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珊回頭一看，是兩個男人走了進來，一個差不多有五十多歲，高大的身材，板寸頭，方塊臉，看人時精光外漏，但是很快就會收斂，是個精明的人。秦珊給他下了決斷，至于另外一個，竟意外的長得很英俊。

看起來不過三十歲，高高大大的身材，俊朗的樣貌，小麥色的皮膚，再加上時不時露出的凜冽的目光，還有通身的氣質，像是從刀光劍雨中磨砺出來的，是個不好惹的人，秦珊也給這個男人下了個定論。

兩人都穿着中山裝，胸口還別着鋼筆，這兩人應該是廠子裏的幹部，秦珊心裏有了數，默默的收回了眼光，卻沒注意到有人眼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這是怎麽回事，”年長的男人一來看到這個場景就皺眉，院子裏都到處被灑滿了水，水桶被扔在地上，十分淩亂，張黎身上也被潑了水，都濕透了，她牽着自己女兒的手躲在江先鋒後面瑟瑟發抖，江先鋒更別提了，那張臉都不能看，要不是他站在這裏，說不定還真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中年男人越看眉毛皺得越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很生氣，“沒有人來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嗎？”聲音沉沉，“你不是說去市裏開會去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趙姐驚訝的問道。

“你也在這裏？”時愛國也很意外，“我剛剛就在這裏，你現在才看到”趙姐不滿，不過也沒有多追究，“那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弄成這樣，這麽多人看着，影響很不好啊”秦珊聽出來，這個說話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趙姐的老公了，看他的身份，還有氣質，就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人。難怪趙姐一句話，江先鋒就妥協了。

“家務事你也要管，你這個書記還真是閑”趙姐諷刺了一番，秦珊才知道這個男人居然是鋼鐵廠的書記，這個年紀，在加上周圍人對趙姐的态度，應該是黨委書記，廠子裏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不過趙姐和他的關系看起來卻不是很好，真是奇怪了。

“家務事？”時書記的目光從江先鋒，張黎身上掃過，最後停在了秦珊的身上，秦珊立刻感受到像探照燈般明亮的審視，她沒有避開，而是迎了上去，時書記詫異了一瞬，轉移了目标。能在他的眼光下頂住的人，還沒有幾個，真是不一般。

倒是江先鋒，從那兩個人過來，秦珊愣是從他那張豬頭臉上看出了驚慌來，還真是為難他了，頂着那樣的一張臉，也能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來。

她也懶得去理解江先鋒是什麽心情，越差越好，她越高興，今天要是能讓他回家種地，那就更爽了。

不過可能性不大，只能想想，“哎，狗剩，我剛剛那個提議，你什麽意思”“秦珊，你”“狗剩，狗剩叫誰”時書記适時的打斷了江先鋒的話，再看他那表情，五顏六色精彩的很。

秦珊心情也美，就算被打斷話她也不生氣，現在就着江先鋒的臉色她回去也能下飯了，江先鋒就不那麽爽了，他憋了半天，在時書記強烈的求知欲下，還是吭呲吭哧的開口了，“書記，這是我小名，現在已經改了，我大名叫江先鋒，是西區二廠的車間主任，我叫江先鋒”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還故意停了下，偷偷的看了看時書記的臉色，才繼續開口，“我這名字是根據革命鬥争的思想改來的，是”

“行了，行了，江先鋒是吧，我記住了”時書記擺擺手，示意他停下來，江先鋒立馬把嘴閉得像蚌殼一樣緊，秦珊見狀冷笑，還以為他有多厲害，這見到上級還不是像軟腳蝦，但凡他拿出一點對秦珊的底氣，秦珊也能高看他一眼，現在，他在秦珊眼裏都不及那地上的一堆草來得有價值，起碼人家不會歧視秦珊，還能養養眼。

“那江先鋒同志，你說說，你這是怎麽回事，你看這鬧的，影響很不好，要是家事，你們就私下解決，不要弄得整個廠子都來看熱鬧，知道了嗎？”時書記面色嚴肅，看着周圍的人說道。

江先鋒面色一肅，立馬回道“是，馬上解決”他說完就跑到秦珊身邊來，“你趕緊回去，我的領導來了，要是惹到他不高興，你今天就別想回去，小心把你送公安。”江先鋒對秦珊就沒有那般耐心，直接轟她了。

秦珊本來挺高興的，非常高興，不過現在被一搞，她就難受了，秦珊發現江先鋒這人有種一開口就能讓人敗壞所有好感的才能。

她今天本來是要來解決事情的，領導在正好，“去哪裏，江狗剩，我們的事情還沒解決，你讓我去哪裏，今天要這件事沒個結果，我就不走了”秦珊耍起了無賴。

“你，你這個毒婦，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今天就是來找茬的，好啊，想要錢，沒有，再說了江恒姓江是我的兒子，你憑什麽帶走他，你沒有這個資格，我告訴你，你趕緊給我走，再留下來就別怪我不客氣”江先鋒粗聲粗氣的說道，恨不得把秦珊當垃圾給鏟出去。

“你的兒子，你也還記得他是你的兒子，我看你早就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給人當後爸當得不亦樂乎”秦珊就差把手指在他腦門上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算大，但是從臉色也能看出來，他們之間矛盾很大。

