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私密空間(5)

帶着熱度的唇在屈舞鼻尖掠過。他從狼人的眼睛裏看到了驚悸的自己。

“你接過吻嗎?”狼人問。

他邊問邊輕笑, 因為胸膛緊貼着屈舞的前胸, 屈舞仿佛也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他的拳頭就抵在狼人的腰側,是蓄勢待發的姿勢。

狼人的嘴唇只在他鼻尖碰了碰, 屈舞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一個吻。狼人的耳朵興奮地抖動着, 而他的邊牧正伸爪扣在狼人的背上, 毛臉上是和他此刻表情一模一樣的茫然和緊張。

屈舞一直不敢呼吸,直到薄老板稍稍讓開, 才急匆匆吐出一口氣。

狼人坐直了, 滿臉惬意,伸手抓住屈舞的義肢。屈舞面紅耳赤, 立刻縮手, 氣沖沖地站起。

“我很好奇。你的義肢可以讓你感知到……觸覺嗎?比如毛發, 風,這種細微的觸覺。”薄老板神态認真,仿佛剛剛并沒有發生任何事,“你上次摸我的爪子時, 我就想問了。”

但他把酒杯擱在唇邊, 上挑的眼角裏還是滲出了壞笑。

屈舞理了理頭發, 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兇惡或憤怒,或者更像一個成年人而不是學生。

“薄老板,你這是性騷擾!”他匆匆在自己鼻尖擦了一下。很奇怪,嚴格來說那根本不算一個吻,可是他的鼻子卻灼灼地燙起來,連帶着整張臉都紅了。

薄老板:“我性騷擾?是誰先出手摸我耳朵的?”

屈舞:“……”

薄老板:“我認為你現在應該跟我道歉。”

屈舞:“你想得美!”

他沖到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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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老板在他身後笑出聲:“屈舞, 你現在如果走了,今天的工錢一分都沒有。你今天做了……三小時對吧?”

屈舞松開門把手,轉身,背貼着門站立。他的邊牧蹲在他身前,戒備着狼人。

薄晚的目光落在了邊牧身上。

他的父親是狼人,母親也是狼人,狼的基因就潛藏在他的血脈裏——他和哨兵、向導一樣,是染色體先天變異的特殊人類,這和許多在後天因為被狼人咬過而成為狼人的特殊人類不一樣。

而且很幸運,他可以看到精神體。

但屈舞似乎不喜歡這一點,薄晚便繼續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雖然年輕哨兵的邊牧十分可愛,他很想抱一抱。

“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薄老板翹起二郎腿,優哉游哉地看着屈舞。這個姿勢完美地擰出了他的腰線,尤其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當的襯衫,愈發顯得腰細腿長,肩膀寬厚有力。

屈舞覺得眼前的狼人渾身散發着危險且可疑的氣息。

“……可以。”他擡起義肢,攥拳,又緩緩張開,“義肢和我的神經線是完美接駁的。它雖然具有金屬外殼,但整個外殼都有密集的觸感控片,我能知道皮毛是什麽感覺,也能感知水和風。”

薄晚放下了杯子:“它一定很貴。看來你是個生活無憂的富家子弟。”

“如果我是,我不會來做兼職。”屈舞回答。

薄晚眨了眨眼睛。他敏銳地察覺到屈舞在這件事情上的抗拒,而且和方才自己試圖強吻他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抗拒不一樣。

顯然屈舞不想跟他談論這件事。

薄晚愈發來了興趣:“你的左臂發生了什麽事?”

屈舞硬邦邦回答:“我不想說。”

薄晚:“如果我用你的兼職工錢來威脅你呢?”

