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分開
按理說陛下登基兩載,只大選過一次, 後宮的妃嫔雖不少但決算不上多, 要是這時候選秀的話也在情理之中。文妃的心思姚後哪有不明白的, 她這是自己對付不了想找幫手呢。
“皇後娘娘賢良淑德,向來得陛下信任,想必也一定會為陛下選幾位可心的人兒。”文妃笑眯眯地道。
姚玉蘇輕輕揮了揮衣袖,面色平常地道:“本宮賢良不賢良也不是文妃你說了算的, 如今大齊才經歷了兩場大戰, 元氣尚未恢複, 陛下在這個時候選妃恐怕會讓人覺得太注重享樂而忽略了百姓疾苦。”
文妃早料到她會找理由來拒絕,正準備再次出手的時候, 卻聽見皇後又道:“咱們在後宮待久了便以為這是整片天,實則天下遠不止咱們這方寸之地。你眼界有限,本宮也不怪你, 畢竟你與外面隔絕久矣。”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掃了一下堂下衆人, 居高臨下地道,“後宮女子雖說伺候好陛下就行了, 可有的時候希望各位還是有一些大局意識, 不要為了宮裏熱鬧便陷陛下于不仁不義之地。”
文妃也是有些許才名的人,如今卻被皇後指着鼻子說眼界窄小,這簡直比打她一巴掌難受。
“皇後娘娘曲解臣妾的意思了,臣妾也是想着咱們這些人不得陛下歡心, 旁的人興許可以呢。陛下就一個皇子, 總歸有些少, 臣妾也是為了陛下着想啊。”文妃低頭,用手絹輕輕觸碰眼角,作出委屈的模樣。
憐嫔一向與文妃交好,見她泫然欲泣,忍不住開口為她斡旋:“皇後娘娘,文妃姐姐也是一片好心,請娘娘不要見罪于她。”
“本宮自然不會。”姚玉蘇随意掃了她一眼,似乎根本不放心上,“本宮知道你們久居深宮不了解外面的局勢,所以才出言提點了兩句。依照文妃所言,若後宮的女子都不能讨陛下歡心便要一直選妃,難道新選進來的就比早已待在裏面的好嗎?就拿憐嫔喜貴人來說,你們也是才進宮一年的新人,可有讨到陛下歡心了?”
這紮心一箭,涉及面甚廣。
“人多了鬧哄哄的,到時候在座的想見陛下就更難了。本宮左思右想也不覺得選秀是個好主意,爾等還是把心思放到如何伺候陛下身上吧。”姚後掃視了一眼衆人,威勢逼人。
憐嫔本來是為文妃開解的,沒想到卻引火燒身,她臉皮薄,當衆吃了挂落,忍不住紅了眼圈。
姚玉蘇三兩下就收拾了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
嫔妃們走出泰元宮了,只道皇後太厲害了,絲毫不給人留情面。
可在姚玉蘇看來,她有皇後的身份加持又有陛下的寵愛,這種時候都不敢放肆什麽時候才放肆?等着七老八十發作不動的時候?
