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藏
Chapter.9
2006年的新年，是在喜慶中度過的。年三十的早上何曉和沈沫沫出乎意料的沒有賴床，早早就起來幫沈嘉賓打理家裏的事，什麽貼對聯、貼福字、挂燈籠，上蹿下跳忙得不亦樂乎。這已經不是他們來這過的第一個新年了，但她們仍然保留着那一份熱情，像是要把生活過成能夠回味一生的故事一樣。在這個故事裏，吃年夜飯的時候一家人會圍在一起，淩晨十二點的鐘聲總會敲響，床頭櫃子裏總會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沓壓歲錢，她們也總能用優美的方式過活，不管現實有多麽慘不忍睹，她們都在固執的相信，這只是黎明前暫時的黑暗而已。就如同何曉的名字，無論如何都要向着光芒。
初一早上，何曉、沈沫沫、楊禹桓三個人例行公事到各位長輩處拜了年，就如約去了申晨家。準确點說，也不算是他家，因為他不住那，那裏只是他名下的海邊別墅，雖然有點偏遠，但是風景不錯，申晨這一到夏天就怕熱的人，确實應該找個涼快的地方避避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差不多十一點半，滿屋子的羊肉味。
“火鍋啊！我可真有一陣沒吃過了！”楊禹桓盯着熱騰騰的鍋子，眼珠子都要掉裏了。
“咋才來，就差你仨了！那邊有些鍋碗瓢盆啥的，自己拿別客套！”申晨把頭埋在熱氣裏忙活着，幾分鐘後，在廚房裏又整個老式的壇子搬過來，所有人都好奇的湊過去瞧。
“莫不是……酒吧？”陸毅則一下就猜到了。
“白酒？這包裝挺複古啊？咱是不是也得應個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啊？”說着，蔣之奇就用手指敲敲壇子，“申晨啊，我隔着壇子都聞到你的誠意了！”
申晨哈哈大笑，“這是高粱酒，東北過來的，我在我們家老頭子酒窖裏偷來的，趕緊的都過來嘗嘗啊！”他掀開蓋子，拿筷子沾了沾，擱嘴裏滋溜了一下，“味不錯！同志們抄家夥！開喝！”
也就半個小時的功夫，戰場上杯盤狼藉。十個人吃飽喝足，随便挑個地兒就一栽歪，什麽沙發上、地毯上，更有甚者如徐蓓拉，直接從卧室拽出一床被子，打了個地鋪。
“咱們玩點啥吧，飯後娛樂娛樂！”孟歌提議，“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行啊，玩什麽？”向昭這好信兒，趕緊問道。
孟歌拍了個巴掌，“說臺詞歌詞吧，誰的都行，說不上來就…喝紅酒！”這位姐姐長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滿眼的粉紅色，煞是好看。
“成，我先來！”楊禹桓拍拍肚皮，“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我來我來！”申晨站起來，咳咳了兩聲，然後沖着沈沫沫伸出一只手，聲情并茂的說道，“丹平，你會永遠愛我嗎？一輩子~”
衆人一頓歡笑，把目光投向沈沫沫。
“不行！說的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沈沫沫搖搖頭，捂着胸口，“唉~孟歌你來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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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歌歪頭眼珠子一轉，“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只要你有一顆善良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孟歌雙手再次合十，臨了還來了一句“阿彌陀佛”。
“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徐蓓拉忽然指着孟歌大喊，換來衆人又一次狂笑。
陸毅則趁熱打鐵，啪的一下拍了蔣之奇的腦門，“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和我的驢一樣，給你蓋個章！”
蔣之奇這個冤啊，怎麽玩個游戲還得和驢比一比呢？他捂着腦門一臉郁悶，随口呸了一句，“我猜中了前頭，可我猜不中這結局。”
得！又換來一陣笑聲。
到了向昭，他沉思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鳥沒有腳的？他的生命只能在天上飛來飛去，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時候。”
申晨立馬鼓掌，“這句好，我喜歡！”
但是這句話未免太過沉重……氣氛好像僵下來了，這一句是何曉的禁忌，可是除了沈沫沫和楊禹桓之外，別人并不知道。
這時候，何曉輕咳了一聲，在沙發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緩緩道，“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裏有多麽不願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
沒等申晨再次開口，郭深就接了下去，“雖然我很鐘愛她，但始終沒有告訴她。”
沒有下一句了，可是他沒告訴誰呢？是嬌氣大小姐林夕園，還是脾氣古怪的她？何曉默默想着，沒有作聲，也不理會一旁申晨的拍手叫好。
郭深這邊頓了頓，“好啦，下一輪換接歌詞吧。”
申晨連忙點頭，搓搓手，“我來句，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你的愛就像彩虹，我張開了手，卻只能抱住風。”沈沫沫接。
