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拿崽崽跟你換獎杯
頒獎典禮結束, 後臺有些亂，喧嘩不止。
厲承琰不太喜歡如此吵鬧的環境，微微皺眉, 穿過人群大步朝出口而去。
剛走到拐角處，有人叫他的名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厲承琰頓住腳步，還以為是同行或者導演, 禮貌地回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的一瞬間, 仿佛穿透了十年的光陰, 過往的一切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 兩人的眼睛裏，都只倒映着對方的身影。
然而，其實這些都只是趙楓自己的幻想而已。他所以為的破鏡重圓, 幹柴烈火，熱淚盈眶，相擁而泣，通通都沒有發生。
厲承琰看向他的眼神平靜無波, 沒有絲毫起伏, 就好像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似的。
趙楓心頭一慌, 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他站到厲承琰面前, 露出溫和的笑容，故作鎮定地伸出手, “學長, 好久不見。”
垂眸淡淡掃了一眼他的手, 厲承琰并沒有回握，連語氣都有些冷，“你好。”
這太過疏離的态度，讓趙楓心底的恐慌瞬間翻倍，表面上佯裝鎮定，繼續溫柔地笑着恭賀道：“學長，恭喜你，又拿了一座獎杯，成為了實至名歸的影帝，徹底實現了當年的夢想。”
誰這麽祝賀，厲承琰都會禮貌地回句謝謝。但此刻，他沉默着沒有任何話語，不怒不惱，毫無反應。
趙楓動了動落空的手指，尴尬地扯動嘴角，“學長，我們倆之間真的需要這麽生疏嗎？”
厲承琰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從天花板上傾瀉下的燈光，在他周身籠罩上一層暖黃的光暈，将他棱角分明的深邃五官襯得柔和了些，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好相處的人。
若仔細看，便回發現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仿佛鍍了一層冰霜，眼神也是冷冽冰寒的，不帶一絲溫度。
寂然半晌，厲承琰發出一聲嗤笑，“我們倆什麽時候熟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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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趙楓急切地喚道，剩下的話語卻堵在喉嚨裏，像是裹了千斤巨石，急急往胸腔裏墜落。表面嶙峋的石子，刮得喉嚨生疼。
他張了張嘴巴，卻是什麽聲音都沒發出。
厲承琰轉身離開，他又急忙快速沖到前面攔住去路，眼睛裏蓄積着淚水，哽咽地說：“學長，對不起，我回來了，我們倆……”
“我們倆當初沒有任何關系，現在也不會有關系。”厲承琰打斷他的話，言語平靜，情緒沒有絲毫波動，“以後，也同樣不會有關系。”
“你就這麽狠心嗎！？”
嚎啕的質問聲從身後傳來，回蕩在走廊裏，厲承琰已經大步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盡頭，沒有絲毫的停留。
“琰哥，你不去參加酒會了嗎？”停車場的車裏，經紀人王城疑惑地問道。
厲承琰坐在後排，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擡手按了按太陽穴，眉眼間浮出些許疲憊。
他沒想到還會再見到趙楓……但見與不見，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大學時，他們倆上同一個院系，厲承琰比趙楓高一屆。
厲承琰開竅比較晚，雖然高中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直到大二那年，他才明白自己喜歡的是男人。
當時年輕氣盛，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厲承琰就和很多同學一樣，想在大學裏談一場戀愛。不過，當時身邊都沒有能讓他感興趣的同類，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後來，大二下學期，一次學校的晚會，厲承琰被學生會的幾個學姐強行拽去當了主持人，碰巧和表演節目的趙楓認識了。
從那之後，趙楓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厲承琰的面前，學長前學長後的叫着。
兩人認識半年後，趙楓和厲承琰表白了。
那時候，厲承琰對趙楓其實沒什麽明顯感覺的，不過身邊的朋友都在談戀愛，他也想試試，就答應了。
沒想到，兩人才在一起一個星期，連手都還沒牽過，厲承琰就發現趙楓的對象不止他一個人，還在和前男友暧昧不清，甚至還計劃着去開房。
厲承琰眼裏揉不得沙子，直接提了分手，可趙楓死纏爛打，哭哭啼啼不願分。
被鬧得沒辦法，厲承琰強硬的态度收斂了些，沒再與之硬碰硬，請假回了家，打算用空間的距離來讓兩人都冷靜冷靜。
沒想到，趙楓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家地址，跑上門直接告訴厲承琰的爸媽，說是他男朋友。
那時候，厲父厲母都還在盼着抱孫子呢，怎麽能夠接受兒子喜歡男人的事情，被吓到暈厥送往醫院。
厲承琰被激怒，态度強硬的和他分了手，也一直沒有回學校，還加強了家裏的安保措施。
再之後，兩人就沒什麽交集了，厲承琰後來也只是聽人說過一句趙楓出國了。
當面趙楓在厲承琰心裏留下的痕跡，簡直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這麽多年，也從未再想起過這人，如今卻突然冒出來……
除了感嘆歲月過得太快，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
