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鴻卿要的從來就不是報複他。

他折斷他的雙手和雙腿,只是為了防止他逃跑。

他将他拷在鎖鏈之上,将他囚禁在這小小的室內,也只是為了将他留在身邊。

就算江梓念求他,他又怎麽會放過他。

所以,他笑了出來。

“你太不聽話了。”

白鴻卿輕輕撫了撫他淩亂的發絲。

那發絲上粘了他的血。

尖銳的彎鈎穿過江梓念的琵琶骨,将他釘在了牆壁上。

他衣裳上滿是血跡。

被彎鈎刺穿的感覺實在不怎麽好,江梓念只要稍稍一動,便幾乎痛得戰栗。

方才尚且有些混混沌沌的,如今醒了,他腦海中漸漸清醒起來,身上的疼痛便一下子猛地全部傳入他的腦海中。

那些疼痛的記憶,讓他的身子不由得痙攣了一下。

“我之前說過,那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弟弟...”

白鴻卿的指尖白皙到近乎透明,帶着一點冷若霜雪的氣息,他輕撫着江梓念面頰的動作那般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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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素淨柔和,此番抿唇輕笑,恰如青蓮初綻,淡雅又娴靜。

“我再也沒有那個耐心了。”

他的手撫在他面上,那冰涼的觸感卻讓江梓念背後頓時升起一陣寒意。

如今白鴻卿身上已然看不出分毫受傷的痕跡,江梓念刺他的那一刀,就仿佛對他沒有一絲影響。

江梓念面色一白,這人的修為究竟恐怖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

此番江梓念被刺穿了琵琶骨釘在這牆上,尖銳彎鈎刺穿他的皮肉筋骨從他的肩膀、鎖骨處穿出來,他衣裳上滿是血污,手腳上皆帶着厚重的鐐铐,那些鐐铐将他手腳處磨出了些許的血痕。他手腳皆被折斷,此刻就算将他見他從這刑具上放下來,他也無法站立了。

他此刻面色慘白如紙,嘴唇亦是青白,只需輕輕一動,他便會痛得額間滲出冷汗。

他眼眸黑黝看着白鴻卿,神色間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懼意。

那模樣就如同一只被困住的小獸。

那般脆弱,又那般弱小。

他再也無法反抗。

這鐐铐還有琵琶釘,連魔神都無法逃脫,就算江梓念有千般本領亦是無法逃離這裏。

此處早已被他布下上千種禁制。

那些密密麻麻的禁制滲入這裏的每一寸土壤裏。

他将被永遠囚禁在這裏。

永遠...屬于他。

一想到此處,白鴻卿的心情便不可抑制地微微揚起了。

他心中翻湧的占有欲,此番竟略略平息了。

那琵琶釘會一寸寸地挪動,牽動着皮肉,讓原本略微痊愈的皮肉再一次被扯動起來,那是最折磨人的酷刑,那會很痛,那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且一分一秒也不會停止。

此刻,江梓念便被釘在了這牆上,他被死死地困在了這裏,他面色蒼白,身子亦是痛得輕顫着,但他抿着唇,模樣似是有些倔強,但眼神分明透露着恐懼與祈求。

但白鴻卿看着他,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動,帶了些許說不明的憐意。

他輕輕挑起了他的下巴,而後附身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江梓念的唇有些蒼白,白鴻卿一點點舔吮着他的唇,似是想要它重新染上血色。

江梓念沒有掙紮,但是白鴻卿能察覺到他顫抖着。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

白鴻卿眸色漸深。

他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氣,他就似是一只弱小無助的可憐蟲,只能在他掌下蜷縮着輕顫着。

觸碰到他柔軟的唇瓣,唇齒相交的時候,白鴻卿心底忽而升起了一股滿足而充實的感覺。

那種感覺,令那心底一直深深折磨着他的那頭黑暗的巨獸徹底平靜了。

就好似...他真的徹底擁有了他...

那吻開始并不帶什麽情|欲,不過像是一個宣布主權的印章,但而後便漸漸深入。

白鴻卿也不由得眸色幽暗起來,不知不覺帶了些欲念。

江梓念察覺到這人的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脖頸,繼而又漸漸往下。

他氣息間帶了些濃烈的欲念。

江梓念驟然清醒了起來,于是他猛地一咬牙,兩人唇間都帶了些鮮血的氣味。

白鴻卿擡眸看着他,他指尖沾上了些許血,他毫不在意地擦去了唇邊的血。

而後,他看了江梓念一會兒,竟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那般輕笑着的模樣,使他眉目間都帶了幾分溫情與柔軟。

那樣子和記憶中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小少年竟漸漸重合了。

他面上的笑,就好似是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愛的糖果一般,眉梢都帶着淡淡的滿足。

明明,他對他做了這樣過分的事情,但他此刻這個笑,卻純粹地叫人生不出什麽憤恨的心思。

“小梓...”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許多年前,在那秘境之中,白鴻卿也曾這般問他。

他那時答應了他,但後來...

他沒有做到。

而如今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江梓念來回答了。

白鴻卿自然會幫他回答。

白鴻卿撫了撫他的黑發,面色帶了幾分溫柔。

他找了他的小梓數百年...

那麽多人都說他死了...