屈舞愣住了,迅速咬住下唇,俊秀漂亮的臉上浮現出強烈的憎惡。

“我會認為,你很卑鄙。”屈舞收起了邊牧,拉開身後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薄晚愣在房間裏,好一會兒才笑出聲。

原來方才的強吻未遂,在屈舞這兒算不上卑鄙,這件事才算。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刺傷了屈舞,因為他用無所謂的态度刺探了屈舞的某件傷心事。或者即便屈舞已經不傷心了,不在意了,他缺失的左臂和背後的故事,也是不願意和自己這種陌生人分享的。

薄晚猶豫了片刻,把酒杯放下,走出了房間。

他離開這個逼仄空間的時候,發現自己方才所有的低落和焦慮已經消失了,是被屈舞驅逐走的。

但年輕的哨兵已經離開了RS咖啡館。薄晚走到外面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他匆匆跳下門口臺階,玻璃門在他身後緩慢合上。

薄晚的手機響了,是來自朋友的邀約。

狼人和非狼人,他認識很多可愛的人們,薄晚以往很樂意和他們度過快樂的夜晚。

薄晚一邊接聽電話,一邊從屈舞方才學習的座位下撿起了一本書,《特殊人類發展史》第一冊 。

書裏寫滿了筆記,貼着不少便條簽,讓書籍的厚度平白增加了不少。

薄晚漫無目的地翻看。他忽然好奇屈舞會在情動時發出怎樣的呻吟。這個無禮的想象讓他瞬間對今晚的邀約失去了興趣。

此時在教育科學系的教學樓下,饒星海才剛剛把屈舞的事情說清楚。

在屈舞的海域檢測報告裏,曾寫過一些他失去手臂之後的影響。沈春瀾把班上所有人的海域檢測報告都看了不止一遍,但報告沒有寫得這麽詳細,尤其是神經義肢的來歷。

“這本來是屈舞的私事,我不應該告訴你的。”饒星海低聲說,“沈老師,他真的很需要錢,幫幫他吧?”

沈春瀾眉頭皺成了一團。他猶豫了。

曹回拿着一沓表格從兩人身邊匆匆走過,擡手打招呼:“饒星海,你一會兒來學工處,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饒星海點頭,再看向沈春瀾時,神情很緊張。

沈春瀾沒有攔住曹回。等曹回走遠了,他才回答饒星海:“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屈舞,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兼職的事情,也不要再去兼職。我……我想想辦法。”

與饒星海分別後,沈春瀾回到了辦公室。

冬天天黑得早,今日又是陰沉沉的天氣,他打開室內的燈之後,發現光管躍動兩下,竟然滅了。

對面的教學樓滿是自習的學生,沈春瀾沒有拉開窗簾,他只打開了臺燈,坐回辦公桌前。試卷尚未出好,所有學生的評價也還沒完成,自己的工作總結和課程總結只寫了一半,期末的考評和教學項目的申請也沒做完,現在又多了屈舞的這件事。沈春瀾長嘆一口氣,打開電腦,開始繼續填寫考評內容。

天竺鼠自己找出了榛子,它在桌上玩了一會兒,便抱着榛子滾到了地上。

它最近找到了一個新的游戲,就是把榛子往金屬制的玩意兒上撞,聲音清脆響亮。

響了大半天,沈春瀾煩得要命:“別扔了啊,再扔就別玩了……”

他擡起頭試圖在室內尋找天竺鼠的身影,誰知入目竟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他心中狠狠一墜。不夠強力的暖氣無法驅散室內寒氣,冷意絲絲縷縷爬上他的身體。

沈春瀾一下站了起來,他腳下仿佛又陷入了泥淖。而在黑沉沉的房間裏,那個本該無人的沙發上,有一個熟悉的黑影。

“沈春瀾,”低沉嘶啞的聲音帶着一絲狡黠的笑意,“你來了。”

沈春瀾記得他的下一句話。

“你期待這次訓導嗎?我很期待。”聶采把他請到了沙發前,讓他坐下,“這是我和你單獨的第一次訓導,我很高興。因為你信任我。”

沈春瀾無法動彈。他又被困在20歲的身軀裏,乖巧坐在聶采面前,注視自己的老師,并全然信任他。

大二的沈春瀾第一次訓導,其實是由兩個老師一起進行的,當時除了聶采之外還有一個向導老師。

但從第二次訓導開始,就只剩聶采一個人了。

沈春瀾當時并不知道第一次訓導結束之後,聶采和那位向導老師做出的評估是“該生精神穩定,情緒正常,無需訓導”。他的訓導其實已經中止了,但聶采沒有告訴他這點。

他也并不知道,訓導必須有兩個老師在場,除非是極特殊的一對一情況,但那也需要全程留下語音和影像記錄。

聶采給沈春瀾提供的只是一個房間。他會把辦公室的燈關閉,只留沙發旁的一盞落地燈。燈光很明亮,能照亮沈春瀾的臉,但沈春瀾幾乎看不到聶采的表情。

在這一次訓導裏,沈春瀾說出了那個神秘人的電話,還有他電話裏提及的事情。

站在辦公桌前,沈春瀾忽然之間驚愕地意識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時候宋祁已經死了。而宋祁加入的遠星社也已經分裂,薄雲天後悔招攬進遠星社的聶采,應該還在分裂的那個遠星社裏。

