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哄騙

方瑾枝越過陸無硯的肩頭, 望向遠處癱倒在地的入針和入線。她側過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陸無硯近在咫尺的側臉。陸無硯不笑的時候,臉上自帶一種冷意。而若他輕笑的時候, 堆在眼角的笑意并不和煦,反而更添幾分捉摸不定的陰寒。

方瑾枝忽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

她知道他身上怪癖頗多, 不顧禮數,狂傲的時候根本不給別人留一點面子。根本不在意對方是什麽人。她一直都知道溫國公府上上下下無論是主子還是奴仆都從不敢招惹他。之前她還詫異,別人為什麽要猶如躲避洪水猛獸一般對待三哥哥呢?

三哥哥對她多好呀!

會抱着她喂她吃飯,還會送她好多東西,帶她編草螞蚱、紮風筝, 教她下棋、寫字……

給她穿衣服的三哥哥,喂她吃紅豆糖的三哥哥,給她梳頭發的三哥哥,就算是剛剛生氣的三哥哥在給她上藥的時候也是動作輕柔,動作比入醫還輕咧……

比她親哥哥對她都體貼!

可是……

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這段日子以來, 她所見到的三哥哥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三哥哥。三哥哥對她好,并不代表他會對別人好。

那……

三哥哥現在對她好,以後也會對她好嗎?

方瑾枝眨了眨眼,想起剛剛見到陸無硯時的心情。她的額頭和手都好疼,可是一直忍着沒有哭。見到陸無硯的那一刻, 好像一下子就安全了。就像……

就像爹爹、母親,還有哥哥一樣的安全。

她抓着陸無硯衣襟的手不由松開了一些。這樣是不對的!三哥哥對她再好也只不過是表哥,也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和他親生的妹妹同音。

她……她不應該這麽依賴他的!

陸無硯聽見耳邊細細碎碎的啜涕聲,他側首, 就看見懷裏的小姑娘哭得委屈。她低着頭,壓抑着哭腔,只是小聲啜涕。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蛋完全揪在一起,眼珠兒一滴一滴從大眼眶裏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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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剛剛因為疼痛的大哭完全不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瑾枝?”陸無硯停下腳步。

“三表哥……”不過三個字,又有淚珠兒滾落下來。

陸無硯微微蹙了一下眉。方瑾枝對他的稱呼改了一個字。他垂眉凝思片刻,倒也不急着哄她。他抱着方瑾枝進了前方的一個八角亭裏,他坐在石凳上,卻把方瑾枝抱在石桌上面對着自己坐下。

坐在桌子上總是不和規矩的,叫人瞧見了可不好。方瑾枝扭了扭身子,想要跳下來。陸無硯摁住她一雙小臂,說:“告訴我,為什麽哭。”

“我只是疼而已。”方瑾枝轉過頭去,不敢看陸無硯的眼睛。

“是因為我處罰那兩個奴仆太過嚴厲,你擔心有一天我對你不好了,也會那樣對你?”陸無硯緩緩問。

方瑾枝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她咬着嘴唇不肯吭聲。

陸無硯狠了狠心,冷聲說:“如果你不肯說實話,我便從今日起不再理你。以後你也不必再來垂鞘院找我。”

方瑾枝的睫毛又顫了一下,就又有淚珠兒滾落下來。

陸無硯難忍心疼,他剛想放棄,就聽見方瑾枝小聲嘟囔了句什麽話,她偏着頭,聲音太小,又帶着哭腔,根本聽不清。

“什麽?”陸無硯靠過去。

“反正……你早晚都會不再理我!”

“為什麽?”

“我知道你把我當你妹妹!你妹妹叫芝芝,我的名字和她同音!她小時候也沒讀書,她也喜歡吃紅豆糖!我來溫國公府的時候五歲,她……她去世的時候也是五歲!等我長大了就不像你記憶裏的妹妹了,你就不會管我了……”方瑾枝一股腦喊出來,一邊哭一邊說,又一邊推着陸無硯。

她用手捂着臉,斷斷續續地說:“我害怕,怕三哥哥以後不理我了……”

陸無硯想要将她捂着臉的手拿開,去給她擦眼淚,手還沒碰到她又收了回來。

他默了默,說:“芝芝比我小四歲,她因為是早産的緣故,身體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才沒有辦法讀書,也沒有辦法離開陸家。後來因為一些意外,她在五歲的時候去世的。而你三哥哥自三歲的時候就不住在溫國公府。”

陸無硯頓了一下,掠過做質子的那兩年,說:“而我是十歲以後才在溫國公府常住。”