白鴻卿卻偏不信。

午夜夢間,他總告訴自己,他會找到他,而後,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之間不會有背叛,不會有傷害...

亦不會有誰先離開誰...

有他在,小梓不會死,若是他壽數盡了,他便會将小梓殺了,如此兩人也不會分開了。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這句話聽着似是世間最濃情蜜意的話語,卻又似是一個永遠也無法擺脫的詛咒....

.......

被囚禁的這些日子,江梓念竟無一絲反抗,他好似接受了自己的現狀。

白鴻卿以為,自此之後,他們便能永遠在一起。

但在第十日的時候,他從元明宗處理完事務回去,卻只在屋內見到了散落一地的鐐铐和琵琶鈎。

那琵琶鈎上有的還串着幾塊帶血的皮肉,原本铐住手腳的鎖鏈,如今正連着四截殘肢斷臂。

大大小小骨頭混雜着砍落的碎肉掉落在地上,顯示着這裏之前發生的一切。

那人,竟将自己的一整塊琵琶骨生生從體內剔了出來,而後又砍斷了自己的四肢。

那鐐铐就算是上古魔尊、千年大妖亦可壓制,他究竟是如何抵制了這神級鐐铐的壓制.....

而他戴上這具鐐铐後,本該氣若游絲,哪怕他只是動一動手指他都會受到這鐐铐千萬倍的制壓和痛苦,那疼痛足以讓人痛得昏厥,而他若越是掙紮反抗,便越是疼痛...

是要怎樣的毅力才忍受住如此痛苦,剔除了自己的琵琶骨,還能砍下自己的四肢...

他竟...如此不願待在他身邊....

縱使...江梓念狠心如此對自己,但...他又如何能逃出他外頭布置的這天羅地網....

這一切....都是白鴻卿從未想到的。

看着那一地散落的骨頭和血肉。

白鴻卿愣了許久。

他幾百年來從未有過波瀾的內心,此時卻覺出了一絲痛意。

那痛開始極淺,就好似在他心上輕輕紮了一下,而後卻漸漸擴散開來。

而後,漸漸洶湧。

白鴻卿笑了一下。

他沒想到,這人就算死...

竟也不願待在他身邊...

他輕輕捂着心口。

原先江梓念刺中他心口的那一處,如今傷口崩裂開來。

他看着心口的血,分不出,究竟是傷口在痛,還是心...在痛。

在江梓念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終于聽到腦海中響起了熟悉的機械音。

“‘求助條件’已被觸發.....”

“求助機會只有三次,請問您是否使用?”

毫無猶豫地,江梓念點下了“确認”。

在完成“快穿”任務之後,系統給他的獎勵不僅有“重生”,另外還附贈給了他三次求助的機會。

但這機會只有在江梓念瀕死之際才能使用。

系統曾提醒過他,求助機會的使用,是以削弱損耗神魂為代價的,要他謹慎使用。

人的神魂若是被削弱幹淨了,那也就魂飛魄散了...

但此刻,江梓念面對白鴻卿的囚禁,他已然陷入了死局,只能出此下策。

他無法想象白鴻卿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地牢時的神色。

當初,他背叛了白鴻卿,令他被抓回白家,亦曾深受地牢之苦,如今他還了他一命,如此,是不是也算兩清了....

“請等候...系統正在啓動....”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江梓念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狗。

他收到了系統的反饋聲:因您如今神魂削弱,系統無法為您凝結成人身,已為您随機選擇可塑身軀,感謝您的使用。

而系統雖根據他請求,給他重塑了身軀,又幫他逃離了白鴻卿的控制,将他傳送至其他的地方,但他在原身上受得傷,卻還是有些轉移到了這具身軀。

由是,江梓念剛想站起來,便覺四肢一痛,他不由得跌倒在地,嘴裏發出嗚地一聲。

邶清如剛閉關出洞,便看見一只幼犬渾身是傷地倒在了他的門口。

那只幼犬通體雪白,但身上的絨毛被鮮血染紅,看上去分外可憐。

他往前幾步,那幼犬卻忽而咬住了他的衣擺。

它的眼眸濕漉漉的,它看着他,明明它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從它眼眸中,邶清如卻看出了幾分祈求。

邶清如閉關的這處山林裏妖獸衆多,且皆是高階妖獸,這幼犬這般弱小,若将它丢下不管,它大概熬不過一夜...

邶清如垂眸看着它,林間的微光灑在他身上,只見他容色如雪,眉間一道佛印為他平添了幾分慈悲之意。

但他看着江梓念的眼眸,卻那般漠然。

他站在哪裏,淺色的唇輕抿成一條線,他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仿佛世間沒有什麽能讓他産生一絲的波瀾。

他整個人都宛如冰雪雕成的一般,稍稍靠近便會覺得冰冷難忍。

江梓念并不知這人究竟會不會救他....

他一向信奉的乃是生死有道,萬物皆有因果.....

生與死對于他而言,無需刻意追尋或挽回...

他修得乃是天道,而天道...最是無情,萬物皆為刍狗。

江梓念強撐着最後一起氣力對他發出一聲祈求的哀鳴。

在他昏迷之前,他終于見那白衣仙人輕輕彎下了腰。

他眉宇間的肅然與冰冷恰如他記憶中的那般。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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