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婚期訂在初八,為表重視,夫人提議,婚前上官逸陽搬到山谷北側的小樓裏,跟她住在一起。初八當天,上官逸陽着新郎服迎娶木槿,當晚,兩人方可見面。

“簡直荒謬!”上官逸陽将手中茶盞重重撂在桌上,力度過大,裏面的茶水也撒了出來,“我不過想着重行嫁娶之禮,給你體面。她可倒好,竟而限制你我二人的自由。”

木槿嫣然一笑,道:“要行禮,是你提的。娘她不過依照習俗辦事,怎麽你會不願呢?”

上官逸陽将她左手攏進掌心,凝視着她雙眼,問道:“你可願意?”

木槿低垂了眼睑,将頭微側,并不回他。她又怎會願意,這一次再見,她只盼自己能永遠守在他身邊,一時一刻也不再離開。

上官逸陽嘆道:“程女俠,袒露心聲有這樣難麽?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聽你親口說出‘不願’二字。”

木槿揚起臉來,道:“你既已料到,又何須我說出口。”

“累!”上官逸陽雙手握住茶盞,逆時針轉動着,道:“你聰明,我也不蠢,兩個聰明人在一起,有些時候真是累……”

木槿輕笑出聲,雙手撫在上官逸陽手上,認真說道:“逸陽,我不願意。”

上官逸陽開口問道:“那你方才不當着她的面說?”

木槿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耐着性子道:“我雖喚她做娘,可她畢竟是你的生身母親。何況……”她臉色微微一沉:“她見到我,并不那麽歡喜。我又如何能說出口?”

上官逸陽笑了:“你該知道,我是站在你這邊兒的。”

木槿左臂彎曲,手肘支在桌上,以手加額,重重嘆了一口氣。

上官逸陽問道:“怎麽?”

木槿苦澀一笑,道:“要命。”

上官逸陽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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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又道:“大少爺你當真聰明?怎麽在這件事上不見半點兒靈光呢?”

上官逸陽正色道:“我并非戲子,在人前做戲太難。我更不會在她面前裝作不在乎你。木槿,她既然是我娘,我愛的人,她應該也必須接受。”

木槿直視着上官逸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目光中透着深情,透着執拗。她情不自禁伸臂摟住他腰,将一張俏臉貼緊他胸膛。

上官逸陽輕撫着木槿背脊,道:“時光寶貴,我們哪有閑暇在他人面前做戲。我只怕,愛你還來不及。”

木槿嗔道:“傻子。”

“我愛自家媳婦兒,傻在哪兒了?”

木槿嘆道:“你不傻,是我傻。竟會想着叫你不要理我,真是不該。”

上官逸陽微低下頭,直視着木槿雙眼,問道:“知道錯了?”

木槿秀眉輕挑,道:“大少爺想怎樣?”

上官逸陽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道:“錯了,不該罰麽?”

木槿即刻松開摟着上官逸陽的雙臂,躍身向後,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微含怒色。

上官逸陽抿住嘴,堪堪忍住笑意,道:“你以為我想怎麽罰你。”

木槿臉頰泛起紅暈,自她認識上官逸陽起,他的‘罰’就只有一種。當年,在那片與他初次相見的桃林中,他雙臂搭在她肩頭,竟胡攪蠻纏到要她補償初時她狠心拔劍傷了他手之過。後來,他雙臂微微用力,她便貼緊了他胸膛,四目相對,他微低下頭,吻上她唇瓣。

上官逸陽嘴角微挑,站起身來,走到木槿身前,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不逗你了。總之呢,行禮之前,我絕不搬走。八擡大轎擡我也不走,拽我也不走。即便她夜半下藥将我迷倒扛走,我爬也是要爬回來的。”

木槿眼波流傳,問道:“我幾時需要你這般表忠心了?”

“蒼天可鑒啊!”

木槿‘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搖着頭。

客房外,夫人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鄭仲跟在她身後。

桃林中,夫人慢下步子,問道:“阿仲,我有沒有不近人情?”

鄭仲恭恭敬敬回道:“阿仲以為沒有。”

夫人又問:“我待那程木槿,也沒有麽?”

“夫人愛子之心,阿仲能夠體諒。我想……”他思忖着道:“少夫人也能體諒。”

“少夫人?”夫人微微一怔,随即點了點頭,喃喃道:“上官家主母的位子上坐着的早已是她了。”語氣中竟帶有幾分惆悵與不舍。

鄭仲眼珠兒一轉,道:“阿仲将準備送給少夫人的聘禮帶了回谷。”

夫人含着笑,問道:“買了什麽?”

