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春風十裏

當崔主管回到控制間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三個部員都站在監視窗口前，前傾着上身，目不轉睛的看着。

“她脫衣服了嗎？”崔主管唬了一跳，惶惶然跑了兩步，沖到跟前。

“哎呀！”眼鏡男一擊掌，滿臉都是惋惜，“可惜了這一球啊！”

赫子雯從地上爬起來，不甘的擊了一下地板，被‘隊友’拉起來，再度做好準備姿勢。正在崔主管目瞪口呆間，她以風速換了個位置，忽然發起攻擊——

高個子的竹竿男激動的雙手交握，“11:9了啊，我賭我這邊贏。”

另一格子襯衫是三個中最為淡定的一個看客，叉着腰勸那兩人，“急什麽啊？還沒到中場呢！”

崔主管咳了一聲，沒反應。咳了兩聲，沒反應。咳了三聲，眼鏡男受不了了。

“主管，您感冒了？要不先回去吧？我們幾個看完比賽，把這些事都弄好了再走。”

竹竿道：“是啊是啊，我們收尾您放心，出去歇着吧。哎呀我去，怎麽追平了？”

崔主管一臉黑線，咬牙切齒的走到窗口，叩叩叩。

赫子雯在跑動中聽到了聲音，站直了身體，懶懶的将最後一球擊過網，走出了房間。盡力了，就這樣了。

她一手拭着汗，略有些灰心，“怎麽這麽急啊？到五分鐘了嗎？”

崔主管指着三個明顯帶着怒意的男人，“你問他們，都看入迷了，我再不讓你出來，估計得打起來。”

赫子雯一笑，心道：“有戲。”

三個觀衆殷勤的遞來毛巾和水，“所以，最後到底哪邊能贏啊？”

“呃……”赫子雯為難了片刻，“沒打到最後我也不知道結果，要看即興發揮的。”

“去去去，”崔主管攆走了三個好事者，滿臉好奇，“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赫子雯雙手托腮認真思考，“我是演員，演員就有真實感和信念感。只要我相信我在打比賽，那我就有了球、隊友、對手和一切比賽真實擁有的情緒。”

崔主管贊許的點頭，“那就辛苦你了，接下來一個星期希望能夠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赫子雯心裏快速的計算了一下，做完這一單可以把債還了。

晚上，經紀彪哥操着一口方言給赫子雯發語音，誇她表現不錯，接下來好好幹什麽什麽的。赫子雯知道她被選中，彪哥也是有錢拿的。雖然如此，口頭還是表示感謝，多謝提攜什麽的。

彪哥一看這小妮子挺懂事，也就多聊幾句，他說：“你知不知道這個錦城動漫公司是鼎盛集團啊？你這回可是給大集團辦事，回頭資料上能好好寫寫。”

赫子雯一聽還真的挺高興，“真的啊？聽說他們公司資産過千億美元啊，能跟他們合作還真是挺榮幸的。”

“聽說他們老板是個鑽石王老五啊……”

彪哥忽然發來這一句，這怎麽接？赫子雯幽幽的回了一句，“是嗎？”

彪哥驕傲爆料，“是啊，不過可惜，聽說他喜歡男的。這事兒圈裏的人都知道，不過你可別跟別人說，別說我說的。那人可是個狠角色，咱們得罪不起。”

赫子雯也就這麽一聽，人家喜歡男喜歡女跟她有什麽關系？當下好好地答應了，“恩恩，明白。放心吧，彪哥。”

身為鼎盛集團的總裁，陸準的忙碌可想而知。

錦城動漫作為鼎盛旗下若幹個子公司之一，就算倒閉也不過是董事會提一提的事兒。可是事有湊巧，人事部最近提了個‘精英流動’計劃，陸準批了。由董事會牽頭組一個小組，不定期到下面視察，借此選拔管理方面的人才，以後可以到總部發展。

這日，陸準着了一身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裝邁着大步帶着考察小組十餘人推開了錦城動漫的大門。

“總……總裁好！”一向發揮穩定的前臺小姐打了個結巴，急忙忙鞠躬問好。

陸準垂了垂眼算是回應，腳下依舊不停，擡手示意了一下，小組立刻三人一組散開突襲各個部分。大家分工明确，除了皮鞋觸地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響。

前臺小姐慌張的四處看着，手指剛剛摸到電話，總裁身邊的特助小王立刻走了過來，二話沒說拔了電話線，忠告道：“分清楚‘本分’和‘逾越’的區別，你會做得更好的。”

前臺小姐垂下頭，“是……”

陸準看着腕上的手表，還沒到一分鐘小組所有人都回來了。陸準眉頭一皺，“沒問題？”

大家神色都有些尴尬，人事部長報告結果，“策劃部一個人都沒有。”

“設計部也是……”

“這麽說，都是……”

陸準把目光轉向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前臺小姐，“他們都曠工了？”

小姑娘把頭搖的跟破浪鼓一樣，急忙否認，“沒沒沒……絕對沒有。今天全部出勤，一個不少，有打卡記錄的。這幾天連遲到的都沒有，不不……一直就沒有，”想想同事們的日常表現，她忽然又心虛的補了一句：“沒怎麽有。”

