲’,乃文山梅氏之後,梅家世代行醫,梅定賢的父兄都曾在宮中任太醫,便是如今,也有他重孫輩的梅氏子弟在宮中任職。”

這話一說,夏小喬大為吃驚,屈政亮卻說的有些累了,又繼續喝粥,此時門外又有人求見,那老者替屈政亮說道:“進來。”

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文士緩步進來,先向屈政亮施了一禮,接着說道:“丞相,宮中出了點事,皇上駕崩了,應是被那傅一平所殺,他逃去了北苑,喻副統領已帶人前去捉拿。”

屈政亮面上毫無變化,只瞥了夏小喬一眼,吩咐道:“先整肅宮禁,封鎖消息。”

中年文士面露難色:“賊子狡詐,已将此事高聲宣揚出來,陳、韓、張幾家府邸都有異動,不過屬下等已傳令全城戒嚴,各坊門也已關閉,一時應不會有什麽事。”

“這倒是一步好棋。”屈政亮聽着竟露出一絲笑意來,“我記得,夏姑娘似乎與傅一平是舊識。”

夏小喬才不會傻傻承認:“屈丞相似乎誤會了,傅一平此人狼子野心,與我實非同道中人,自上次在颍川之後,我再未見過他。”

屈政亮也沒有糾纏這事,對那中年文士說:“些許小事,你們自能料理。正好你來了,不如你替我給夏姑娘說一說那六老的底細。梅神醫就不用了,我已經說過了。”

中年文士領命,側過身站着,向夏小喬說道:“梅定賢有五位老友,其中交情最深者為葛盡忠,葛盡忠原是将作監大匠,世代匠戶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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