方瑾枝将手放下來,疑惑地望着陸無硯。

“瑾枝那麽聰明,想明白了嗎?”陸無硯含笑問她。

方瑾枝眨眨眼,她伸出手想要扒拉手指頭,可是她的右手傷了,手指頭都藏在厚厚的紗布裏。陸無硯便笑着将自己的手遞給她,借給她數。

方瑾枝猶豫了一瞬,才拉着陸無硯的手指頭開始算。她算了好半天,才放下陸無硯的手,望着他疑惑地說:“她出生的時候三哥哥不在陸家,她去世的時候三哥哥也不在陸家……”

“是,”陸無硯這才用指腹去擦她臉頰上的眼淚,“幼時那幾年我只有年節才會回陸家,芝芝對于我而言,我早就不記得她的模樣了。我見她的次數還沒有見瑾枝多。我記憶裏的芝芝……她小不點的時候我還遠遠望過幾眼,可是她四五歲的那兩年,我并未見過她一次。若真說起記憶之中的芝芝,那也是剛剛會走路的小不點,還是嬌滴滴的病秧子。咱們瑾枝像她嗎?紅豆糖……她喜歡吃紅豆糖?”

“不是這樣的嗎?”方瑾枝望着陸無硯,大眼睛裏滿滿都是疑惑。難道一直以來她都猜錯了嗎?三哥哥不是因為陸佳芝的緣故,才對自己好的嗎?

“可是……你只是我表哥!”方瑾枝不由又向後挪了挪小屁股。

“可是……咱們瑾枝不是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我嗎?”

方瑾枝愣了愣,“可是……”

她又迷糊了。

“咱們還拉鈎了,瑾枝忘記了嗎?”陸無硯眯起眼睛,将她耳邊的一點碎發掖到耳後。

“瑾枝沒有忘記,可是……”方瑾枝緊緊皺着眉,“嫁給三哥哥的話,三哥哥就會一直對我好了嗎?是的嗎?是這樣的嗎?”

“只要你嫁給我,我就會一直對你好,是的,是這樣的。”

“可是……”方瑾枝低着頭,還是不理解。

陸無硯笑笑,問:“瑾枝想一想,你爹爹對你娘親好不好?”

“好!”方瑾枝使勁兒點頭。

“對啊,等瑾枝長大了嫁給三哥哥,三哥哥會像你爹爹對你娘親那麽好。一直都對你那麽好。不,是更好。”

“因為……那樣就變成家人了是嗎?”

“是啊,家人,生死不棄的家人。”陸無硯故意在“生死不棄”四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方瑾枝偏着頭,審視着面前的陸無硯,還是想不通。她一直以為是因為陸佳芝的緣故,三哥哥才會對她格外好。所以她覺得只是因為自己小,三哥哥才會對她好。等到她長大了,三哥哥就不會再理她了,就會像對待陸家其他那些表姐妹那般對待她。

是以,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又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太依賴他的好。

可是現在三哥哥告訴她只要她嫁給他,他就會一直一直都對她好!

“三哥哥,那、那我什麽時候嫁給你呀……”她怯生生地去拉陸無硯的衣角,語氣裏帶着濃濃的企盼。

陸無硯挑了挑眉,心想還是小孩子好糊弄。等她長大了再想娶她簡直難如登天。雖然方瑾枝自小就是個多心的,可如今畢竟連男女之情、嫁娶之意都弄不懂。

“等到瑾枝喜歡三哥哥的時候。”陸無硯語氣悠揚,又帶着點說不出的歡愉。看見如今方瑾枝恨不得早點嫁給他的小模樣,陸無硯心裏竟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奇妙快感。

“我現在就很喜歡三哥哥呀!”方瑾枝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

陸無硯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說:“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可以護着你?”

方瑾枝愣住了,緊接着她的臉頰瞬間滾了一圈紅暈。原來三哥哥早知道她是故意讨好他的!方瑾枝立刻被羞窘淹沒,她低着頭,像犯了天大的錯誤一樣。

“我喜歡三哥哥可以護着我……”方瑾枝擡起頭來,“可是我為什麽不能因為三哥哥對我好,而喜歡三哥哥你這個人呢?”

陸無硯竟然答不上回來,他苦笑,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六歲的孩子問住了。

方瑾枝使勁兒點點頭,說:“都喜歡呀,喜歡三哥哥對我好,也喜歡三哥哥呀!”

陸無硯沉默了一瞬,才說:“如果瑾枝真的喜歡三哥哥,就不會因為擔心惹我生氣而撒謊,更不會在我面前隐瞞你自己心裏真正的意願。你應該相信我不會因為你說真話而對你不好。就算……就算咱們以後有了矛盾,亦或是吵架。你永遠都是我的瑾枝,我永遠都是你的三哥哥。”

方瑾枝望着陸無硯的眼睛,使勁兒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甚至握起小拳頭使勁兒敲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去想陸無硯這話的意思。

她有些疑惑地問:“三哥哥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以後撒謊嗎?”

