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章節
,陽光從旁邊玻璃門斜照進來,他沐在這片乳黃的光下,手裏翻著書。他整個的像是淡的,那神氣也是,沒有什麽顏色。輕飄飄的,仿佛從神話故事幻化出來的仙人。我一時出神,就看着他。為了追求他,不知道花費多少心思,總算他成為我的。
與喜歡的人确定了關系,半點沒有過去聽見過形容的恐慌——以前不知道為什麽會深信不移。對以前的人,雖然喜歡,可是對進一步沒興趣,随時可以走開。現在心情一半也仿佛浮在半空,恍恍惚惚,可是更有種嶄新的情緒,對一切确定。與這個人,從今以後沒有可懼的事。
檀誼沉朝我看來。我微微地笑,走了過去。原來他手裏看的是餐本。我坐到他旁邊,笑道:“你衣服上面味道很好聞。”
檀誼沉道:“這太香了,但是洗衣的香精還有很多。”
我聽了,便道:“我倒沒有在公寓裏看過你請的清潔的阿姨。”
比如我自己,公寓那裏也請了阿姨,她一個禮拜會來三趟,通常我不在家,假如我正好在家,謝安蕾會通知她擇日再去。
檀誼沉道:“我沒有請阿姨。”
我呆了一呆:“難道你自己打掃洗衣服?”
檀誼沉看來一眼,道:“這有什麽奇怪?”
我還處于震驚之中,嘴裏說:“哦,當然,完全不奇怪……。”這在我周圍的人會有誰自己動手做這些事?我可想不到。又道:“但是,要是請人的話,不用這樣累。”
檀誼沉口吻平淡:“也不會怎樣累的事,可以自己做的話,為什麽要請人?”
我一時感到反駁不了。不過他穿的襯衣西褲,都是熨過的,難道他也自己來?聽見我問,他道:“這也不難。”
他又道:“平常做多了,就順手了。也總有需要自己動手的時候。”
這話不錯,但是我也想不到什麽時候會需要自己動手。就連我大媽那樣在家事事親力親為的人,也不做這個。倒是想起來,前段時間為了照顧貓,我待在他那裏,并沒有看見他做這些事。
檀誼沉道:“貓還在家裏,不方便。”
對此我無話可說了。我知道他一定不缺錢,不過也不免擔心他手頭究竟有多少可動的錢,竟連請人的事都要省下來。……我想了一通,決定暫按下,以後有的是機會了解。本來我預備就在房間裏用吃的,現在改變主意了。
我道:“要是你不累的話,我們到三樓的咖啡廳去坐坐,或者到七樓去?那裏有不錯的西餐廳,現在不算早了,可以直接吃晚飯。”
檀誼沉想了想,就答應了。不過他還又提醒我拿回房卡的事。我只好在他面前再打電話給蔡至谖。這次接通了,蔡至谖也不在房間,那頭很吵鬧,原來他在賭場。說了半天,終于說定在七樓的西餐廳門口碰面。
船艙內到處有暖氣,不怎樣冷,出門不必另外加衣服,除非打算到甲板上。我有意飯後去散步,但是我的衣服在我的房間裏,目前無法拿出來,檀誼沉又只帶了一件風衣。
倒是檀誼沉把風衣給我:“你穿着吧。”
我拿在手裏,也沒有穿起來,道:“不然回來一趟拿衣服再出門,反正等一下拿回房卡了。”這樣說,心裏不禁感到有點蠢,要這樣趕來趕去的,現在見面可以很理所當然了,關系不一樣。想想,就忍不住笑。
檀誼沉卻道:“那回來一趟,外面溫度太低了。”
我看看他,微笑着。原以為他會不要再出門了,仍舊随我的意思。其實他一直看上去有點疲倦,通常他要是累了,我也絕不會看出來,大概也還是藥物副作用的緣故。本來他喝酒又會不舒服的人。我竟顧着自己高興。
我感到不過意,道:“還是算了,吃完飯,我們就在房間休息,你覺得怎麽樣?”
檀誼沉沒有怎樣猶豫:“這也可以。”
于是才出門吃飯。傍晚了,各處可以看見走動的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反正無論是誰,這時我全部敷衍過去。七樓西餐廳門口一個男子抱住手臂走來走去,是蔡至谖。他全身的衣物當然不是昨天的睡衣,也不是我的,十分簇新,看上去新買的。
他一見到我,似乎有一肚子的話馬上要吐出來,大概又看見檀誼沉,頓了一頓。他一會兒看我,又看檀誼沉,神情變了又變。
檀誼沉倒是開口:“抱歉,昨天占用了你的房間。”
不等蔡至谖說什麽,我立刻堵住他:“抱歉,事出有因,希望你不會生氣。”就盯住他。
蔡至谖臉上仿佛有點僵,他咬牙似的道:“不會的。”立刻掏出一張小卡片遞來:“拿去!”
