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畫中人一
雲知夏耳邊叮的一聲,聽到腦海裏有個聲音說:“父母失蹤後,身為樂女祭祀的你從神殿偷偷跑了出來,并委托溫涼與你一同尋找父母的下落,現在你們已經來到了半人半妖混居的邊境,接下來的三天,你要找到你的父母,并将他們救出。”
此時是傍晚時分,天邊一片血色,雲知夏正和一個少年并排走在一條破敗的街道上,他們身穿奇怪的黑色長袍,遮住了頭臉。
雲知夏看不清身邊少年的長相,但他無疑就是腦海裏聲音說的溫涼。
之前藏頭藏尾的男人告訴她會進入異世界,那男人讓她在異世界中救出父母,還要殺死想置父母于死地的人,看來她現在就是在男人口中的異世界了。
這條長街兩旁都是破破爛爛的石頭房,裏面不時傳出陣陣的腥臭和腐爛味,偶爾還能看到房子門前架着一口滿是黑紅液體的大鍋,有的門前甚至吊着好幾張人。皮,看得雲知夏一陣反胃。
終于,在看到一個頭上長着黑角的男人當街活活解剖一個馬頭人身的半妖時,她忍不住跑到牆角,摘下面巾吐了出來。
“沒事吧?”清澈的少年音關切地問:“邊境就這樣,都是混血的半人半妖,又沒人管,難免會······”
見雲知夏慘白着臉又要吐,溫涼也不再解釋,而是遞給她一壺水和一張潔白的手帕。
雲知夏也沒客氣,接過水壺漱了口,然後跟溫涼道謝:“謝了,我第一次看到這些······給你添麻煩了。”
雖然剛才腦海裏的聲音介紹信息有限,但她現在的身份應該是什麽神殿的祭祀,雲知夏推斷一個年級尚輕的女祭祀沒見過這些很正常,所以就試探地說了這麽一句。
果然,溫涼沒覺得她說的話有問題,還笑着安慰她:“你算好的了,我第一次見到這些的時候可比你差遠了,當時差點暈過去。”
雲知夏聽到溫涼主動說起自己,心中一喜,剛才正愁怎麽了解這個溫涼的身份,于是趕緊順音搭話:“你那時多大?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溫涼眼神暗了暗,卻依然笑着:“我們這種人,生來就游離在人群邊緣,想要活命,什麽不能做?——好了,不提我了,剛才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吧?一會兒到了那個法師的住處,你不用開口,我來替你說,找人的法陣根據難度的大小時間長短也不同,你不要急,也不要問太多,耐心等待就行。”
溫涼說話幾乎算得上溫聲細語,如果不是他自己交待,雲知夏很難想到這是一個出身不好,以至于不得不游走在黑白邊緣掙紮求生存的少年,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的人看起來和氣又禮貌,該下狠手時一點都不手軟,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總會有自己的方法。
何況,對于雲知夏來說,雇傭一個溫和又體貼的人,總比花了錢又時時擔驚受怕好得多。
根據溫涼介紹,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處邊境“三不管”的小城,應該是來找一個法師的,這個法師脾氣應該不太好,但可以替她找人。
Advertisement
雲知夏記住了溫涼的話,點了點頭,她對現在所處的環境和背景故事都懵懵懂懂,這個地方又這樣暴力野蠻,別說殺人了,就是當街把人活剖了都沒人管,為了自己的安全,也只能先聽溫涼的。
兩人很快到了一處石塊造就的巨大屋子外,這處房子說是城堡吧,規格不夠,且粗粝有餘壯美不足,說是普通的石屋,那也不是,畢竟它這麽高大,尤其跟街上旁邊的石屋比,簡直是“豪宅”。
這處“豪宅”一共只有三層,每層的層高都有三層樓那麽高,二樓和三樓的石塊外牆挖出了一些小方洞,雲知夏猜測這些小方洞應該就是窗戶,根據窗戶的數量估計,這棟“豪宅”每層樓應該至少能分出二三十個房間。
“大戶人家啊”雲知夏心想,這個法師怕也不是一般的法師。
法師的“堡壘”外除了溫涼和雲知夏,已經有三個粗壯的男人在等了,那三個男人都赤膊穿着金屬軟甲,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很不好惹。
三人只看了看一身黑袍的兩人,倒沒說什麽,也沒找茬。
“雇傭戰士”溫涼附在雲知夏耳邊解釋了一句。
說完,溫涼上前,将手貼在了黑色高大鐵門上的一處圓形印記處,紫光閃過,一張圓形的紙張很快現行之後又迅速消失在了印記處。
“拜帖遞出去了”溫涼回到雲知夏身邊說:“恐怕還得等一會兒。”
雲知夏自來到這個有“神殿”“祭祀”和“妖”的世界後,第一次看到這裏的法術,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驚訝之後,又想到她在這裏的人設好歹也是神殿的樂女祭祀,應該也是會法術的,就不知道怎麽用,如果一會兒需要施展的時候施展不出,那就露餡了。
不管一會兒露不露餡,雲知夏此時還是裝作淡定地點了點頭。
拜帖遞出去後,果然過了很久,堡壘的門才從裏面打開,宅子內部光線昏暗,估計是因為充作窗戶的小方洞太小的緣故,顯得陰森又神秘。
“都進來”蒼老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裏面的人的樣子。
五人依次進入,雲知夏排在了最後,等她進入一樓大廳剛剛适應了昏暗的光線後,才猛地看清了門邊站着的幹屍一樣的老人,整個人頓時吓了一跳。
那老人臉上的皮膚像幹樹皮一樣,上面縱橫交錯着溝壑,看起來至少九十歲了,但嘴唇卻殷紅而飽滿,沖着她笑的時候,露出了裏面并不整齊的尖銳牙齒。
雲知夏捏緊拳頭,壓下了嘴裏的一聲驚叫。
“主人有事外出,至少要兩天才能回來”老人沖着幾人說話的時候,眼睛卻只死死盯着雲知夏,看得她頭皮發麻:“你們願意等就住下,不願意的就出去。”
