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上一所大學
回到家韓慎林鳳霞都在家,韓貞靈假裝沒有看到母親的欲言又止,對父親說很累,想睡覺。
林鳳霞心裏像無數只貓爪子抓搔一樣,她很想問問韓貞靈考得怎麽樣,可是又抹不開面子,現在看女兒當她空氣一樣只跟丈夫說話,她心裏就更氣了,握着電視遙控按得啪啪響。
韓慎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兒,無奈地嘆氣。自從上次争執後一向乖巧聽話的韓貞靈沒有像之前每次惹惱了林鳳霞一樣認錯道歉寫保證書,林鳳霞就沒再跟女兒說過一句話,韓貞靈叫了她幾次不搭理後也就冷了下來。兩母女同在一個屋檐下卻當對方透明人似的,有什麽話也通過韓慎來傳遞,無論韓慎如何居中調和,兩母女誰都不肯先低頭。
第二天,韓貞靈留下一張字條說去奶奶家玩一段時間。
林鳳霞看着字條氣得七竅生煙,瞪着韓慎罵道:“你女兒真是出息了,竟然還玩離家出走!”
韓慎想着妻子上次确實是過分了,現在又是大考剛過,讓女兒去散散心也好,便說了一通好話安撫像一顆點燃了的爆竹一樣的妻子。
從小跟着奶奶在老家長大到五歲,韓貞靈對老家還是很有感情的,回到寧靜的小山村裏,整個人也開心了很多。每天跟着老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去小溪裏兜魚摸蝦,跟着叔叔家的小表弟去抓黃鳝烤了吃,去掏蜂巢吃蜂蜜。晚上陪着奶奶在院子裏納涼,看着老人慢慢搖着大蒲扇回憶過去,看着湛藍的星空,耳旁是不知名的蟲子在唧唧鳴叫着,韓貞靈感覺自己的心态慢慢安寧下來,她很享受這難得的靜谧和悠閑。
成績出來那天,下午剛過了六點韓慎就激動地打電話過來跟韓貞靈說了她的分數。韓貞靈聽了心裏一沉,這分數對她來說的确是超常發揮了,但是要上A大還是有點說不準,她不敢跟父親說她交志願表之前改了志願,将父母選好的學校全部改成了A大,連第二志願都沒留一個。
她趕緊打電話給方奕辰,聽到他的分數那一刻她很高興,他的分數高得上A大是沒有懸念的。
就在這樣不确定的煎熬中韓貞靈終于等來了她的錄取通知書,她在填志願時勾選了服從調配,剛好A大的冷門專業食品科學與工程錄取的人數不足,她就被補錄調配到這個專業。
無論如何,兩人終究是能上同一所大學,韓貞靈興奮得整個暑假都有點飄飄然,對于母親指桑罵槐說她私自改了志願和總在她面前冷嘲熱諷說周茜茜考上了A大的大熱門英語專業也不甚在意。
葉知心和餘姚考上了同一所二線大學,韓貞靈想葉知心終究也是追尋着她喜歡的人而去。
一切塵埃落定後,城陽高中不但在學校宣傳欄最顯眼的地方空出了一大片來張貼方奕辰和韓貞靈被A大錄取的高考喜訊,還在教學樓上懸挂了一條十幾米長的紅色橫幅熱烈慶賀方奕辰成為物理單科狀元。何明川更是熱淚盈眶,激動得逢人就說:“A大啊!牛氣哄哄的A大啊!那些重點中學的學生也上不了幾個,我班裏的學生一下子就考上倆啊!誰敢說我們城陽沒有讀書人?!”說到激動處,他甚至冒着被處分的危險在校門口燃放了兩串鞭炮。
方奕辰來跟韓貞靈告別,他先行去了A大所在的A市打工,韓貞靈這才知道他生活窘迫,要去掙自己在大學裏的生活費,學費也要申請助學金。目送他上了火車,韓貞靈很難過,一心盼着開學兩人能快點見面。轉頭想着周茜茜也考上A大,兩人結伴一起去報到也好有個照應,可是去找過她幾次都沒遇上,也只好作罷。
一整個假期的煩躁和期待,韓貞靈終于盼來了九月,韓慎送她出門坐火車時,林鳳霞跟在背後說:“讀個大學沒什麽好驕傲自滿的,現在大學生多如牛毛。”
想着很快就能跟方奕辰見面了,韓貞靈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想,雖說現在大學生多如牛毛,但還是有些人連牛毛都撈不着的。像無數個大學新生一樣,她帶着期待和憧憬獨自踏上了開往A市的火車。
出了火車站就發現有很多學校都舉着牌子在迎接新生,韓貞靈拖着行李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裏艱辛地找到了A大的标志,然後有兩個男生過來自我介紹說是同學院的學長,由他們帶她回學校報到。