……聶采知道宋祁。

聶采知道宋祁電話裏說的所有事。他清楚地明白宋祁沒有戀人,沒有這麽多的驚險故事,許多片段都不過是宋祁的想象。

甚至,聶采可能與宋祁的死亡有關。

但他不可能把這些事情透露給沈春瀾……他主動提出要給沈春瀾做訓導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從沈春瀾這兒極力挖掘宋祁是否透露了什麽不該說的秘密。

或許在挖掘過程中,他從沈春瀾身上發現了更有趣的某些事情,所以他不舍得放開沈春瀾。訓導一步步進行下去,他開始涉足沈春瀾內心真正的苦惱和焦慮,并且緊緊抓住了他。

沈春瀾被強烈的沮喪和痛苦攥住了心髒。他根本不想回憶當時聶采對自己做了什麽,但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記憶無可避免地湧了出來。

聶采很高明,沈春瀾當時已經有所感受,但他成長到今日之後,這種感受越發強烈:恐懼之中,還帶着欽佩。

聶采最高明的地方,是他一邊摧毀沈春瀾,一邊讓沈春瀾靠近自己。

你恨你的哥哥嗎?你恨自己的向導身份嗎?你恨你自己嗎?

你願意相信我嗎?老師永遠站在你身邊,你記住了嗎?

你可以依賴我,你把我當做家人吧。在我身邊,你永遠是安全的。

“你永遠是特別的。”

聶采會壓低自己的聲音,偶爾還會握着沈春瀾的手,用沈春瀾分辨不出是撫慰還是撫摸的方式,輕輕蹭着他的手腕。

但沈春瀾當時并不讨厭這個動作。

甚至,他非常喜歡。

宋祁的電話讓他成為了特別的一個。而聶采的肯定更讓他确信,自己果然是特殊的。

他不是沈春鴻,不是哥哥的影子,更不是在成長過程中被所有人看作不如沈春鴻的殘次品——他是特別的,最信任的老師這樣說了。

聶采就這樣找到了他的縫隙。

天竺鼠消失了,情緒強烈波動的沈春瀾已經無法維持它的形狀,幾顆榛子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在聶采消失之後第一次,沈春瀾不得不正視自己對聶采的感情。

聶采對他來說,是一種引誘,也是危機四伏的蜜糖。他知道自己在訓導途中,确實有那麽幾次,面對聶采的時候渴望依偎着他,渴望聶采撫摸自己的頭發或者臉,或者其他地方,渴望他一次次重複“你是特別的”。

聶采不可能放過年輕人毫無掩飾的依戀。而那正是他的目的。

他絕對不會順着沈春瀾的渴望行動。但他熱衷于引誘出沈春瀾的渴望。他牽着沈春瀾的手,用一種容易讓人誤會的方式——沈春瀾現在已經回憶不起來那是怎樣的節奏了——總之他會輕敲着沈春瀾的手指骨節和手腕,輕柔地,溫情地,那張臉卻永遠隐沒在黑暗之中。

只有聲音一點點漏出來,低啞且纏綿。

“沈春瀾,你期待我們的訓導嗎?”他問,“你和我一樣期待這種面對面的時刻嗎?”

