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6

謝珉行擠進那層層包圍的人群,一看見那在勘測命案現場的穿着官服的官差,皺眉道,“這不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邢三寡嗎?”

裴子浚想着知寒客常年在關外,竟然認得他,十分驚訝,“你認識他?”

“不認識。”謝珉行搖搖頭,說,“但我師父說看見這樣一個刀疤臉的官差,一定要躲着些。”

“……他這樣厲害,連臨鶴老人也害怕他?”裴子浚更驚訝了。

“不是,”謝珉行搖搖頭,“我師父說,刑三寡走到哪裏,哪裏就會死人。”

“……”

刑刃本人,是個鳏寡孤獨快占全了的全才。

直白點說,克死爹媽,克死老婆,還克死兒子,如果他有老公……一定也能克死。

所以江湖給了他一個诨號,叫做刑三寡。

他倆說着刑刃的八卦,刑刃本人已經轉過身來,那橫貫半張臉的刀疤在月色森森下顯得越發可怖,裴公子也許是不忍蹙看,馬上就要轉過頭去。

謝珉行也覺得這樣背後論人是非實在是不好,正要道歉,刑刃卻繞過他,朝着裴家公子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再跑我就叫你娘了。”

青年終于老實低頭,不甘不願的喊了一聲“舅舅”。

謝珉行這樣更加囧,剛才自己還朝着裴子浚吐槽他的親舅舅,真是萬分作死。他理虧,只好不言不語站在一旁,看着他兩舅甥兩人勘查那具石榴樹下的男屍。

那個男屍穿着粗布奴隸的衣服,被随意的堆在石榴樹下,腹部被鈍器捯了稀巴爛,脾髒腸子流了一地,讓人多看一眼都要作嘔。

“不是慕容狐。”刑刃說,“他一定不能接受這麽不優雅的死法。”

裴子浚有些好笑,自家舅舅怕是腦袋有些毛病,無論什麽案件,他先判斷都是不是慕容狐幹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惦記着慕容狐惦記得要死似的。

這時那具男屍已經檢查出了死因,确認了是被人活活開腔破肚的。

手段極其殘忍。

唐府的家眷早就已經開始呼天搶地,因為男屍出了檢查出死因,也确定了身份。

那具男屍翻過身來,才發現,那才不是什麽奴役,而是唐府的少爺——唐豐。

“豐兒,是誰這個殺千刀的,害死了我的豐兒。”

“我的豐兒,本來就出衆,一定是他們嫉妒我的豐兒,老爺說要把唐家交給我的豐兒,他們就害死了我的豐兒。”

謝珉行聽着這女人嚎得土地抖三抖的,心裏不免好笑,這倒是親娘眼中無賴兒,你們家豐兒這樣讓人毫無印象的出衆也能說得理直氣壯,不過這樣毫無印象也讓人惦記上了,果然還是出衆的很。

裴子浚擰着眉,似乎在認真在思考案情,他認真起來的模樣,倒是比刑刃更像個捕快,“舅舅,你覺不覺得他的肚子太癟了,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謝珉行覺得裴子浚這個傻小子有趣,成年男子的肚子不是癟的,難道還要在裏面裝一個娃娃嗎?

“是奇怪。”刑刃竟然認同了,讓手下檢查第二遍。

在他們第二遍檢查身體,果然發現的端倪——唐豐的屍體,開腸破肚的肚子雖然已經亂七八糟的,可是五髒俱全

……唯獨……唯獨少了一顆心髒。

這時候,旁邊的婦人突然尖叫起來,那詭異的叫聲又尖又高,幾乎劃破整個天際。

“一定是……那個丫頭,她回來報仇了。”

“豐兒說要取她一顆心,現在她回來了……來取豐兒的一顆心髒了。”

“哈哈……也是在這顆石榴樹下。”

27

“那丫頭?”刑刃問。

這是唐家名義上的主人,唐振翎才開了口,“蠢女人,你不要胡說,閉嘴。”自從家變以後,唐振翎的話已經不怎麽有威信了,可是如今女兒不在,他這個唐門家主還是有些餘威的。

誰也不敢啃聲提半個字。

天還遠沒有亮起來,刑刃把無關人員遣散了,勘測完現場,收斂了屍體,準備回去睡覺,這個時候,他發現除了他們家那個礙事的侄兒和他那個一樁菩薩似的朋友,還有一個人沒有走。

是唐府的管家唐阿旺。

唐阿旺相當年輕,卻已經是唐府的管家,看上去超乎年齡的精明能幹,他這樣留下來,甚至背棄了主人的命令,想要幹什麽?

“說吧,你想要告訴我們那個丫頭的事?”

唐阿旺點點頭,卻說,“她不是那個丫頭,她是阿輕,很久之前被豐少爺害死的。”他說到這裏聲音忍不住哽咽,他似乎和這個女孩有一段淵源,才忍不住紅了眼眶。

“阿輕和我一樣,是家養奴,”奴仆分為兩種,一種是後來賣身為奴,贖了賣身契,就能成自由人,而家養奴,是奴仆的孩子,生下來注定要一生為奴,“可是阿輕不甘心,仗着自己長得還算好看,便以為豐少爺會真的喜歡她,會娶她,可是她這樣天真。”

“那些纨绔子弟的少爺又值得幾分錢呢?”

“後來呢?阿輕姑娘怎麽會死?真的取了她一顆心嗎?”

“那一年誅魔之戰後,唐門損失慘重,老爺也中了魔教的一種異毒,傳說需要人活的心髒做藥引,那時三小姐在戰場上,家中無人主事,柳姨娘,也就是豐少爺的娘随便一點,就點中了阿輕……其實她是知道的罷,豐少爺和阿輕的事,她怎麽會允許阿輕進門……她是要阿輕去死啊。”

唐阿旺忽然笑了,笑得諷刺,“唐豐那個慫包,為了表忠心,馬上把阿輕關到了廚房,一關就是三天,到了第三天打開門的時候,你們猜發生了什麽?”

謝珉行皺眉,想這一定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

唐阿旺似哭非笑,魔怔了一般,許久才道,“那廚房裏什麽人都沒有,只有那砧板上,有一顆突突跳着的活人心髒。”

“阿輕可是真是狠心,他們不要她的人,她就走了,他們要她的心,她就真的把心留下了。”

謝珉行聽了這個故事,許久不能回過神來,只盯着院子裏那顆石榴樹看。

“謝兄,你信這個故事嗎?”裴子浚忽然問。

謝珉行搖搖頭,眼中是霜一般的茫然。

“你們中原人善詐詭辯,我不知道。”

裴公子沒有得到答案,默然了一陣,忽然聽得那錦衣青年用幾乎不可聞的語氣說,“才不是每個中原人都是這樣的。”

他語氣中帶了委屈,謝珉行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麽花樣,倏然擡頭,正好撞上了青年誠摯又無暇的瞳孔。

“至少我……我若喜歡和許諾了一個姑娘,便要一生一世待她好,不管她是什麽模樣。”

“哦。”

謝珉行楞了一會兒,這傻小子對我說這渾話做什麽呢?

他覺得這朗朗青天,月色皎皎,他們三個光棍在一起說這些話,實在是怪異得很。

偏偏刑刃專注思索案情,完全視他們兩個大活人如狗屁,這就更尴尬了,不過很快刑刃自言自語起來,“不對不對,唐豐的身上有青樓的脂粉味道,很重。”

“舅舅,你又知道啦?”說好的裴三寡常年清心寡欲呢?

“慕容狐身上就是這個味道。”刑刃說。

“……”

您老人家怎麽就三句話離不開慕容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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