到了傍晚的時候皇後申斥兩位嫔妃的消息就傳到了藺郇的耳朵裏。皇後這般厲害,壓制得後宮衆人毫無還手之力,若藺郇再不出面的話,恐怕後宮真的是皇後一家獨大了。
後宮衆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藺郇的身上,隐隐期盼他能站出來斥責皇後兩句,就算不是斥責,總得表個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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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郇的确表态了。他一邊挑選着赴弈郡穩定局勢的官員,一邊道:“皇後有管教妃嫔之權,理當所然,日後這樣的小事就不必傳到朕這裏來了。”
得知如此,衆人終于心灰意冷了。
而其中最為失望的莫過于文妃了,她一路追随陛下多年,即使他從未向她表露過一絲半點的喜歡,但她仍舊期待自己是他心中略微特殊的一個。
因為,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他心悅之人是誰了。
何處為冷宮?并非是偏僻之處才算得上冷宮。這宮裏只要是陛下不常踏入的地方,皆為冷宮。
“原來,我以為那孩子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一根刺,就算再怎麽掩飾也不能去除。”文妃靠在床上,臉色是病中的慘白,她輕咳了一聲,嘆道,“沒想到她并不如我預想中的那般執着,而陛下……更是為了她一退再退。”
“娘娘別說了,睡一覺吧,一覺起來什麽都會好起來的。”她身旁的宮女心疼地道。
文妃笑着搖頭:“睡?死後有得睡,幾十年幾百年的睡……趁我清醒多說兩句,否則照這樣下去,恐怕能聽我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了。”
以往許妃把持後宮的時候雖然有權勢,可陛下并不為她撐腰,衆人還能随性幾分。如今姚後掌宮,她生性專橫,又有陛下獨寵,恐怕要将她們這些異類徹底踩入污泥不得翻身了。
“說到底,陛下能得償所願也有我的一臂之力呢。”文妃輕咳一聲,胸腔震動,喉嚨溢出輕笑。
馮太後橫行後宮之際,若不是她配合陛下蒙蔽太後的耳目,恐怕太後早已看出這二人的端倪,這二人哪有今日這般結合。
“悔之晚矣啊。”文妃仰頭掩面,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她為了求一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處處配合他,盼的就是他有朝一日能看到她的誠摯,憐惜她一二。如今看來,的确不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只會讓自己慘敗而歸。
說到底,文妃怕的不是姚玉蘇,後者再能鬥她也鬥得起,拼勁全力,她總能讓她疼上一疼吧?可最終讓她認輸收手的,還是陛下。
只是意難平。
——
泰元宮這頭,姚玉蘇可沒空想別人是怎麽看她的,作為一個母親和主母,她需要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某位熙熙還喜歡黏着她。
大抵是因為熙熙吃的母親的奶,所以格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就算是吃得飽飽的也要賴在母親的懷裏,以至于姚後只有一手摟着他一手拿着賬本看。
自從新上任之處逮了一只肥碩的老鼠,如今便再沒有人敢将東西往自己的腰包裏揣了,後宮的一切支出都在預算之中,個別的差異姚玉蘇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水至清則無魚,她不會威逼得衆人無路可走的。
“嗯,收起來吧。”看了這一個月的支出項,姚玉蘇點頭,算是過關了。
紅棗将賬本放入匣子裏端了下去,紅杏與她擦肩而過進來。
“主子,玉珺小姐那邊有消息了。”
姚玉蘇正低頭逗熙熙呢,聽她這般說,立馬擡頭:“找到人了?”
“我們的人一路跟随她往東境去了,本來就快要追上的,沒想到玉珺小姐有了警覺,一入弈郡就沒了人影兒。下面的人知道主子急于知道玉珺小姐的消息,所以先派人來報,其他人繼續在弈郡搜尋。”紅杏道。
姚玉蘇皺眉:“如今弈郡剛過了一場戰争,亂糟糟的,她現在去豈不是自找苦吃。”
“主子,也許正因為弈郡剛剛被大齊接管還沒來得及部署防衛,所以玉珺小姐才往那邊去呢?”紅杏猜測道。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若是在大齊境內她估計躲不了多久,只有進入才剛剛收下的弈郡達到泥牛入海的效果。
“罷了,她既然想過自己的人生,那便讓她去吧。”姚玉蘇雖是她姐卻不是她娘,管不了這麽多。
紅杏道:“那可否給府裏去個信兒?”
“你讓人給祖父說一聲就得了,別告訴爹娘,他倆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就能收拾包袱追到弈郡去,到時候要找的人可不止玉珺一個了,忒麻煩。”姚玉蘇十分了解姚江夫婦,若将消息透露給他們,以他倆對玉珺的疼愛,肯定得抛下老父追出家門。
“是,奴婢知道了,想必老國公爺也不會将此事告知大老爺和夫人的。”紅杏斂眉應下。
可即便姚玉蘇這般防範了,秦氏卻還是千方百計打聽到了玉珺的下落。就如同姚玉蘇所說的那般,秦氏當即準備收拾行李前往弈郡。
“夫人,玉珺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姚江拉住她的手勸阻道,“你這般放不下,難道她日後成婚了你要跟随她一起到夫家嗎?”