沈春瀾會猶豫,他不知道袒露自己的內心是不是好事。

但他無法抵擋誘惑和恐懼——如果不回答,将不會有下一次訓導,聶采将不會握住自己的手,說那些溫柔的話了。

“期待。”沈春瀾吞咽唾沫,“我很期待。”

他記得聶采緩慢站了起來。

聶采走到沈春瀾面前,低下頭,注視着驚懼不安的小向導。

落地燈被聶采擋在身後,巨大的陰影覆蓋在沈春瀾身上,他動彈不得。他能察覺到聶采身上某種強烈的沖動,那是和欲望相關的部分。在他無法看清的地方,他的導師已經興奮起來了。

“……你願意服從我嗎,春瀾?”聶采靠得很近,有那麽一瞬間,沈春瀾以為他在親吻自己的頭發,或者眼睛,“永遠聽我的話,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做……任何事情?”

沈春瀾喉結聳動,一言不發。

“做所有事情,做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所有事情。”聶采的聲音裏終于挾帶了危險的成分,它們讓沈春瀾戰栗,“回答我,服從我。”

哨兵的信息素統轄了整個房間,沈春瀾無法移動,他的天竺鼠甚至不能竄出來。在黑暗處,屬于聶采的那頭巨獸正在緩慢踱步,沈春瀾有一種它正盯着自己喉結的恐怖感受。

他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蒼白脆弱的脖子。

然後嚅嗫着回答:“……不。”

聶采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死死盯着沈春瀾。沈春瀾的拒絕沒有令他的亢奮冷卻,他愈加激動了,捏着沈春瀾的下巴,強迫沈春瀾擡起頭。

肢體接觸令人不适,沈春瀾終于大喊出來:“我不!我拒絕!”

聶采放開了他,但沈春瀾的下巴隐隐作痛。

坐回自己位置上的聶采沉默片刻,笑了出來。

“很好。”他聲音回複了以往的溫柔,“沈春瀾,你太棒了,你和我所以為的完全不一樣。”

他的口吻如此肯定:“你确實是特別的。”

沈春瀾驚疑不定:“聶老師……”

“剛剛是一個測試。”聶采回答,“我想看看你是否能抵抗強大的壓力,這很不容易,春瀾。但你做得很好,我很高興,我們的訓導是有用的,你成長了。”

沈春瀾的困惑暫時消失了。他在當時真的認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訓導,一次有些古怪的測試,而他的輔導員沒有任何惡意。

但在接下來的幾次訓導裏,聶采對他的态度發生了變化。他不再牽着沈春瀾的手,也不再對沈春瀾透露和自己有關的只言片語。他把自己緊緊關閉了起來,這讓沈春瀾終于感到痛苦。

“聶老師,你為什麽不說自己的事情了?”沈春瀾忍不住問。

“自己的事情?”聶采反問,“比如說?”

“你上次沒說完的那些事……你見過狼人協會的會長。”沈春瀾說。

“單方面敞開自己沒有意義。”聶采輕笑,“沈春瀾,你是在挖掘我的秘密,但是你不肯跟我分享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沈春瀾急得站了起來:“我肯的!”

事實上,他已經分享了不止一部分,他們甚至談到了沈春瀾的精神體是如何形成的。那只小小的、溫暖的天竺鼠前一刻在他稚嫩手掌中安詳死去,下一刻便作為他的精神體重生了。

“我的秘密,只會對我最親密的人敞開。”聶采回答,“你是嗎?”

沈春瀾愣愣地站着:“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要你現在跪下,你願意嗎?”聶采看着他,“如果你願意,至少證明你對我忠誠。”

沈春瀾并不願意。但如有實質的強大氣息按壓着他的肩膀,他根本無法抵抗,天竺鼠早就消失了,他咚地跪下,在聶采的面前。

“沈春瀾,握我的手。”聶采探出手,“聽話。”

這是他第一次命令沈春瀾主動觸碰自己。

沈春瀾握住了。他感覺自己成為一個虛弱的物體,一個被聶采控制的東西,而不是沈春瀾本身。不是人。

反胃的感覺正一點點湧出來。

“你會永遠聽我的話嗎?”

“我不會。”沈春瀾回答。

“為什麽不信任我?”聶采盯着他的眼睛,“你怕我害你?”

沈春瀾不由自主地搖頭,這是他的條件反射。

“那你信我嗎?”聶采又問。

沈春瀾點了點頭。

“願意聽我指導?”

他再次點頭。

聶采笑了,他湊近沈春瀾,嘴唇幾乎貼着他的耳朵。沈春瀾毛骨悚然,他能聽到聶采興奮急促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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