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師

我忘記我是怎麽睡着的,不過我永遠忘記不了我是怎麽醒來的。

兩個官差,我認識他們是府尹大人的親随,把我铐回了天牢。

我吓得兩腿發軟,只見屁二和烏頭頭垂得很低,跪在一邊。

我也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一雙做工考究的鞋子朝我走來,還有紫色蟒袍的下擺。

“是你給他書的。”

那聲音充滿威嚴,我忍不住抖得更厲害了。

“是、是小的給的。”我顫抖地回道。

“上刑!看他還敢不敢。”

鞋子轉身走了,兩個大漢把我拖向刑房。

我本想拼命用腳抓住地面,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了。

進了刑房,我看到刑具上暗紅色的鐵鏽和血跡,胃裏一陣翻騰。

不過我看到了生機,朝我走來的是虎哥,從小打架就罩着我。我想喊他救我,不過喉嚨裏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大人有令,讓他一件件吃過來,可千萬別弄死他。”拖我的其中一人說道。

“嘿,小的明白,大人就是不說,小的也不會讓他好看。仗着自己是誰誰的小舅子,哼,你小子也有今天啊!”虎哥的話讓我迷惑,我從來就是家裏的獨苗,立興坊上下都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呢?

我來不及想太多,已經有刑房的差役把我綁在了木樁上,虎哥舉着一把燒紅的烙鐵朝我一步步走來。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紅色的烙鐵和猙獰的冷笑,然後就是一陣皮肉燒焦的味道。我不知道我嚷得有多大聲,不過這種疼痛一定就是撕心裂肺。

我被冷水潑醒,不敢睜開眼睛。胸口的疼痛讓我不知道世間其他的存在,只有黑暗才能給我一絲安全的感覺。

“啪”,一聲鞭響,我的胸口如同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伴随着皮鞭的聲響,我忍不住哀嚎起來。

終于,我已經嚎到了嚎不出聲的地步,胸口的疼痛早就變得有些麻木。不過我知道,後面的刑罰還更重。

“快把他的膑骨挖出來,我們走,這裏味道還真臭。”另一個聲音道。

我的思緒早就麻木得不能運作,一直到刺骨的疼痛從膝蓋出傳來,我才知道他要的是我的骨頭。我又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虎哥家。

虎妞坐在床邊,偷偷擦着眼淚,見我醒來,高叫着跑去喚來虎哥。

虎哥和虎嫂一起進來,虎嫂手裏還端着一碗粥,很香。

“你幹了什麽?怎麽讓知府大人發那麽大的火?”虎哥問我。

我搖了搖頭,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是呀,我幹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幹啊!上天,這還有天理嗎?

“你幹什麽,莫要吓壞了他。啧啧,你們怎麽下手那麽重?”

“沒辦法,人家看着的。要不是我做了手腳,你以為他這把骨頭還能挺到現在?”虎哥說的不假,公門裏有一套功夫,能救人于無形,也能殺人于無影。

“這鞭子打的,你看,啧啧。”虎嫂拿了塊布,幫我洗着傷口。

“鞭子是皮肉功夫,沒傷筋骨就沒事。炮烙也是,我避開了他的筋絡,只是皮肉受苦而已。可惜,人家點明了要膝蓋骨,瞞不過去的。”虎哥聲音越來越輕。

我試着擡了擡腿,的确不聽我使喚,從那人說話的那刻起,我就已經是個廢人了。兩行濁淚順着我的臉流了下來,流到嘴裏,苦得很。

“在我這裏休息兩天吧,等好些了,還要回去當班。”虎哥說。

我怔住了,還要當班?當什麽班?

“知府讓你守在死牢裏,看守書。”

我還是沒有明白。

幾天後,我被人拉回了死牢,就是那個老頭的牢房。

“連累你了,小哥。”老頭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涼涼的。

我無語,我才十六歲,卻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牢裏一片寂靜,只有燈燃得很歡快。

我看到老人被一根鐵鏈栓着,最遠也就走到門口。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想走出去,卻更想去拿角落裏的書。

角落裏已經堆滿了書。

所以虎哥說讓我看守書。

我知道屁二不會幫我,但是他還是給了我獄卒該有的夥食,只是少了肉。

我看不慣老人只能就着髒水吃糠,把自己的飯給了他,随手取了一本書讀了起來。

老人一聲嘆息,放下飯,靠着牆根呆呆地望着我。

過了不知多久,我聽到鐘響,該換班了。不過他們會放我出去嗎?還是我要在這裏和這個死囚一起等死?

終于有人開了門,屁二把我拉了出去。

“操,明明是個混混,看個鳥書。好,現在成殘廢了吧,還累你張爺拉你……”屁二罵着,把我扔出了牢門。虎嫂牽着虎妞的手,和虎哥一起等在那裏。

從屁二開始放屁,不論是地上的石子,還是有棱有角的臺階,我一聲都沒吭。我雖然是個殘廢,起碼還是個人,不像他。

虎哥架着我回去了。

第二天,我又回到牢裏,和老人相對。

虎哥雖然油水不少,不過家裏平白養個廢人還是件難為事。我把金子的事告訴了虎哥,他卻皺了皺眉頭,走了出去。

當夜,虎哥回來了,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把我從床上拉起來,臭罵我看不起他,把他看成了屁二一樣的渣滓。

我無語,看着虎妞咬着衣襟哭,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雖然殘廢了,日子還是一樣過。

老頭不再說話,只是出神,一出能出一天。

我見不慣老人家受苦,扔過去一本書。那本書很難懂,不過卻也寫的有趣,講的是千百年前聖朝初開的故事。

老頭看着腳邊的書發呆,重重吐出一口氣,道:“我收你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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