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敖丙在海底深淵時，曾做過一個夢，他在夢裏，是塊石頭，在天地間靜置，每日風吹、日曬、雨淋，他都在那裏，看着眼前繁花散盡、枯木逢春，然後百草生而死去，他在那裏，一直都在那裏。

直到有一日，他想動了，于是在天地間學會了第一個字，他張嘴喝到——吒，接着有人響應了他。

雖然看不到對方，可敖丙知道他就在自己手邊，他們相依相生，互為陰陽，他知道那是魔丸，是哪吒的靈。

他們一起相伴千年，直到元始天尊将他們拆分為二，那一刻他感覺到了疼，從出生以來第一次的疼痛來自于分離。好像撕開皮肉、拆出骨骼，然後将血脈暴露在外，太疼了，疼的筋脈都無以為繼，最後他睜開眼時，前塵往事變成了過眼雲煙。

他做了東海三太子，而魔丸成了陳塘關總兵的三子。

等敖丙醒來了，女妖正在他身邊游弋，她看到敖丙起身，于是吐着丹唇道：“通天教主敗了，敗在了四聖聯手之下，現在鴻鈞老祖也已出山，将三教教主都處罰了一遍，勒令他們不許再插手塵世争鬥，小太子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他要對哪吒出手了、意味着如果可以挫敗武王的先鋒大将，申公豹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你說，我可以代替它嗎？”手摸着無間煉獄裏的鎮壓寶器，敖丙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定海神針，那麽他就能壓下牢獄中的無雙妖邪，最後還龍族一個清淨自由，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癡心妄想。”掩着唇嗤嗤的笑着，女妖對敖丙的想念早已成空，所以她現在分外的想要看看對方，要如何對付那心心念念的魔丸哪吒。

“我本不該降生的，或者說我本不會成為靈珠。”

只要沒有靈珠附體，他于哪吒而言，不過是個普通的妖孽，他們或可相遇，在天邊、在海底、在陳塘關的關隘、在東海的浪花裏，只不會像現在這樣，雖為仇敵卻更愛重彼此。

“你想死嗎？”

“不，我不想。”敖丙搖着頭，難得展顏的對女妖笑了笑，“我若死了，龍族的餘孽又當如何償還，所以我不能死，哪吒不能死，父王不能死。”

“可局已在面前，你逃不掉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

對着海面上旭旭的日光，敖丙閉上眼想了想，發現那個夢也不過是自己創造的一種聯系而已。

從界牌關離開後，哪吒就總會想到通天教主口中的劫難，當日出山時，八十九道天雷，只落了八十八道，雖然太乙沒有說，但哪吒還是有所感悟的，自己恐怕還未達到可度化陰陽輪回的能力，不過這個想法随着攔于大軍面前的海面而消停。

哪吒踩着風火輪沖到海上時，就看到那條熟悉的青龍，正化為人形，遙遙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