到了操場準備找到食品學院的大本營後,韓貞靈看到有攤位寫着巨大的幾個字“綠色通道助學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咨詢了解後她将韓慎交給她的□□又塞回書包裏,填寫了一張助學金申請表。
在兩位學長的幫忙下,韓貞靈終于辦好入學手續領了公寓502室的鑰匙。寝室裏的床鋪是電腦桌和床鋪組合那種,一套公寓兩室一廳住八個人,韓貞靈很滿意。她淺眠,最讨厭那種上下鋪了,一有動靜就會醒過來。
進了寝室後發現其他三個女生已經安頓好自己的床鋪,自封為舍長的莊曉來自山東,有着讓很多男生自卑的一米七五身高,而且瘦得皮包骨頭,一件寬大的罩衫披她身上跟一根細長樹枝上挂一個飄飛的塑料袋一樣。
莊曉的對鋪是黃毛毛,據說她的父親姓黃母親姓毛,取名時覺得黃毛實在不雅觀,便再加一個毛叫黃毛毛。黃毛毛人如其名,一頭染成金黃色的非洲難民特有的細小小發卷,她這人有個特別重口味的愛好,那就是看黃片,這點在第二天整個女生公寓都知道了。
韓貞靈的對鋪是來自廣東暴發戶家庭的龐小波,韓貞靈在收拾床鋪的整個過程中都看到這位體型龐大的姑娘背着手像領導下鄉視察一樣滿寝室轉悠,嘴裏還碎碎念:”作孽啊!居然連空調都沒有,什麽破大學?靠!沒有洗衣機,連飲水機都沒有,寝室恁小,能住人嗎?這床恁硬,能睡人麽?還是竹席!沒有席夢思我怎麽睡得着?浴室巨小,廁所巨小,陽臺巨小,是人住的地方麽?”
晚上剛洗好澡輔導員便帶着一大批神氣活現的學生幹部來走訪寝室,一番自我介紹和宣讀學校校規後已經過去兩個小時,韓貞靈坐在牆角的板凳上發呆,她知道方奕辰報的是計算機專業,應該上的是計科學院,卻不知道他在哪個班,他們都還沒有手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聯系。
輔導員朱珠唾沫橫飛半天後終于發表了總結語:“輔導員呢,不但要關心你們的學習,還要關注你們的生活過得好不好,心情好不好,思想有沒有跟上,德育有沒有跟上。所以,大家心情不好了找輔導員,學習上有什麽難處找輔導員,有什麽困難也可以找輔導員,學校就是你們的家,我們就是你們的爸爸媽媽…..”
“老師,如果沒錢了能找輔導員嗎?”龐小波舉手問了一個問題。
朱珠額頭冒出幾條黑線。
睡覺前給父親打電話報過平安後,韓貞靈就趴在床上思考該怎樣聯系上方奕辰,想來想去也沒什麽結果,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可以打聽,目前只能被動地等他來找她了。即使他不來找她,他那種人根本低調不了,總有一天她也能找得到他。
第二天剛起床就接到通知說今天每個新生都要到倉管那裏領新書,韓貞靈和室友們結伴到了倉庫後才發現大學還真厚道,收的學費不少,可發的書本本都是貨真價實磚頭般厚實的。幾個人掂量了半天,提了一會兒手掌就被紮書的繩子勒得生痛。
接下來便是軍訓,新生們全被用軍用卡車拉到了位于郊區的軍校裏集訓。莊曉在大卡車上衣裙獵獵仰天長嘆:“我們就是一群即将下鄉的豬!”
初中高中韓貞靈也參加過軍訓,無非是跑步轉體格鬥擒拿拳之類,這次的軍訓卻不只是在操場上的訓練,哪天教官心情好了就會揪着大家去參加田間勞作、倉庫搬運、飯堂洗碗、打掃教官公寓……據說每個排每周都有兩次這樣的實踐機會。其實大家更喜歡這樣的實踐,那就意味着不用在操場曬太陽了。韓貞靈所在的女生排前兩天就分到了到飯堂打掃和到廚房洗碗的任務,只是他們興高采烈地去,卻在炊事班阿姨捶胸頓足的哀號中撤退了,因為從龐小波的熊掌中壯烈犧牲了五個碟子八個碗外加四把湯匙。
今年的中秋正好是在軍訓,軍校裏也組織了一場聯歡晚會,那一晚方奕辰拉小提琴,周茜茜獨舞,兩人以一曲《月光下的鳳尾竹》風靡軍校,在新生中無人不曉。
看着舞臺燈下周茜茜輕靈的身姿,再看着方奕辰清俊的側臉,韓貞靈就想起了初中元旦晚會時他的那曲《聖母頌》。那時的他,也是這樣強勢地攫取了全場人的目光,讓她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高中三年兩人同桌,她總算覺得遠在天邊的他就在自己的眼前。
現在,看着他們兩人無間的合作,那種莫名的遙遠又攫住了她的心,讓她無端生出一股無力感。
她離他,總是這麽遙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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