秦氏甩開手,指揮丫環收拾行李,她道:“這兩者豈可混為一談!如今她是離家出走,生死未蔔,你讓我怎麽放心得下?我已經吩咐人去收你的行李去了,明早咱們就啓程。”
姚江見她如今頑固,忍不住一掌拍上了桌子:“我真是不懂你!”
秦氏還是第一次見他發如此大的脾氣,側目看他,眼神冷淡。
“玉蘇出生之後,你游山玩水,絲毫不擔心她在京城過得好不好,逢年過節也不回來,對于她的近況更是一概不關心。可你待玉珺就不同了,她去哪裏你跟到哪裏,衣食住行你一手包幹,哪一次生辰不是你親手下廚給她做長壽面?你如此區別對待兩個女兒,可你看到底是誰在給家族争光,是誰在支撐着咱們姚家的臉面!”姚江将桌子拍得“啪啪”作響,氣得青筋畢露,“夫人啊,你還有沒有心啊,難道你就絲毫沒有對玉蘇感到過虧欠嗎!”
對于姚江的指控,秦氏仍舊那般泰然處之,眉眼不動地回道:“我虧欠她什麽?拼死拼活地生了她,難道還對不起她了?她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怎麽來的,若不是我将她生得那般好看,她怎麽會一次又一次地坐上那個位置?要說起來,我給她的她最多。”
僅“容貌”二字,姚玉蘇已經可以睥睨天下女子了,她還有哪裏對不起她?
“只生不養,這是何道理?我現在越來越看清楚你的偏心了,從前只道是玉蘇生得太早,不合你心意,所以你才對她諸般冷淡,如今看來,你的心天生就長偏了。”姚江失望地看着她。
秦氏輕笑一聲,挑眉看他:“你這般說我,難道你自己就做好一個父親的職責了嗎?矛頭對準我的時候,你可有想過你自己?”
“是!我不夠格當一個父親,但我起碼已經開始反省了。兩個女兒都是你我生的,為何差別如此之大,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問題嗎?玉蘇從小自立自強,毫無女兒的嬌嬌之氣,遇到大事沉着冷靜,不輸男子。反觀玉珺呢,一團稚氣,唯母命是從,現在又做出離家出走的蠢事,你當真認為自己沒錯嗎!”姚江憤怒地大喊道。
秦氏閉上眼,丈夫的唾沫都噴到她臉上來了,她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失望和痛心。但有什麽辦法呢,她就是更喜歡玉珺,一直如此。
“你要是不想去就別去了,不必跟我在這兒扯東扯西。”秦氏抽出手絹擦了擦臉頰,冷淡地道。
姚江輕笑一聲,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失望與難過并存。
“父親已老邁,我是絕不會再抛下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姚江嘴角一挑,嘲笑之意盡顯,“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不攔你。”
夫妻二人走到今日,他已經是勉力支撐了。扁擔的兩頭他可以承載重的那一邊,可若對方一點力氣也不出,那這婚姻的擔子也是挑不起來的。
可嘆啊,這樣淺顯的道理他至今才悟出來。
次日傳入宮裏,姚玉蘇懷疑自己聽錯了。
“大夫人獨自前往弈郡了?父親呢?”
“大老爺将夫人送到了城門口,之後獨自折返回府了。”紅杏道。
姚玉蘇滿面疑惑,這怎麽可能呢?從前凡是母親要去的地方無論多遠父親都會陪同在側,這次怎麽例外了?要知道她的童年正是因為如此才失去了父母的照看,落得只有和祖父相依為命的地步啊。怎麽,難道她的父母到了現在這般年紀才意識到兩人并非一體的麽?姚玉蘇略帶嘲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