鄭仲道:“一柄剛剛鍛好的寶劍。”

“哦?”夫人好奇心起。旋即想到她的逸陽看中的女人不但絕色傾城,功夫更是俊俏,便也覺得鄭仲置辦的聘禮,也許正合她心意。

山谷北側,閣樓。

夫人抽劍出鞘,一道銀光一閃即逝,不由贊道:“是柄好劍。”

鄭仲微弓着身子候在一旁。

夫人又道:“阿仲,辛苦你了。”

鄭仲道:“阿仲不敢。”

“我也辛苦啊!”雲姝不知從哪兒躍了出來,笑嘻嘻站在夫人身前,道:“怎麽夫人不誇我呢?”

“你?”夫人笑着搖了搖頭:“在谷外,你不給我捅婁子,我已該念‘阿彌陀佛’了。”

雲姝嘟起嘴來,一臉的不高興。

夫人嘆了口氣,臉上挂起一抹笑,道:“三姑娘也辛苦。”

雲姝立刻笑了,揚起臉,道:“三姑娘不辛苦!”

夫人輕輕颔首,走到卧榻前,坐了下去,端起手畔茶杯,喝了口茶。

鄭仲略作思忖,拱手一揖,道:“除這閣樓外,谷中屋子皆已布置完畢。”

夫人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問,這閣樓需不需要布置?”

鄭仲道:“畢竟是行嫁娶之禮,鄭仲不敢有絲毫馬虎。”

夫人點了點頭,卻道:“這間閣樓,我親自布置。”

鄭仲低垂了眼睑,卻也只得道:“是。”

“阿仲……”夫人思忖着,問道:“這一次出谷,可有奇遇?”

未待鄭仲回話,雲姝已搶着道:“我們……”

鄭仲輕扯她衣袖,雲姝眼珠兒一轉,道:“我們去的那個鐵匠鋪,那鋪子裏的鐵匠長的好醜,臉上斜斜的一道疤,聲音也很啞,吓死人。”

“哦?”夫人又如何會看不到鄭仲那小動作,卻也只是輕聲一笑,道:“有這樣的事?想必咱們的三姑娘也不敢輕易上前‘冒犯’了?”

“我……”雲姝一噘嘴,低聲道:“我哪敢冒犯旁的人。”

夫人微一低頭,道:“你們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鄭仲握住雲姝的手正要下樓,雲姝卻轉過頭,道:“夫人,下次再有出谷的活兒,記得叫我去啊。”

夫人輕輕颔首。聽他二人已下了樓,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支起窗子,望着鄭仲與雲姝二人遠去的背影,眉心漸漸蹙起,鄭仲不希望雲姝說出口的,究竟是什麽事?會與那件事有關麽……她掏出藏在袖中的鑰匙,緊緊握在手心。

山谷東側,雲姝突然擋在鄭仲身前,道:“你是不是覺着我傻?”

“嗯?”鄭仲微微一怔,一時竟未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哪件事。

雲姝輕身而起,側坐到小路一側的大石上,道:“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此地無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瞧着不遠處的小溪。

鄭仲苦澀一笑,輕輕嘆了口氣,跳坐到她身邊,道:“我以為……”

“以為什麽?”雲姝将頭一揚:“以為我是傻的?鄭小二我告訴你,我精明的很!”

“是麽?”鄭仲想,他方才,也許真的做錯了。夫人,本就是個精明異常的女人,他微乎其微的動作,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你忘了那個‘糟老頭兒’不好麽?酒也請他喝了,我還為他束了發,到此為止吧。”

鄭仲望着雲姝,道:“我聽你的,忘了那‘糟老頭兒’的話。”

雲姝眼珠兒一轉,道:“在這谷中,咱倆是形影不離的,你忘不忘的,并沒有所謂,我看着你就是。”她一躍而下,向着山谷東側跑去,一陣風一般。

鄭仲無奈,輕輕搖了搖頭。心中卻道:傻姑娘,要怎樣做,才真的算是形影不離呢?豈料肩頭卻被人狠狠拍了一掌,肩上突然加了重量,旋即傳來雲姝的聲音,道:“出其不意吧?是不是形影不離?”

鄭仲無奈,右手握住她右手腕,左手握住她左腳腕,一個過肩摔,雲姝仰躺在地,他那巧勁,又如何真的會摔疼她。雲姝卻是不依,索性在地上打起滾來,道:“鄭小二你欺負人!二哥欺負三妹,好不要臉!”音調中滿是哭腔。

鄭仲叉起雙臂,冷冷瞧着她。

鬧了好一陣子,雲姝見他沒有絲毫要哄她的意思,心裏老大沒趣,坐了起來,別過頭去,不再瞧着他。

鄭仲冷冷道:“鬧夠了?”

雲姝緊緊咬着下唇,并不出聲。

鄭仲又問:“不理我?”見她還沒反應,他開步朝着山谷東側走去。

雲姝狠狠瞪着他背影,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跟到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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