“好了，小江，事情我已經聽你嫂子說了，你的意思是”在不遠處的時書記靜靜的問道。

“這，書記，我這”江先鋒不停的搓手，表情尴尬，有話說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什麽這，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比女人還磨叽，有什麽說什麽，快點的”時書記是當過兵的人，最做事講究兵貴神速，最不喜歡拖拉，

江先鋒被他一催，明顯着急了，他不想給書記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然以後的工作肯定不會順利，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恨毒了秦珊，只恨自己當初心太軟，應該讓秦家把秦珊嫁出去，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只好咬牙開口“書記，秦珊那女人說的，我不同意，江恒是我的兒子，沒道理給別的女人帶走，而且她心太狠，一張嘴就要我半個月的工資，要真給了她，我們一家就都紮起脖子餓死算了，說什麽我也不能答應。”

時書記皺眉，他旁邊的年輕男人面無表情，秦珊冷嘲，現在知道沒錢日子不好過了，那原身呢，嫁給他這麽多年，身上連有一塊錢的機會也寥寥無幾，而身上的衣服除了結婚那年有件新的，剩下的全都是撿江紅花不要的破爛穿。

這麽多年，原身嫁給江先鋒這個人人羨慕的主任，除了表面光鮮，竟什麽都沒落下。噢，不對，還有一身的臭名聲。

吃沒吃好，穿沒穿好，秦珊就不相信江先鋒一點都不知道，不過是選擇視而不見罷了。

就算不為了原身曾經受過的罪，還有她曾經的一條命，只是為了原身的兒子她就不會輕易妥協。

她的兒子，聰明懂事，如果不是小時候痛苦，長大後怎麽會到處和男女主作對，最後還為此付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他死時不過三十歲。

那麽年輕，取得的成就如此巨大，但最後什麽都沒落下，秦珊只要一想到面前這個還小的孩子如果被留下，會面臨怎樣的下場，她心裏就像被火燒，灼灼的疼。

江先鋒說完，秦珊不接茬，一看她就是不同意，場面就此僵持，時書記不滿，正準備開口，“妹子，你看你，把話說得這麽死，你說你一個女人帶孩子多難，你要實在想對孩子好，還不如我們幫你做個見證，保證這小江和他愛人以後絕不虐待你的孩子，你看行不？”

趙姐一開口，時書記就退後看她表現，秦珊沒說話，臉色和緩，知道她和秦母一樣，是真心替她說話。

有戲，趙姐眼睛一亮，她同情秦珊，但當務之急是解決這件事，不讓人看廠子笑話，在這個範圍之內才能考慮秦珊。

“妹子，我知道你心疼自己的孩子，可你也要為自己想想，你還這麽年輕，總不能說以後都不過了，跟着小江，最起碼能不餓肚子，你放心，我們會監督他，肯定不會再出這種事情的”。趙姐信誓旦旦。

“娘，娘，不要丢下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可以少吃點，娘，你帶我回去，帶我回去”剛剛一直在秦珊背後的江恒一下跳出來，抱着秦珊的大腿都不肯松手。

秦珊一低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神，恐慌，害怕還有一絲希冀，“你這個小兔崽子，我打死你，打死你，讓你不聽話，讓你亂叫娘，跟你說過多少遍，張阿姨才是你娘”江先鋒怒氣沖沖的就來了，這白眼狼，自己給他吃，給他喝，他反倒和外人來欺負他，就應該把他丢在農村裏，不該帶來，他選擇性的忘了自己當初是怕被人說閑話才将給帶來的。

江恒話剛說完，江先鋒就沖上前一把将他扯過來，對着臉就是一巴掌。

等秦珊反應過來，已經打上去了，秦珊深吸一口氣，将想要弄死江先鋒的心情給按捺下去，顧不得別的，沖上去将江恒救出來，一腳踹翻了江先鋒。

抱着孩子到目瞪口呆的趙姐面前“趙姐，你也看到了，當着我的面，他都敢往死裏打孩子，要我真把他留在這裏，怕是過兩天人就沒了，人我肯定要帶走，錢也一分不能少，江先鋒，我告訴你，今天我們要是不把這件事弄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就不走了，你也別想去上班，耗吧，看咱們誰耗得過誰，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你別想過我放過你，只要我活着”

秦珊面色冷峻，心裏火大，十分光棍的擺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樣子。

江先鋒沒轍了，他确實不能把秦珊怎麽樣，要是真的讓秦珊去坐牢，他也讨不了好。

“嫂子”江先鋒哀求道，趙姐心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嫂子現在知道叫她嫂子，剛剛幹什麽去了，她前腳才說有她在，沒問題，後腳江先鋒就用實際行動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她的臉都打腫了，啪啪的，現在她還覺得疼。

趙姐不耐煩“小江，我看這孩子還是跟娘的好，你這當爹的估計也顧不了他，你和小張趕緊商量商量，給多少錢好，這廠子馬上就要下班了，到時候影響不好，趕緊的”。

趙姐催促道，這沒良心的，自己之前為他好，他不領情，那就公事公辦不就行了。

江先鋒大驚失色，連忙去看時書記，卻發現書記在和廠長說話，擺明不想管，他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真的要給嗎？可給了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寄錢回去了，江先鋒臉色變來變去，秦珊沒那好的耐心，在他把江恒又打了之後，她只想拿到錢走人，免得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快點，行不行，給個痛快話”“好，我給”江先鋒從牙齒縫擠出來了這句話，“不過，半個月的工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