我接了過來,也把他的房卡還給他。就看看他:“衣服和鞋子不錯。”
蔡至谖瞪着我:“我叫管家買來的!”哼了一哼:“費用當然要算在你身上。”
我誠摯地道:“這是當然,就算是我昨天無理的要求的賠償,委屈你在我的房間住上一晚。今天你在船上的所有花用,全部算我的,或者你打算換個房間,我也可以請人安排。”
蔡至谖半點不猶豫:“換房間就算了。”頓了一頓,仿佛看了檀誼沉一眼,咳了兩聲:“不過我今天在賭場玩了一天,輸了一些錢,要是你願意請客的話,再好沒有了。”
我道:“完全沒問題。”出于禮貌,不得不問:“你吃過飯沒有?要是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留下跟我們一塊吃。”
一方面我又動腦筋,萬一蔡至谖真的答應,馬上用別的理由把他打發掉。幸而他頭腦清楚,推掉了,走得飛快,馬上看不見人影。我笑笑,道:“我想我剛才沒有說出什麽可怕的話吧?”
檀誼沉淡道:“沒有。你一直很會說話。”
我被他看穿,也不怎樣覺得窘,還又笑起來。咖啡廳的侍者過來詢問帶位,我和檀誼沉走進去,我便道:“那或許他是因為害怕我這個人,所以走得這麽快。”
檀誼沉聽見,似乎感到疑惑:“他為什麽要害怕你?”
我聳聳肩:“大概我樣子很恐怖。”
檀誼沉一聽,道:“我是看不出你哪裏有恐怖的樣子。不過這也是很主觀的事。”
我便道:“我倒有點好奇你看我是怎樣的?”
檀誼沉道:“反正可愛的。
這口氣正經得不行,我倒反而頓住,仿佛不會說話,臉頰只管一陣陣地熱起來。幸而這裏的燈光昏黃,看不出來有沒有臉紅。在前面的侍者始終挺着背脊走路,靠玻璃窗的位子全部被預定了,然而他引我們到了那邊的其中一張桌子。桌上放了一張預定卡,他自然而然地拿起來,十分有禮貌地請我們入座,放下兩份餐本,倒了兩杯水,便走開了。
我奇怪地道:“我們沒有訂位,為什麽他把這個位子給了我們?”
檀誼沉道:“不知道。”就翻開了餐本。
我也不那麽想細究,便看看外面,天色漸漸暗了,海面灰藍藍的一片。我道:“再晚一點的話,就是黑的整片,什麽也看不到。”就掉過去看檀誼沉:“應該白天再來一趟。”
檀誼沉道:“就算在白天來也是為了吃飯,沒有差別。”
我看住他:“你說得對。我和你吃飯了,還看什麽風景。”
檀誼沉也看着我:“吃飯的時候不應該左顧右盼。”
我對着他笑:“當然。”
侍者過來問點菜。今天主菜是烤牛舌,例湯為黑松露奶油湯。等待的時候,我想到昨天喝的那道龍蝦湯,把聽見的同桌女士介紹龍蝦的話告訴檀誼沉。我道:“不知道這會是特地從哪裏運來的松露。”
檀誼沉淡淡地道:“要是你想知道的話,可以把大廚請出來問問。”
我笑了笑。餐廳裏這時候人不太多,隔着不遠有兩個人在吃飯,他們似乎今天也去了賭場玩,大肆談着贏錢的事。我聽見了,随口道:“不知道蔡至谖的賭運怎樣?”
檀誼沉倒是答道:“他玩牌總是輸錢。”
我道:“哦,你怎麽知道?”
檀誼沉便道:“去年我和他一塊跟着醫學會的人到澳門去參加研習會,住的酒店就是賭場,那一次他輸掉身上所有的錢,還又不夠。”
怪不得他前面說輸錢的事,似乎介意地看了看檀誼沉。我好奇地問:“那次他帶了多少錢?”
檀誼沉口氣平淡:“不知道。他當時似乎不方便提款,就找到我借錢。”
我霎時有點訝異起來:“那你當時人也在賭場裏面?”
檀誼沉仿佛奇怪,問道:“有什麽不對?”
我頓了頓:“唔,沒有。”連忙說回來:“你那時答應借他錢了?”
檀誼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