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如願以償救到了禮孟。
我同時也知道我把那個狼崽子得罪狠了。
這麽多人面前掃他的威嚴,大體觸到他底線去了。
要是他尿我裏面能解氣,我也是可以讓他再尿一次的。
我拉着禮孟,跑到城外的山林中,累的汗流浃背。
許久未見禮孟,要不是臉上那兩條疤,我快認不出他。
好好一個少年郎,餓的皮包骨一般,雙目發青,顴骨凹陷,兩條疤在他那小臉上,更明顯了。
向北一直走,出關,莫要停留,梁帝肯定會變卦,在南邊等着殺你,你去塞外躲幾年,再回老家去。
我捂着鎖骨上的傷口,急急叮囑禮孟。
禮孟撥開我的手,直直盯着我胸口的血跡,一聲不吭,也不走。
我急的直推他,他忽然捉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走。
今天怎麽所有人都要帶我走,也不問問我到底想不想走。
這小子雖然在牢裏被折磨了半年,餓的面黃肌瘦,可力氣還是驚人,便是我當年調教太好,讓他習武又練劍的。
我喊着說不行,抱着樹不松手,他氣沖沖奪過我手中長劍,架在我脖子上。
真是。
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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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着禮孟,看他雙目赤紅,眼淚滾滾而下,滑過他臉上那兩條駭人的傷疤,忽然可憐起他來。
方才他已是看明白了。
我喜歡梁帝,梁帝也喜歡我,所以我用自己相要挾,梁帝只得忍了這口氣。
他夾在我倆中間,成了個用來争風吃醋的小玩意。
但是他想着我為了他以命相搏,總以為我是看重他多一點。
傻孩子,我沒有為你博性命的。
我摸着他的臉,感覺他渾身都在發抖,輕輕跟他說。
我拼的是那個人對我有多狠心,若是我傷了自己,他也不肯放你,那我倆以後,心裏便存了疙瘩,解不開的。
他氣我為你要挾他,也恨我為你做到這般。
禮孟聽不明白,也不想聽明白,握着長劍的手抖的厲害,一門心思要我跟他走。
這也是個狼崽子,只是還沒長大。
我最會欺負狼崽子了。
我伸着脖子,向那劍鋒撞了上去,讓禮孟砍了我便是。
長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禮孟蹲在地上,捂着臉大哭起來。
總是我對不起他多一點的。
原先将他寵上了天,現下又對他太過殘忍。
我拍拍禮孟的肩膀,捂着脖子,撿起那長劍,心道那家夥用的劍也真是好,吹毛斷發的鋒利,随便碰一碰又是一條血口子。
這下脖子上兩條疤,真是醜死了。
也罷,就當是還了禮孟臉上那兩條疤。
我這樣想着,提着長劍,将禮孟丢在身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能送你到這裏了,我得走自己的路去。
再不回去,我的小太子以為我跟你私奔了。
禮孟的哭聲漸漸消失,直到遠的再也聽不見,我走在荒山綠林中,恍惚間覺得這是往質子府後山的路,仔細一瞧,全然不是的。
若是當年他沒有劃爛風晉的臉,那天晚上我是會去找他的。
他一定會把我綁到某個深山老林裏,将我好好藏起來,誰也不讓見。
如果是那樣,我也不用在故國那般辛苦,提心吊膽如履薄冰,日日都覺得頭上懸着一把刀。
雖然這把刀是我自找的。
我又胡思亂想起來,想着那年粗衣竹釵的小太子,手牽駿馬在林中等我。
夕陽西下,天快黑了。
那年他喚我去後山,也是天黑之時。
我加快了腳步,向山下走去,将這山路想成我當年沒走的那條路,步子便也輕快起來。
山腳下有許多人,我施施然走向其中一人,站在他的駿馬邊,仰臉沖他燦然一笑。
這位爺,這山路走的我十分疲累,您有馬,可否載我?
這位爺冷着臉瞧我,卻不應我。
也是,我這般恬不知恥的人,天下少有。
可我今日真的是累極了,一個個的都沒讓我省心,見這位爺不搭理我,他的随從也對我冷眼旁觀,我只好自己往他馬上爬,抓着他的袍子踩他的腳,爬到一半,險些摔下去,還好他提住我的後腰,将我拖上了馬。
我将長劍插回他的腰間,靠在他懷裏,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長籲出一口氣,心神都渙散起來。
這一路山程,走的太累,我這半生,走的也累極了,常常想起以前有個人牽着馬要載我的,我一直後悔那時沒跟他走。
我閉着雙目,小聲問,你說,我現在想跟他走,他還願意麽?
身後的人摸了摸我脖子上的傷痕,沉默許久,親親我的耳朵,輕聲說道,你來了,他何時都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