王特助看着總裁越來越沒有溫度的表情，連忙打斷她的絮叨，“你就說人現在都在哪。”

前臺立刻住嘴，手一指，“捕捉室。”

陸準邁開長腿，提步就走。

大白天不辦公，聚在一屋打麻将嗎？

此時大家都瞧出了陸總裁的怒意，料定接下來就是一場暴風雨。陸準周圍三尺，誰敢靠近？可這種時候，誰又敢玩消失？所以一個個提着肝膽，小心翼翼規行矩步的跟着，連大氣也不敢出。

一行人到了捕捉室門口，不待王特助推門，陸準已經一腳踹了出去。

門一開，兩方震驚。

捕捉室的控制間不過十幾平米，竟然擠了二十多個人。大家或坐或站，或抱着電腦或握着紙筆，當然也有抱着零食和咖啡的，一瞬間沒來得及反應，反應過來也沒處藏。

“總總……總裁。”幾個主管率先站起來，戰戰兢兢的打了個招呼。

崔主管眼瞅着自己的三個小部員扯了張紙巾抱着監視器胡亂擦拭，三個人擦那麽一個小屏幕，他實在不方便再擠過去湊熱鬧了。幹脆主動進攻，趁着大家都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手一伸當起了講解員：

“總裁您好，我是制作部主管崔仁。我們部門請了一位非常專業的演員進行動作捕捉，效果非常驚人。這位演員也給我們一些非常有建設性的建議，所以各部門都過來，即刻增加一些更豐富的東西進去。這對于動畫的質量是非常有保證的……”

陸準冷着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僵住了身體。

崔主管只當總裁也被逼真的表演震撼，兀自喋喋不休的說：“她現在表演的是早春踏青郊游時候的情節，現在好像看到了蝴蝶，對，是蝴蝶，落在她鼻子上了。飛了！去追了！哎呀，摔了一跤！沒事兒，不疼，您看她還笑呢，幹脆躺在草地上了……”

赫子雯仰躺在地板上，想象中感受着來自山谷的風和花草芬芳的氣息。

陸準難得見到她這樣的神情，初次見面她是那樣緊張、戒備，像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忐忑，卻還竭力的鎮定着。偶爾露出傲慢自信的神情，卻又時刻準備轉身而逃。

然而此刻，她完全的放松、完全的惬意、完全的自然，完全的溫暖。陸準沒有什麽詩情畫意的情懷，可上次偶然路過書店的時候，看到一本暢銷書的封面上寫了一句：春風十裏不如你。

看着在‘草地’上歡笑着打滾的赫子雯，陸準終于明白這句。

崔主管慶幸自己推薦的合乎總裁的口味，“總裁，你看到的只是捕捉過程。這邊有合成的動漫效果……”

這時大家順便都來展示自己的成果，“我們設計部增加了個十個新的場景，一定能更加豐富整個故事……”

“我們策劃部打算延長整個故事線，放一些新的想法的情節進去……”

陸準“嗯”了一聲，依舊目不轉睛的看着赫子雯，“你們都出去吧。”

衆人魚貫而出，崔主管偷偷踢了兩腳戀戀不舍不想離開的小部員，最後一個退出，伸手去帶門。

“崔主管。”陸準忽然叫住他。

崔主管心花怒放，總裁竟然記住了他？高興的恨不得生出一條尾巴揚起來，“總裁，請您吩咐。”

“她來這裏幾天了？”

崔仁略一回想，認真答道：“三天，每天都是從早到晚。預計還有四天，整個故事就可以捕捉完成了。”

“報酬是多少？”

“每天六百，她的介紹人每天抽一百，剩下的五百是她的。”

“這麽低？”陸準皺眉，看着赫子雯不斷地跑動、動作，還穿着繁複的工作服，汗水早就把頭發都打濕了，才賺這麽一點錢？

崔主管解釋道：“這個價錢是不低于業內水平的，”然後看了一眼陸準不悅的目光，立刻改口：“但是她的表現高于業內水平，我們正在考慮結束時多付她兩天的報酬。”

陸準不滿意，“那太少了，包一個紅包吧。結束的時候直接交到她的手裏，不要經過她的介紹人。不用太多，三千就行。”

崔主管略一遲疑，立刻答應：“好的，總裁。”

陸準點頭，“另外，你準備一份她的詳細資料給我，要特別詳細，明白嗎？”

崔主管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請總裁放心，一定讓您滿意。沒什麽事，我下去準備了。”

陸準從頭到尾眼神沒離開過赫子雯，此時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崔主管想想還是多說了幾句，“這邊是單向鏡子，演員那邊只能看到自己的表現看不到我們這邊，這個按鈕按下可以跟裏面溝通。總裁您……慢慢欣賞，我下去了？”

陸準不明白為什麽她明明看向自己這邊卻沒有反應，難道她把自己完全忘了？一想到這些心裏像堵了什麽似的，可一聽崔主管的解釋又頓時覺得舒心了。終于肯側過頭瞥了他一眼，“很好，去吧。”

崔主管帶着笑意轉身，關上門立刻深吸一口氣，竟然引起總裁注意了有木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開了個假文……說好的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