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名字
這天早上薛逸剛睡醒,就覺得身邊有些不一樣,睜開眼才發現殿下并沒有像平時那樣摟着他睡,反倒是将床上的軟墊和薄毯統統堆在他旁邊,自己不知跑到哪去了。
薛逸伸了個懶腰站起來,翻過面前幾乎堆成小山的軟墊,心裏琢磨今天起得有點晚,殿下也許是先下樓找吃的了。
一樓的食物香氣從門縫裏漏進來,也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維伊和阿敏不知被殿下的主人派了什麽事情做,在到達堡壘之後的第二天就離開了小院,只有可可一人留下照看兩只貓,因此這座小樓裏顯得有些冷清。
薛逸沒有按動床邊的電鈴叫人,自食其力地跳下床,費盡力氣推開主卧巨大的門,又一步一踉跄地下了樓梯。
終于成功走到樓下,他頗有成就感地搖着尾巴跑向餐廳,然而,當他看清餐廳裏坐着的男人時,卻不由自主剎住腳步。
這男人大概就是殿下的主人了,薛逸想。
男人的臉如同刀刻斧鑿一般棱角分明,及腰的長發懶散地梳成馬尾垂在身後,沉穩冷漠的氣質卻沒有被這一頭烏黑的長發緩和多少。男人漫不經心喝着咖啡,間或劃劃手裏的平板,神情專注。可可在一邊低眉順眼地站着,見到那人放下咖啡杯,立刻畢恭畢敬遞上一塊餐巾。
阿瑞斯接過餐巾擦了嘴,扭頭看到端坐在餐廳門口的幼崽,微微勾起了唇角又很快恢複。他将手裏的平板遞給可可道:“聯系莫老,我今天帶小家夥把手續辦了。”
“是。”可可恭敬地接過平板。
這時薛逸才發現男人的眼眸竟然也是紫色,只是比殿下的眼睛更加深邃。他看着氣質冷漠的男人向他走過來,感受着對方情緒裏明擺的歡愉,不禁腹诽:明明很高興,做什麽非要擺着一張面癱臉,真不知是精分還是悶騷。
不過,這樣無傷大雅的表裏不一讓薛逸感到眼前的男人更可愛了些,似乎并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麽難以相處。
阿瑞斯用一只手就把幼崽從地上抄了起來,将它放在肩膀上,轉身進了廚房。
薛逸穩穩趴在男人的肩頭,看到他熟練地将一個雞蛋磕進鍋裏,放了兩片培根,輕車熟路地烤好了一片面包,又用電熱杯熱好牛奶。男人将煎蛋和培根盛到面包片上,端着這頓早餐回到餐廳。
直到男人撕下一小塊面包沾了半熟的蛋黃遞到他嘴邊,薛逸才意識到這頓早餐是做給他吃的。
也對,在他下樓前這男人好像是已經吃過早飯的,所以這頓飯當然是做給貓……簡直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人類都是深度貓奴不成?這個一看就是被人伺候慣了的男人竟然會親手下廚給一只貓做飯?
旁邊一股濃郁的震驚情緒襲來,薛逸擡頭看向站在餐桌邊的可可,不出所料看到了她一臉仿佛見鬼的表情。
“呃,殿下……”可可猶豫着輕聲提醒。
阿瑞斯擡眼一掃,可可立刻閉嘴,雙手将一塊平板放到餐桌的一角,颔首退了下去。
薛逸支棱起耳朵,經可可這麽一提他才想到,殿下怎麽沒在?他咽下嘴裏的面包,四下張望,卻沒發現殿下的蹤跡。
一小塊培根出現在眼前,薛逸回頭看到男人正嚴肅着一張臉、情緒裏充滿逗弄地企圖繼續給他喂飯。按下心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薛逸別開頭,自顧自走到牛奶杯旁邊。
自家主人是個精分,喝杯牛奶壓壓驚。
阿瑞斯見狀輕笑了一聲,不再堅持喂幼崽吃東西,只是将食物全部切成小塊,又将餐盤推到它腳前,随即拿起可可放在桌上的平板看了起來。
早餐的分量有些多,以薛逸現在小奶貓的身量是絕對吃不完的。感到有些飽了,薛逸避開男人的視線,在桌布上擦了擦嘴,打算去院子裏看看殿下在不在。他趴在桌邊,觀察着餐桌和餐椅高度角度,思考要怎麽跳下去才不會摔疼。
阿瑞斯有些好笑地看着幼崽的動作,收起手裏的光屏,将它抱了起來。他的心情不錯,于是語氣十分輕松随意:“吃飽了?那我們去把收養手續辦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幼崽了。”說着還捏了捏幼崽的前爪。
薛逸心裏嘀咕:瞧這話說得,你的幼崽……你生得出貓崽來嗎?