方瑾枝迷茫的大眼睛一點點變得澄澈起來,“我知道了,三哥哥不希望我虛情假意地讨好你。希望我真心實意地對你,不對你撒謊,不對你過分讨好!”

陸無硯贊賞地點頭,說:“還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遵從你自己內心的意願。趕走你小腦袋裏的那些顧慮,在我這裏不需要有顧慮。”

“說實話?喜歡的不喜歡的都可以說出來?”

“嗯。”

方瑾枝咬了一下嘴唇,才說:“好!我說!我不喜歡三哥哥總是給我掖頭發,會弄得我耳朵癢癢的。我還不喜歡三哥哥喂我喝湯,我總擔心湯汁灑出來,都喝不出來味道了。還有!教我寫字為什麽不讓我坐着寫?非要我站着寫?很累的!我也不喜歡睡在三哥哥的垂鞘院!我不能帶自己的丫鬟進來,你那垂鞘院好冷清,只有一個入烹。晚上沒人給我蓋被子,早上沒人喊我起來,連渴了都沒有人給我倒水,冷了也得我自己翻找衣服……”

方瑾枝停下來,仔細瞧着陸無硯的臉色。

聽了方瑾枝的話,陸無硯倒是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一直以為自己把這個小丫頭照顧得挺好的,竟是沒想到這個小家夥一肚子的不滿意。前幾條不說,單說最後一條,的确是他疏忽了。因為他對下人特外挑剔的緣故,整個垂鞘院平時只有入茶和入烹兩個人。如今入茶送給方瑾枝用一段時日,他這邊倒是只有一個入烹。入烹一個人必有忙不過來的地方。

望着方瑾枝撲閃的大眼睛,陸無硯笑着搖了搖頭,說:“好。以後三哥哥不給你掖頭發了,也不喂你喝湯了。至于不睡在垂鞘院……這一條有點難,不過明日三哥哥就在垂鞘院多安排幾個丫鬟照顧你。”

“你真的都沒生氣呀?”方瑾枝睜大了眼睛。

“當然,三哥哥喜歡這樣誠實的瑾枝。”陸無硯擡手,又想去掖她耳邊的碎發。他的手剛剛擡起,又改成揉了揉她的臉。

方瑾枝長長舒了口氣。她用沒有受傷的小手去抓陸無硯的手,将他的拇指緊緊攥在掌心裏。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那、那三哥哥之前的問題我重新回答行麽?”

“什麽問題?”

“我、我想求情……”方瑾枝的聲音很小。

陸無硯忍着笑,說:“聲音太小了,三哥哥沒聽清。”

“我想給她們兩個求情!死好可怕的,她們的家人會想她們的,要不然我們把她們狠狠打一頓再趕走吧?”方瑾枝又說,“三哥哥可說了想聽瑾枝說實話的!”

陸無硯的确有一點為難。別說那兩個錦繡坊派過來送衣服的丫鬟傷了方瑾枝,就說她們兩個在垂鞘院大喊大叫又弄壞了他的書,就很難活命。

可陸無硯終究是受不了方瑾枝用滿懷希望的大眼睛望着他。他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如果你現在跑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不過要在一刻鐘之內回來,我要帶你出府。”

方瑾枝的眸子瞬間亮起來。

“我知道了!”她扶着陸無硯的肩頭,從石桌上跳下來,邁着一雙小短腿使勁兒往回跑。

“慢點!”陸無硯望着她跑遠的小背影,忍不住蹙眉囑咐。

過了一刻鐘,方瑾枝果真回來了。可是她苦着臉,身後還跟着入烹。

“怎麽,遲了?”陸無硯蹙眉,理應不會這麽快處置了那兩個丫鬟才對。

方瑾枝用手指了指入烹,嘟囔:“入烹不信我說的話!”

入烹此時如何還不明白?她忙解釋:“表姑娘說着要留下入針和入線,奴婢得過來問問您的意思……”

“送回錦繡坊交給入繡處置吧。明日你再挑兩個伶俐的丫鬟入垂鞘院。”

其實交給入繡處置,她們兩個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陸無硯說着已經起身,把方瑾枝抱了起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問:“滿意了?”

“滿意!”方瑾枝摟住陸無硯的脖子,在他的臉上使勁兒親了一下。

可是下一刻,她忽然覺得陸無硯和入烹兩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震驚來形容。

“我……做錯事了嗎?”方瑾枝很苦惱。她見過娘親這樣親爹爹,爹爹就會好高興!

