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道長你別跑【四】

三人在小鎮上安定下來，玉十三每天為沈醴和沈釀調養身體，同時在鎮上的藥鋪給人看病，為那個時常外出看診的心善老大夫分擔分擔，報酬就是他可以随意取用藥材。三年過去，小院裏種的瓜果挂滿枝頭，草木欣欣向榮生機盎然。沈釀每天偶爾會打聽一下她的虎哥哥，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行蹤，沈醴早早考到了秀才，現在要去京城趕考。臨行前，沈醴決定帶沈釀一道去廟裏上香，玉十三不打算去的，他現在一個道士，去廟裏總覺得有些奇怪。但沈醴說山上景色很是不錯，玉十三才想起來一起去大概能撿到一只狐貍，也就換了身衣服一起去了。又不是每天必須都要穿道袍的。

玉十三換上一身白衣就是翩翩濁世佳公子，沈醴一如既往的月白色長袍，溫潤沉靜。沈醴穿白衣也很是好看，像淡墨描繪出的水墨畫，只是他要做家務，炒菜煮飯洗衣服，穿白衣服容易弄髒，他就習慣穿深色的衣服了，月白色……算比較耐髒的。原來那個該喪命在蛇口裏的釀兒如今長成一個甜美可愛的小姑娘，性子很是乖巧懂事，穿着粉色襦裙，頭上是心靈手巧的沈醴梳的雙丫髻，兩邊各系了根紅色絲帶，一邊一個鈴铛垂下來叮當作響，她不時問一下這個，說一下那個，聲音清脆好聽，叽叽喳喳像出籠的鳥兒，這一路上也不寂寞。

出門前天色很不好，但玉十三掐算過不久之後就會放晴，無條件信任他的沈家兄妹連傘都沒帶一把，坦蕩蕩出去了。才走到山腰，天色果然放晴了，陽光照散烏雲，山色空蒙，很是悅目。

“我見過的人裏，要數玄微哥哥最厲害，哥哥只能排第二了。”沈釀蹦蹦跳跳，小臉因運動染上了一絲紅暈，可愛得很。

“這個第二，我也是心悅誠服的。”沈醴笑着應聲。“玄微向來能未蔔先知，不如算算我此次前去京城能否稱心如意？”

“自然是能的，定然會金榜題名。”

“哥哥，你不能再問玄微哥哥啦，書上說，窺探天機會折壽的！”

“小事無妨。”玉十三解釋道，而且這個中狀元什麽的，他本來就知道，看天氣什麽的注意一下雲朵、水汽就可以了，也不用掐算。

“玄微神通廣大，釀兒就不用替他擔心了。”怎麽看玄微都不是能犧牲自己來為他算卦的人，沈醴心道。不過，這次，他胸有成竹，一定不會讓玄微失望的。

沈醴和沈釀去廟裏求簽了，玉十三在廟周圍轉了一會兒，沒有找到狐貍，反而遇到了郭玉娘。“我們小姐在前面，請公子回避一下。”一個圓臉丫鬟笑吟吟地攔住前面的路。

“嗯。”

“公子，那邊有條岔路，是上山的，盡頭是一片楓林，景色很不錯。”

“多謝。”玉十三轉身去走另一條路，沒想到後面一個姑娘十分激動，動作矯捷敏健，差點被她撲倒。

“我終于找到你了！就是這個聲音，我做夢都記得！”那姑娘一身杏黃色衣服，一雙桃花瞳又圓又亮，左眼上有顆漂亮的紅痣，襯得她更加靈動可愛，只是她眸子深處有些病态的癡愣，仿佛被迷了心智。郭玉娘之前生過一場重病，是府裏人請來大夫為她看診，迷迷糊糊間她沒有看清那大夫的相貌，只聞見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淡藥香，還死死記住了那人說話的聲音，“姑娘無礙，醒來後服些藥便可痊愈。”

“何須言謝，不過舉手之勞。”

只有兩句話，她記了那麽久，府裏人打聽不出他的來歷，只知道他是路過順手施為而已。郭玉娘午夜夢回都是那一個飄渺的背影，她在背影後苦苦追尋，快碰到一片衣角的時候，那背影又遠在天邊了。

“恩公、我……”郭玉娘之前想過無數次，見到恩人的時候該怎麽表示謝意，如今真正面對這個夢寐以求的局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何事？”

“我能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嗎？”那樣亮晶晶的眼神，和那雙桃花瞳，與多年前的玉琉璃重合起來。玉十三特意答道：

“貧道玄微。”其實完全不貧，但是說富道或者壕道總感覺怪怪的。

“……你出家了？”

“自小修行。”

“你可以娶親嗎？”郭玉娘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方外之人，自然不會娶親。姑娘年紀還小，以後會遇見良人的。”

“我知道了，多謝道長。”郭玉娘笑靥如花，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心中的執念才終于放下。你可能有段時間特別喜歡一樣東西，百尋不到，真正得到了就不再喜歡，而郭玉娘并沒有得到，執念卻已經莫名其妙消散了，今天是來給爹爹祈福的，正事還沒幹呢……爹爹總說日後要選青年才俊入贅，如今她突然覺得，是不是青年才俊都無所謂，只要那人孝順爹爹，待她好，忠實可靠就足夠了。

郭玉娘帶着侍女離開，玉十三就往之前那侍女指的路走去，心中嘆息一聲。分明是一個不錯的姑娘，一道清心符點醒她，也值得了。就是不知道，坑了郭玉娘的是什麽東西了。天道……還是系統？

玉十三遠遠看見楓樹林裏一只白狐貍倒挂着努力用尾巴勾着樹枝，搖搖晃晃似乎随時要掉下來，四只短小的爪子奮力想去抱樹枝，但怎麽也直不起來身子，一動就搖晃得更厲害，幾片葉子落下來不知道騷動了它哪裏，它條件反射性地把尾巴收回來搖了搖，一瞬間發現松開了那個樹枝，就要砸在地上，忍不住拿爪子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