阿瑞斯當然聽不到薛逸的腹诽,他無比習慣地将幼崽放在肩膀上,走出小樓,跨進一輛已經被停在樓門正前方的空軌車。薛逸扯着男人的頭發,從他的一邊肩膀爬到另一邊,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院落,還沒來得及看清殿下在不在院中,車子就突然騰空,對接好軌道竄了出去。
離開了小院,空軌車行駛進喧鬧的城市,薛逸也只好暫時将殿下的事情抛在腦後。這個世界的交通很有效率,但這座堡壘太大了,他從車內的顯示屏上知道這次行程大約要花兩個小時。
薛逸饒有興致地盯着駕駛位的光屏和按鈕,試圖弄明白這裏的車是怎麽開的。
司機仍是幾天前送他們來小院的那位看上去像保镖的小哥,他目不斜視地盯着車窗外,似乎并沒有察覺一只幼貓已經扒在了他的肩上。薛逸低頭看着他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的手,心想這輛車果然是自動駕駛,也不知道司機這個位置到底是為什麽準備的。
阿瑞斯看到趴在司機身上的幼崽已經快掉到前座去了,于是伸手将它拽了回來,用手指梳理着幼崽的毛發,陷入沉思。這只幼崽對周圍的人毫無防範,完全不知道自己暴露出來的能力有多麽不正常——這個年紀的幼崽是不可能聽懂讀懂人言的,也不可能有這樣旺盛的求知欲,更不可能藏着那麽多小心思。
看來以後得多盯着它一點了。阿瑞斯心想。
薛逸被男人的指尖撫摸得很舒服,起初還覺得有點羞恥,後來卻心安理得地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享受着男人的“服侍”。他本以為自己會被科幻世界不同的風物迷住,結果兩個小時的行程睡過去了大半,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目的地了。
窗外的景色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同樣高聳的建築,同樣匠氣十足的綠化,薛逸堅信在這樣的城市裏如果離開了電子導航他一定會迷路。
空軌車駛進千篇一律的玻璃牆建築中的一座,阿瑞斯看了看車外來往的行人,把幼崽從肩頭扒下來,塞進外套裏,又将手插進衣兜将它托住。待确認了幼崽不會被任何人看到,他這才打開車門走下去。
這座建築是一家對外開放的檢疫中心,路上能夠認出他的人并不多,阿瑞斯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周圍,并未發現異常,于是放下心,快步走向走廊底部的一扇門。
“少将。”一頭白發的老者打開門,将阿瑞斯請進屋內,姿态十分恭敬,“聽說您要給一只幼崽開具免疫證明?”
阿瑞斯點點頭,将懷裏的幼崽托出來,放在莫老面前的桌子上。
莫老瞪大了眼睛,盯着薛逸半晌,緩緩擡起淺藍色的眼珠看向阿瑞斯,試探道:“免疫前需要體檢,得抽取血液樣本。”
“當然。”阿瑞斯回答得極為平靜。
雖然兩人的對話讓薛逸有些雲裏霧裏,但他知道面前的這兩個人似乎達成了什麽共識。只見老人将一臺平板塞進男人手中,轉身去準備體檢的東西。男人右手捏着平板,左手一下一下從薛逸的腦袋撫摸到尾巴,似乎在安撫他的情緒。其實薛逸完全不需要安撫,體檢而已,他知道大概也就那麽回事兒。
心态無比放松的薛逸仰着頭偷看男人手裏的平板,發現是一份電子病歷單。男人将病歷單從頭翻到尾,他也大致了解了這份表單上的檢查項目,有些詞并不認識,薛逸默默記住,決定回頭查一下。
男人終于将手從他背上移開,開始填寫病歷單基本信息。日期……項目……監護人:阿瑞斯·泰勒。
原來男人名叫阿瑞斯,結合老者對他的稱呼,這人似乎還是帝國的少将。薛逸在心裏給男人比了一個大拇指:這麽年輕的少将,果然沒有愧對戰神丨的名字。而且少将大人還是他的監護人……監護人?這裏稱呼寵物的主人竟然與監護人是同一個詞麽?
薛逸正不解,就看到男人的手指停在了被檢查者的姓名欄。
他一下來了精神,在少将腿上坐直了身體,心想不知道這個人會給他取個什麽樣的名字。家裏已經有個殿下,那麽會叫閣下嗎?好像并不好聽啊。
阿瑞斯遲疑的時間并不長,他的手指在腿上點了點,又捏了捏懷裏幼崽的耳朵,開始在平板上輸入一串字母。一個、兩個……最終停留在十一個字母的長度。
薛逸無語地看着眼前的一長串,心想這麽拗口的拼寫也不知會被念成什麽樣……等等,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個讀音的拼寫。
回憶中的畫面漸漸清晰,薛逸想起自己曾經駐唱的房間裏有一幅他的應援标志,那是一個熱心的聽衆妹子畫的。他那時在網絡上的名字叫做“貓的薛定谔”,應援标帶有一行英文意譯,他還特別注意過。
所以,這一串拗口的拼寫的确是一個姓氏,在地球上它被譯作——
薛定谔!
薛逸仰起頭怒視男人,這家夥竟然管一只貓叫薛定谔,确定不是在開玩笑嗎?!
阿瑞斯沒有開玩笑,他一臉平靜地低頭看着幼崽,感受着它尚未覺醒卻靜如止水的氣息。忽然回想起那個救了他的人類的歌聲以及他唱歌時用的那個名字。薛定谔,很适合這個小家夥。
薛逸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适合這個名字,他現在無比想要大貍花那個可以進行精神交流的能力,但無奈他似乎并沒有類似的天賦,所以只能用別的方法表達不滿:“喵——喵嗷嗚——”
“你喜歡這個名字?”阿瑞斯勾起嘴角,輕笑着問道,然後不容置疑地确定:“你一定喜歡這個名字。”說着就在平板上點了提交病歷表的按鈕。
薛逸見反對無效,自暴自棄般地在少将的褲子上磨了磨爪子,看到被他的指甲勾出來的劃痕,這才心滿意足。算了,薛定谔就薛定谔,反正在這個世界沒準它只是一個普通名字而已,況且他其實也并不讨厭這個姓氏。這麽拗口的名字,等他們喊累了,一定會給自己改個昵稱什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貓的薛定谔emmm...(>^ω^<)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