“風往北吹，你走得好幹脆，我的眼睜不開，流着淚。後邊什麽不記得了，就到‘淚’。”向昭接。
“淚水就一點一點開始蔓延，我轉過我的臉不讓你看見，深藏的暗湧已經越來越明顯，過完了今天就不要見面！”楊禹桓也接。
“太難了太難了，我接不上！我認輸我喝酒！”陸毅則開始求饒，自己跑去喝酒了。
接下來的好幾輪都玩得高難度，除了何曉這麥霸喝得酒少，其他九個看起來都要神志不清了，游戲才終于走向結束。
“過年诶！你們都有什麽願望啊？”徐蓓拉晃悠的坐到沙發上，問着所有人。
“我啊，我希望實習的事趕緊塵埃落定，這樣我就謝天謝地了！”孟歌舉起杯一飲而盡，癡癡的笑。
“我希望……啊……家庭和睦身體健康！”陸毅則舌頭也不大好使，但總歸這兩句算是聽清了。
發起人徐蓓拉聲音提高了好幾度，“我要心情愉悅！最好是……啊！有人愛我！”
“我要好好學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将來為祖國做貢獻！”楊禹桓扯着邊上的何曉，大聲叫喚着。
“貴妃說得對！做貢獻！”申晨撲騰一下坐地上了，“我也好好學習，争取混個局長當當，以後好娶媳婦！是吧！沫沫~”
“誰要嫁給你啊！你這樣的白送我我都不要！”沈沫沫暈歸暈，可是該反駁的還得反駁一下。
“沒事，你這樣的我要就行！”申晨一伸手摟住沈沫沫，樂的嘴都合不上了。
“我什麽樣啊？你倒是說說！你要是說對了我就嫁給你！”哎喲，看來沈沫沫真是喝多了，這話都說出來了。
“你傻你二你還缺心眼，我不要你誰還要你啊！是不？”
“嗯……”沈沫沫歪了歪頭，好像是思考了一下，“說的貌似有點道理，行吧，那我以後嫁給你。”沈沫沫絕對是喝醉了。
一旁聽着的人也瞎起哄，蔣之奇還哼哼上婚禮進行曲了，就是有點沒在調上。
“哎呀！都沒在調上，你聽我給你哼！”楊禹桓嫌棄他，“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燈……”
何曉終于看不下去了，“好啦，都醉成這樣了，還在這叨叨，一個個的趕緊上樓去睡覺！”
“誰醉了？還沒呢！還能喝！”楊禹桓反駁她。
“得了兄弟，數你晃得最厲害！都晃成倆人了！趕緊上樓睡覺去！”向昭拽着楊禹桓，倆人往樓梯上爬去。
其他知道好賴的也都自覺到樓上找房間休息，像沈沫沫這樣已經喝蒙了的，何曉還要費點勁兒送上去。
等到安頓好小夥伴們，她又把一片狼藉的餐廳、客廳收拾幹淨，然後找出她和沈沫沫提早準備好的醒酒湯原料，開始熬湯。
桔子、蓮子罐頭連湯汁倒進鍋裏，再加點青梅、山楂糕、白糖、白醋、桂花，還有半鍋開水，打開煤氣罐加熱。白糖慢慢的融化後，再用澱粉勾芡，一鍋酸甜的醒酒湯就成了。她把湯汁盛入電飯煲保溫，就窩到沙發上看申晨家的電影DV去了。
朱茵這個人生的很美，何曉這樣想着，心裏有些難受。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最後，紫霞仙子等來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可是命運卻如此捉弄他們。紫霞深愛至尊寶的時候，他找着那個五百年後的白晶晶，而當他終于看到了她留在心裏的那一滴淚，卻又失去了選擇的權利，他不得不接受命運既定的使命。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我愛她！如果非要把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風起，至尊寶終究是戴上了那個冷冰冰的緊箍咒，他或許已經接受這命運，甘心也好，不情願也罷，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沒心動，也不是不後悔，但那又能怎麽樣，要怪只能怪，他們沒有在對的時間裏相遇，也沒能在對的時間裏相愛。
天漸漸黑下來，因為沒開燈的緣故，室內顯得很昏暗。影片演到最後，何曉只是嘆了嘆氣，她關了DV，又縮回沙發裏閉上了眼睛，半晌才進入沉睡。她的拳握得緊緊的，連睡覺都不打算放過自己。這樣的清醒方式太過別致，仿佛只有這麽做，才不會做着一場場傷心的夢。其實，何曉是個矛盾的人，她不怕她的付出會變成一場美麗的死亡，她只怕自己，還沒有那個勇氣。
郭深沒睡多久就醒了，他輕手輕腳的從房間裏出來，發現何曉正在看《大話西游》。郭深早就聽說過她，他最開始只是喜歡她的名字，簡單卻又大氣，可以讓人一下子就記住；後來，很偶然的在繪畫班見過她，她很認真的描繪着一幅水墨畫，清麗淡雅；再後來，在新學校正式認識她，她聰明又不失氣度。她看起來很瘦弱，但她又總是吵嚷着要罩着大家。他每次聽到她的那些話，胸腔中都會泛起無邊的心疼，或許就是那種強烈的保護欲，才讓他想要一步一步靠近她。他們成了同桌，他感受着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她的隐忍，她的倔強，她的一切，一切讓他無法自拔的東西。他正想着，完全沒有注意到何曉切斷電源以後，室內的一片昏暗，當他反應過來時，只能借着夕陽那一點點餘晖，看到何曉的身影蜷縮在沙發裏。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半晌都沒有任何聲響。他光着腳輕輕走下樓，蹲在何曉面前沉默的看了她好久，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俯下身吻上她的額頭。待到再次擡眼時，溫柔已然蔓到了眼角眉梢。
“如果可以，讓我一直陪伴着你好麽？就這樣悄悄地，輕輕地，不讓你知曉。”
A市的夜一點一點變得嘈雜喧嚣，這茫茫人海中的芸芸衆生，無可奈何地在輪回中生老病死，演繹着愛恨嗔癡、七情六欲、悲歡離合，無一例外。而那些不能說出來的事，多年以後就會變成舊時光裏的風景，一路觀賞，偶爾淚流。
作者有話要說：
起床之前來一發！默默讀文的親們可以小小的冒個泡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