“沒有,沒做錯事。三哥哥很喜歡。”陸無硯側首,想要輕吻她嬌嫩的臉頰。可是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兒萦繞在他鼻息之間,陸無硯還是轉過了頭,沒有親吻她。

算了,她還太小了。

她不懂事,他不能欺負了她。省得……省得她長大了找他算賬。

更何況,他今日已經哄騙她很多了。簡直心滿意足。

陸無硯帶着方瑾枝上了馬車,足足行了兩個時辰才到達目的地。大概是因為方瑾枝剛剛哭過的緣故,她上了馬上就依偎在陸無硯的懷裏酣睡。使得陸無硯想給她解釋此行目的都不成。

馬車停下來,方瑾枝挑起車窗邊的簾子,望着眼前的府邸。

“榮國公府……”方瑾枝念出來。

她轉過身來,可憐巴巴地望着陸無硯,問:“三哥哥,你要帶我去作客嗎?”

方瑾枝摸了摸自己小腦袋上纏着的紗布,苦着臉說:“我這個樣子怎麽去作客嘛?”

她不僅額頭傷了綁着紗布,手上也纏着紗布,臉上哭得亂七八糟,髒兮兮的。還……還掉了兩顆門牙。小姑娘天生愛漂亮,方瑾枝如今的樣子實在說不上好看。

“你這樣挺好的,真的。”陸無硯将她抓着頭上紗布的小手拉下來,抱她下了馬車。

陸無硯抱着她進到榮國公府的時候,方瑾枝一直将臉埋在陸無硯的胸口,不肯擡出臉。她覺得現在這個樣子簡直醜死了,好丢人的。真是不明白三哥哥為什麽要這個時候帶她來做客。

“瑾枝?”陸無硯蹲下來,将死死趴在自己懷裏的小姑娘扒下來。

“瑾枝聽話,先跟這位沈媽媽去後院玩一會兒。三哥哥有些事情,一會兒就去後院接你,好不好?”

那位沈媽媽急忙走過來,她蹲在方瑾枝的面前,溫溫柔柔地去拉她的手,笑着說:“姑娘,跟老婆子到後院玩好不好?有好些糖餅呢。”

方瑾枝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規規矩矩地說:“謝謝沈媽媽。”

“真懂事的孩子。”沈媽媽眉眼彎成一條縫,笑着拉她往後院走,一邊走一邊念叨着:“咱們府上的糖餅可甜啦,姑娘一定喜歡……”

還有很多人誇她,可是方瑾枝都沒有聽得進去。方瑾枝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由停了下來,她轉過身來望向陸無硯。陸無硯一直在望着她,見她轉過身來,便對她點點頭,方瑾枝這才跟着沈媽媽往後院走。

方瑾枝被沈媽媽帶到一間偏房裏,沈媽媽指使着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端來一些糕點、瓜果。

“姑娘嘗嘗看喜不喜歡。”沈媽媽笑着說。

“謝謝沈媽媽。”方瑾枝又一次道謝,才拿起了碟子裏最外邊的一塊蓮花酥小口小口吃起來。她面上帶着笑,心裏卻很不安。

她不明白三哥哥為什麽突然帶她到這裏來。而且剛剛在前廳的時候,方瑾枝隐約覺得廳裏的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她又不能亂看,所以也沒仔細瞧,只覺得當時廳裏好像很多人。

她留在偏房裏又吃了兩塊蓮花酥,便不再動了。那位沈媽媽一直在偏房裏陪着她,卻并沒有多嘴多舌問她問題,只是間隔一會兒問問方瑾枝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只見一位一身素服的年輕婦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着進屋。

“大夫人。”沈媽媽站起來。

那位被稱為“大夫人”的年輕婦人匆匆趕過來,她在方瑾枝身前彎下腰,溫柔地說:“你叫瑾枝,對不對?”

“大夫人好。”方瑾枝從黃梨木椅子裏下來,給她問了好,才說:“是,我叫瑾枝,方瑾枝。”

“瑾枝今年幾歲了?”大夫人看一眼她額角的紗布。

“六歲啦。”方瑾枝悄悄打量起面前的這位夫人。她瞧着十分年輕,容貌也是十分秀麗溫柔,只不過有些消瘦,臉上也帶着一種很濃的憔悴。她身上穿了一身素服,發間只插着一枝簡單的木簪子。

“聽說你不小心撞傷了,這額頭上的傷口還疼嗎?”大夫人有些心疼地望着她的額角。

方瑾枝搖搖頭,笑着說:“已經好多了,不疼了呢。”

大夫人讓丫鬟将錦帕用溫水浸濕了,動作輕柔地給方瑾枝擦臉。她一邊擦,一邊柔聲說:“一定疼壞了,瞧這小臉蛋都哭成小花貓了。”

大夫人順手點了點方瑾枝的鼻尖。

方瑾枝縮了縮肩,不好意思地往後縮了縮肩。

大夫人卻突然濕了眼眶,險些落下淚來。

“大夫人……”沈媽媽出聲勸慰。

大夫人擺了擺手阻止沈媽媽的話,她在方瑾枝的面前蹲下來,握住她的一雙小肩膀,柔聲說:“聽說瑾枝的父母已經不在了,那以後做我的女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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