意識掙脫回憶，厲承琰腦海中出現的面容漸漸變成了簡诩那張白嫩漂亮的臉。
仰着下巴，鼻尖紅紅，眼睛濕漉漉，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厲承琰心頭一動，像有一股熱流在心間流淌。
他低聲說：“不去了，回家。”
王城一腳踩下油門兒，把車飚出去的時候，厲承琰湧動的心頭陡然升起一股強烈想要見到他家小朋友的欲望，第一時間把獲獎的喜悅分享給他。
可事情一向不像想象中那麽順利，在回家的路上，厲承琰接到醫生的電話，立馬讓司機掉頭去了醫院。
空蕩蕩的病房裏，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消毒水氣味兒。厲歡穿着寬大的病服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臉頰上殘留着紅腫的指印，嘴角還有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厲承琰踏入病房後，臉色陰沉得吓人，渾身寒氣直冒，眼神陰鸷，戾氣浮動，“是不是他打的？”
厲歡沒回答，伸手抓住弟弟的衣袖，哀求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別怪他。”
“姐，他根本配不上你！”厲承琰低吼着，眼底燃燒的怒火根本克制不住，“打女人，還算是男人嗎？”
張了張嘴，厲歡說不出辯駁的話，事實擺在眼前，所有言語的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變得溫柔，“我的孩子，可以沒有爸爸嗎？”
“可以！”厲承琰抓緊了床邊的欄杆，克制着想要揍人的沖動，“就算沒有爸爸，也能活得很好，有你這個媽媽，還有我和大哥兩個舅舅，誰不比他的人渣爸爸好？”
話雖這麽說，可女人在感情這方面，都是瞻前顧後，多愁善感的。
厲歡的沉默讓厲承琰無奈，“姐，你好好想想吧。一會兒有人來照顧你，我先回家了。”
他一個大男人留在醫院也沒什麽作用，此時厲承琰歸心似箭，心裏所有燃燒的怒火在想到簡诩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時，皆熄滅殆盡，心髒不知不覺變得柔軟起來。
厲歡一開始就不打算通知他來的，聞言，立馬催促他趕緊回家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重新坐上車子，往家的方向行駛時，厲承琰看着放在手邊的影帝獎杯，嘴角微微勾起弧度笑了。
王城從後視鏡瞥見，有些震驚，以前不管哪一次獲獎，都沒見這麽高興啊。
小別墅裏，電視上直播的頒獎典禮都已經結束了，簡诩還坐在沙發上發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電視屏幕，哪怕播放的畫面已經換成了手撕鬼子，他也還看得認真。
保姆阿姨打完電話回來，看看電視機，又瞧瞧他，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上前伸手在面前晃晃，高興地說：“小诩，你也喜歡看抗戰片啊，我給你說……”
阿姨有一種終于找到知音的激動，把回過神來的簡诩吓了一跳，為了心靈不被摧殘，他落荒而逃，“阿姨，我上樓休息了。”
鐘愛抗日神劇的保姆阿姨，戀戀不舍地目送着他離去，重重嘆氣道：“這年頭的年輕人，就是不懂得欣賞。”
五分鐘，簡诩又出現在了客廳裏，身上還多了件外套。他屁股剛沾到沙發，阿姨激動地聲音再次響起來，“小诩，我就知道你識貨。”
簡诩：“……”
他只是想在客廳裏等厲承琰回來啊，崽崽啊，爸爸給你講故事吧，咱們不聽電視機的聲音哈。
窩在沙發裏，簡诩的視線雖然是落在電視屏幕上的，但實際上他一點兒都沒看進去，正默默在心裏給寶寶講小鴨子的故事。
夜色漸深，電視劇播完，阿姨打着哈欠回房睡覺了。簡诩睜着大眼睛，假裝自己神采奕奕，阿姨催他上樓睡覺，他說自己還不困。
結果阿姨一走，他就像一個漏汽的氣球，瞬間蔫了。困倦地蜷着身體，靠在沙發裏迷迷糊糊睡過去。
院子裏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簡诩一下子就被驚醒了，蹭得坐起來，差點兒載一跟頭。
他把手裏的抱枕一扔，穿着拖鞋沖向門口，靠在門框上，努力的保持着鎮定。垂在身側的手指，卻已經緊張的半握起拳頭，掌心裏一片熱汗。
聽到腳步聲，簡诩深吸一口氣，緊抿着唇瓣，所有的困倦被緊張驅散了，剩下的只有臨門退縮的念頭。
不行，不能退縮，不然就沒獎杯了。
簡诩握了握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
厲承琰走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站在門口嘀咕着什麽，嘴巴一動一動的，可愛到讓人想揉進懷裏。
“你在說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簡诩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呆滞了兩秒，才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厲承琰眼睛裏所有的戾氣，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自動藏匿了起來，只餘滿目的溫柔，“別晃，再晃該暈了。”
簡诩聽話地停住動作。
厲承琰問：“你是在等我？”
簡诩點點頭，後又搖了搖頭。
“嗯？”厲承琰笑了，“不是嗎？”
放開藏在背後絞緊的手指，簡诩指了指厲承琰拿在左手裏的獎杯，“這個，我想要，我可以給你換嗎？”
厲承琰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挑了下眉骨，調笑道：“你拿什麽換？以身相許嗎？”
“不。”簡诩搖搖毛茸茸的腦袋，垂落的手指揪住衣擺，遲疑了一會兒，像是終于做出決定似的，鼓着腮幫子狠狠一咬牙，他緩緩掀起身上寬松的T恤，露出微微隆起的肚皮，“拿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