老人說話語調陰森森的,尤其他還看獵物一樣盯着雲知夏,不時舔一下殷紅的嘴唇,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溫涼像是看出了雲知夏的害怕,不動聲色地将她擋在了身後。
雲知夏扯了扯溫涼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邊,用氣音商量:“我們還是走吧。”
她說走,倒不是被老人吓的,而是她想起腦海裏的聲音說要在三天之內找到失蹤的父母,雖然她不知道三天內找不到會有什麽後果,但事關能不能救溫傾歡,她不想冒險。
溫涼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不确定道:“如果現在走了,可就不能再回來了。”
雲知夏看出了他的疑惑,也聽出了他話裏有話,鑒于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現狀一頭霧水,就問他為什麽這麽說。
直到溫涼解釋之後,雲知夏才明白剛才她說走,溫涼為什麽覺得奇怪。
原來在這個世界的故事線中,在父母失蹤後,雲知夏已經動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脈,求了所有能求的法師,甚至還死皮賴臉地求到了神殿先知随從的頭上,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實在走投無路了,她才會冒險接觸溫涼這樣長年混跡在人妖邊界的“亡命徒”,也是接觸了溫涼這些人後,她才知道了這個生活在人妖邊境、非常擅長尋人的大法師。
這個大法師實力非常強大,自然不是人人都能見得到的,溫涼也是看在雲知夏豐厚報酬的份上,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拜帖。
知道了前因後果,雲知夏抿緊了嘴唇。
溫涼見雲知夏不再提走的事情,就将随身攜帶的東西遞給了老仆人,說:“我們留下,這是找人要用的東西。”
他遞過去的是一只方木盒,老仆人當着幾人的面打開,裏面是幾件折疊好的衣服、綁成兩小團的頭發和兩張畫像。
雲知夏一眼就認出了畫像上面的是雲望和溫傾歡。
畫是很寫實的水彩畫,臉是兩張極為熟悉的臉,只是兩人在畫上都穿着白色長袍。
在詭異的異世界驟然看到熟悉而親切的臉,雲知夏眼眶發脹,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她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居然跟老雲和溫傾歡長了同樣的臉,這個認知令她有些驚訝的同時忍不住更難受起來。
溫涼以為她是看到失蹤父母的畫像,觸景生情,于是體貼地将方木盒蓋子又蓋了起來,然後客氣地跟老仆人說:“有勞了。”
老仆人沒多說什麽,只是再次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雲知夏,才将目光投向三個雇用戰士,不客氣地問:“你們呢?”
三人剛才似乎已經讨論過了,此時其中一個也拿出了類似的方木盒,裏面同樣是衣服、頭發和畫像。
雲知夏好奇地探頭看向那兩張畫像,就聽溫涼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那兩個是最近在邊境失蹤的大人物,看來這三個雇傭戰士是受人委托過來找人救人的。”
“東西我先收下了”老仆人将兩個盒子收起:“主人回來就會設下救人法陣,等着吧。”
說完,轉身就往樓上走去,将幾人丢下不管了。
直到老仆人走後,雲知夏才注意到一樓大廳粗粝的石牆上挂滿了畫,剛才因為一直被老仆人盯着,再加上廳內光線昏暗,她一時居然都沒注意到。
牆上的畫都非常抽象,有的只有寥寥數筆,直的彎的各種線條糾結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要表達什麽意思,有的幹脆是把不同的顏料扭曲成古怪的形狀,這種畫倒還能看出一點原參照物的樣子,還有幾張雖然也是抽象派的畫法,但表達的東西就清楚多了。
雲知夏直接略過完全不知所雲的畫,開始依次看那幾張勉強能看得懂的。
這時溫涼也湊了過來,嘀咕了句:“這幾張好像不是陣法圖了。”
雲知夏一怔,想了想才明白溫涼的意思——剛才那些抽象派巅峰之作居然都是陣法圖!
她不禁抽了抽眼角,有些心虛,雖然她在這裏的人設是神殿的祭祀,但她貌似既不會什麽法術,也完全看不懂陣法,所以,這人設也太坑了吧,早晚得翻車。
雲知夏心裏暗罵了句人設害人,就聽溫涼咦了一聲,對她說:“你看這副畫。”
餘光裏溫涼已經将面巾摘了下來,雲知夏總算看到了一直陪着她的少年的真面目,眉清目秀的,跟他的聲音給人的感覺一樣,很舒服,實在不像是從小就游走在三教九流之間的混混少年。
而且,這張臉,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等雲知夏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就聽溫涼又問:“怎麽了?”
雲知夏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看向溫涼指給她看的那一幅畫。
眼前這副畫似乎是才畫不久的,顏料還很鮮豔,大片的血紅和黑色為主色調,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聞到一股腥臭味。
雲知夏皺眉,注意到紅色顏料部分扭曲成的不規則線條似乎是一個池子,裏面翻滾着紅色的液體,有兩個人被綁在了池子旁邊。
兩個抽象的小人莫名讓人覺得眼熟,雲知夏又湊近了些,就在這時,畫面陡然生變,本來面對池子的兩個小人突然扭過頭來,沖着雲知夏驚恐地張開了口:“救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